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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府中晚饭 ...


  •   林亦初摇头。

      “他是一位非常有才华、非常伟大的画师,他画了一幅《清明上河图》,传世巨作!你刚说‘有了人物,这画才有了灵魂、才会活起来’,我一下子就想到他了。他那幅画里的人啊,真的跟活的一样。”

      “我也好想一观哥哥说的这幅画。”

      林亦初的双眼“噌”地就被点亮了,转而又疑惑地挠了挠脑袋,仰起脸来一派天真地问道:“可是哥哥,如此有名的画师,如此传世巨作,却为何闻所未闻呢?”

      季舒玄心道:你所在的这个大夏国,也不知道是平行时空、还是搁哪里冒出来的,我都不知道对应的是历史中哪段时期,要如何跟你解释这个问题呢?

      “这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有这么一位才华横溢的画师,而你,亦初啊,我觉得你一定会成为跟他一样举世闻名、名垂千古的伟大画师的!真的,我从你这初稿中都感受到了,这满满的都是独属于天才的王霸之气啊!”

      林亦初被他夸得红了脸,羞赧道:“哪里有哥哥说的那么厉害啦,哥哥都把我夸上天啦。我也就是随便画画,也不曾正儿八经地拜过师,不过是从小跟着我阿娘学了一些。”

      “因我性子贪玩,学得又杂,到如今也只将阿娘的本事学了两三成,粗通一些皮毛而已。当初阿娘苦心教我,我只不肯用功,这一二年方慢慢能领会其中的妙趣,却再也不能跟阿娘学了。”

      “你娘这么厉害啊!为何再也不能跟你娘学了?”季舒玄问道,难道他娘已经过世了?

      “我成亲后,自是不能时常回娘家的。阿娘在家里也不得出门,因而不能继续教我了。”

      原来是这样,季舒玄偷偷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他娘健在就好。

      “没事儿,你娘不能教你,我给你请个师父来教你,也是一样的,就是怕本事没有你娘厉害。这也无妨,以后咱俩隔三差五地就回你家去串串门儿,你就有机会继续跟你娘学了。两边儿都学着,进步会更快的。”

      “你等着,我这就去跟娘说,让娘帮忙,找一个最最有声名的画师来。我可绝不能让你这个天才被埋没了。等你有一日功成名就了,我也好跟着沾沾光,出去一说,‘名动京城的天才画师’林亦初是我兄弟,那多有面儿啊!”

      说着,季舒玄就风风火火地出门去找二夫人了。

      林亦初都没来得及开口拦他。

      他本想说,要请师父也不急于这一时,这会儿外面日头正大着呢,怎好刚回来、歇都没歇就又跑出去,若是晒坏了可怎么好。

      但他一个字都来不及出口呢,季舒玄已经一阵儿风似的卷出门去了。

      林亦初张了张嘴,立在原地,望着远处开了又关的院门,怔了一会儿,傻傻地笑了,心中喜不自胜。

      都没用他开口,季舒玄就主动为他请西席,那么,他想考翰林画院的事儿,就有望了。

      林亦初一直想考翰林画院。

      从前他不能考科举,如今身为男妻,也不得考科举、不得前朝为官,但翰林画院是能考的。

      翰林画院是当今圣上开设的,由朝廷直接管理,一旦考上就可为官,虽不在前朝,但能享受与文官同等的待遇:有官衔,着官服,享俸禄。

      只要他有了一官半职,就能向他爹施压,令他阿娘在家中的日子好过许多,或许还能将他阿娘从那个牢笼中彻底解救出来。

      只是他虽考得,却不知将军府能否应允,毕竟男妻一般是不得抛头露面的,遑论出外为官了。

      季舒玄方才此举,令他心中燃起了熊熊的希望,如何能不大喜?

      但考翰林画院的事儿,暂时还不可与季舒玄说。为他请西席已实属难得,不能叫人觉得他得陇望蜀,那就讨人嫌了。

      而且此事季舒玄也做不得主,须得徐徐图谋才行。

      ***

      晚饭时候,林亦初与季舒玄一同来至厅上,大夫人二夫人俱已落座。

      季文青也从衙门回来了,也已落座。

      季舒玄依然未见到那位传说中的三公子,早饭时就没见到。

      传说那位三公子成日价在外头闲逛,要么跟狐朋狗友一处,有数不过来的消遣玩乐,要么就流连于秦楼楚馆,反正不着家。

      看来传说基本属实,今儿一天都没见到。

      有个这么纨绔的小儿子,大夫人居然有脸指责他去青楼怎么着的云云,季舒玄真是笑了。

      季舒玄拉着林亦初正也要坐下,就听大夫人说:“二媳妇,老二不懂事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般没规矩?当媳妇的不可与长辈同席、得伺候公婆用完饭方可上桌,竟连这都不懂吗?你们林家是怎么教的你?”

      林亦初一听这话,慌得忙后退一步,在二夫人身后垂手侍立。

      “亦初他不是女子,用不着守这些规矩。”季舒玄说着,一把将林亦初拉回身边,又要拉他坐下,林亦初只不敢坐。

      “初儿坐下罢,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不必守这些规矩。你是男子,以后在家里,玄儿如何行事,你便也如何行事,就是啦。”

      二夫人发了话,林亦初看了一眼大夫人,见她没再反对,方坐下了。

      对于男妻在夫家应守什么样的规矩,大夏国并无明文规定,全由各家中自行决断。有些人家规矩严明,男妻便要恪守同后宅女人一样的规矩。有些人家宽厚,念在男妻本是男子,不好如约束后宅女子一般去约束的,便酌情免了这些规矩。

      更多人家的处理方法是折中,男妻不能如寻常男子那般自由,但比女子少了许多约束。

      这本都是由各家自己决定,在具体处理上有很大的弹性空间。季家又素来待人宽厚的,因此大夫人见二夫人如此说了,也只得作罢。

      但她嘴上岂肯罢休的,当下重重地冷哼了两声,道:“二夫人和老二倒真是宽厚得很,如此偏疼媳妇,连应守的规矩都随意免了,倒显得我成了恶人了。”

      二夫人连理都懒得理她,说了声“姐姐用饭吧,菜凉了,大家都用吧”,众人便都开动了。

      大夫人见没人接茬儿,接过大儿媳双手奉与她的筷子,就在碗里恨恨地戳了戳。

      甭说她是当家主母,任是谁,在饭桌上如此怒戳饭碗,都是极为失礼的。

      但她本就不怎么守礼仪规矩,怒火上来更是天王老子都不顾。

      在她看来,规矩礼仪这种事是让别人去守的,她自己却可守可不守,随心就好。反正她是当家主母,没人敢管到她头上。

      大儿媳徐氏立在大夫人身后,一边殷勤而恭谨地为婆婆布菜,一边心里头不禁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原以为林亦初进门后,虽是个男妻,但也定要与她一样,严守做儿媳的一切规矩的。

      像今日用饭,林亦初就得陪着她,一同侍立在侧。

      却没想到,二夫人与季舒玄三言两语,就免了林亦初的规矩,那男妻就堂而皇之地落了座,与其他人一同用饭。

      他们都坐着,主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伺候。

      虽然她自打嫁进门来,整整五年,一直这么做小伏低地伺候,并没有过、也不敢有什么委屈怨怼,这是做媳妇的规矩,必须得守的。

      可现在,在另一个儿媳享受特权、不必守规矩的情况下,两厢一对比,她心里就忍不住泛酸水了,格外觉得站着伺候别人用饭的自己,悲苦而可怜了。

      她嫁进门来五年,除了生病时在自己房中吃,还没有一日享受过在长辈跟前坐下用饭的待遇,这男妻他凭什么?

      就因为他是男人?

      可是别忘了,他到底也是“妻”,凭什么就不用守规矩了?

      然而这还没完,让她继续泛酸水的还在后面:她余光瞥见季舒玄一个劲儿给那男妻夹菜,啥好夹啥,一双眼睛随时看顾着那男妻的碗,力保他碗里始终有菜,唯恐那男妻吃不饱似的。

      徐氏的目光中登时浸满了嘲讽与怨憎:那男妻是没长手吗?吃个饭还得丈夫一个劲儿投喂?

      一面暗暗地瞅了一眼身旁自家丈夫。

      成亲五年,她的丈夫还没给她夹过一口菜呢!

      同样都是男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瞧瞧人家丈夫对媳妇多体贴!

      人家的媳妇还不是女人,是个男人!

      眼看着别人对着个男人都这般怜香惜玉,她这个香玉本身却无人垂爱,这一刻,徐氏只觉得平生从未有过这般委屈煎熬。

      林亦初敏感地觉察到,从徐氏方向时不时扫射过来的幽幽寒光,忙小声对季舒玄道:“哥哥快别给我夹菜了,太多了,我都吃不完了呢。”

      季舒玄却并不停筷,只道:“多吃些。你身子太单薄了,得好好补补。”

      他才不会听林亦初的,这孩子在饭桌上极为拘谨,比他们昨日在外面吃饭还要拘谨得多,筷子只朝离他最近的那碗油星儿都没有的青菜去,旁的菜一律不敢伸筷子。

      他要是不给这孩子夹菜,估计对方都吃不饱。

      季舒玄说完,给二夫人也夹了一筷子菜,道:“娘也多吃。”

      二夫人老怀甚慰,她家儿子疼媳妇之余,总算想起她这个亲娘了!登时觉得这一筷子菜不用吃都可口,对季舒玄满脸疼爱地笑:“乖。”

      二夫人这里高兴了,大夫人可就太不高兴了,她当即狠狠地刮了自己儿子季文青一眼。

      那一眼中所包含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看看人家儿子!那么个没规没矩、没大没小的小混账都知道给他娘夹菜,你怎么都不知道给自己娘夹个菜!

      奈何她的儿子只顾低头吃饭,浑然未觉亲娘投射过来的死亡视线。

      大夫人简直七窍生烟。

      可又不好开口直说,那不是摆明了他儿子不如那贱人的儿子孝顺了吗?夹个菜都要亲娘提醒,那贱人母子不知会怎么偷着乐呢!

      气闷之下,她手中那双筷子再次被无辜迁怒了。

      可怜的筷子被喜怒无常的女主人发狠在碗里杵,直忧愁自己筷生无常,不知几时便要提前寿终正寝了。

      碗兄的忧愁却一点儿也不比筷兄少:大夫人再杵两下,它就要被杵漏了,只怕比筷兄还要先一步寿终正寝。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大儿媳徐氏,对大夫人的满腔愤怒与嫉妒,心里是明镜儿似的。

      粗枝大叶的男人们对女人家这些曲折幽微、暗潮汹涌的情绪,向来是迟钝得很。

      但长于后宅,常年要在婆婆跟前察言观色、小心伺候,颇经历了一番人情世故方面调.教与磨练的女人们,对这些个弯弯绕绕那是洞如观火。

      但徐氏此刻只装作不知,继续若无其事地为婆婆布菜。

      她心道:你儿子不知给我这个枕边人夹菜,那也不必给你这个当娘的夹了,省得我心里更憋屈。

      有你老人家陪着我一起,我心里头才不至于太过煎熬。

      免得你回头又在人前炫耀你儿子有多孝顺,只亲娘、不亲媳妇,又要变着法儿地来磋磨我了。

      咱们就做一对同命婆媳罢,有苦一起受,挺好的。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小剧场:
    林亦初:咳咳,哥哥,低调低调,有人嫉妒咱们秀恩爱呢。
    季舒玄:让她们嫉妒去,来,张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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