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的天空》季潮

7、第 7 章

　　路易移动了一下位置，让路德维希可以趴在他膝盖上睡得更舒服一点。手上一片冰凉，路易脱下外套盖在路德维希身上，抚上他的额头，拨开前面细碎的头发，那双漂亮地如同星空的眼眸安静地沉睡。路德维希，我父亲并不爱我母亲，他爱的是你伯父，我不明白，既然他们相爱，为什么他们不在一起呢，这样母亲也不用很痛苦，我也不用时常感到孤单。奥利弗终身不娶等我父亲，让我父亲一直活在歉疚之中，也间接伤害了我母亲，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啊，我才十七岁，可是却觉得自己活得好累，每次看见母亲哀怨的眼神，我一直都知道她希望我能帮她挽回父亲的心。

　　路德维希，你知不知道萨赫斯家和你们维特尔斯巴赫家几乎每一代都会有相恋的人，而且还都是男人，你的祖先和我的祖先，你的爷爷和我爷爷，你的伯父和我父亲……也许还会纠缠下去，我不想重复他们的轨迹，也不想你受到伤害，路德维希，你知道我从小多么希望父亲可以表扬我钢琴弹得很好，或者严厉地批评我练琴不认真，没有，我的父亲就好像是一个局外人，我锋芒毕露地来获得全世界的赞誉，就为了让我父亲更关注我一点。我以前总是天真地认为，如果父亲觉得我是音乐上的可造之材，那么是不是他可以多看我一眼，为我弹奏一曲清音？

　　我几乎没有看见过我的母亲因为爱情而微笑过，我的母亲也是一个美丽娟秀的女子，可是她的心却苍老地如同干枯的荆棘。我小时候是多么恨你的伯父啊，如果他结婚了也许我父亲就可以断绝最后一线希望了……

　　“阿嚏！”路德维希打了一个喷嚏，在路易怀里面钻了钻，想找一个更舒服更温暖的位置。
　　路易把路德维希推醒：“回去睡觉吧，不然要着凉了。”

　　路德维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睡着了吗？”然后捧着路易的脸，给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路易淡淡一笑：“我没有心情不好啊。”

　　“骗人，你高兴不高兴，脸上写着呢。”拉了一下要滑落的外套：“那我回去睡觉了啊，果然历史适合在睡前阅读，你要是睡不着我把我的家族史借给你？”

　　路易松开握住的手：“快回去，少给我贫嘴，明天还要去学校呢。”看着路德维希小心地爬了回去，才想起来自己的外套也被路德维希拿走了，看来自己得早点回去了，免得在深夜冻僵在慕尼黑的街头，这样明天倒是能上头版头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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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潜进来的是路易.萨赫斯？”奥利弗放下手上的报纸，端起咖啡轻啜了一口，听见保镖的汇报有一点惊讶，但是也没有太过担心。

　　保镖点了下头：“的确是路易少爷没错，所以我们才没有出面，他和路德维希少爷在屋顶上坐了两个多小时，然后就回去了。”

　　“嗯，我知道了。”这两个孩子在搞什么鬼，半夜爬屋顶看星星？示意保镖可以离开，奥利弗的心思又回到了财经新闻上面，突然想起些什么停下了思考：这两个孩子，难道会重复先祖的命运？虽然两个人关系不错，不过路德维希也有异性朋友，就算是喜欢同性，他和他表哥康斯坦丁.乔伊斯的关系看上去更亲厚一些，但是他们毕竟是表兄弟啊。

　　德克的手在奥利弗面前挥了挥：“大哥在想什么呢？吃个早饭要想那么多事情。”

　　奥利弗回过神来，继续切着精致瓷盘里的慕尼黑白香肠：“你早饭吃完了？”

　　“嗯，我司机生病请假了，今天你顺路把我载去公司吧。”德克把公文包放在一旁，等着哥哥吃完早餐。

　　奥利弗想把刚才想的事情和德克说，可是转念一想也许是自己太过敏感，没有必要给弟弟徒增烦恼，吃了一口也就放下了刀叉：“没啥胃口，我们走吧。”管家拉姆递过西装外套，奥利弗对着镜子略微整理一下：“你是后天去美国的飞机吗？”

　　“是啊，和伊丽莎白一起去，我去谈生意，她去散散心好了。”德克说道自己的妻子，总是会在嘴角绽开一抹微笑，虽然是贵族豪门之间联姻，但是德克和伊丽莎白情投意合，一个喜欢内敛严谨的男人，一个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爱情其实并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

　　奥利弗打好领带，对德克说了一句：“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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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尼黑的雨季悄然而至，雨滴敲打在窗户上面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奥利弗本来要去和一家法兰克福的证券公司谈合作计划，却因为对方临时取消会谈而滞留在家中。

　　“路德维希！”奥利弗叫住了从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路德维希脑袋从门后面探了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走进来，身上被雨水浇湿了一半，乖乖在伯父面前站好：“伯父，你今天怎么没有出去啊？”

　　“你这是去哪里疯玩去了，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到处跑？”从管家拉姆那里取过毛巾帮他擦干都快湿透的头发。当年那个捧在怀里的小小的婴孩，如今已经是一个挺拔的少年了，十一岁的年纪，略带稚气的脸庞，无忧无虑的心境，奥利弗倒也不想太拘束路德维希，只是他是唯一的家族嫡系子孙，老是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份怎么可以。

　　路德维希拨开垂落到额头上的短发，朝着奥利弗吐了吐舌头：“和路易出去玩了，没有想到今天会下雨，这不一下雨，我就赶回来了。”

　　奥利弗绝对不会想到这两个男孩是跑到了玛丽亚广场装作卖艺人。可是路易拉小提琴拉得太臭了，除了他没有人能忍受得了路易锯床腿的声音。真是不明白弹钢琴弹得如此出色的人怎么小提琴会这样不堪入耳。拉了一下午，他们理所当然地一分钱都没有赚到，早知道就应该找人抬一架钢琴过去，一定可以赚个盆满锅满。

　　“别老是想着出去玩，以后家族的事业都要你来继承。”奥利弗的语气都没有听到责备，路德维希知道自己在伯父这边总是会顺利过关的，却没有明白奥利弗其实想要他和路易保持距离的意思。可望而不可及是一种最折磨人心的毒药，让人不甘心放手，可是不放手就是更痛苦的煎熬。

　　“老爷，老爷！”一名助手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见站在一旁的路德维希，怔了一下，还是颤抖着声音说道：“二老爷出事了，飞到美国纽约的航班在大西洋上坠落了，无人生还！”

　　奥利弗的脸色刷得惨白如漆，一个箭步冲上前揪住自己助手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助手喘着气说道：“那架飞机撞上鸟群，全部发动机失灵，坠落在大西洋中……无人……无人生还！”奥利弗松开了手，助手接着说：“媒体已经在播报这件事情了。”

　　打开电视，女主持人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道：“……飞机坠落在西大西洋中，目前已经确定机上157名乘客，包括11名乘务人员全部死亡，死者大部分是德国乘客以及美国乘客，其中包括德国拜仁集团副总裁德克.鲁普雷希特.亨利.维特尔斯巴赫，另外他还是巴伐利亚公爵弗兰茨.维特尔斯巴赫的次子，爵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

　　奥利弗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回头看见身后一言不发的路德维希。十一岁的孩子，已经有足够的心智来明白失去父母是什么样的含义。泪水不知从何时从脸庞滚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忘却了痛觉，忘却了悲伤，胸口胀痛的感觉让路德维希窒息地快要喘不过气了。他就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孤儿，没有爸爸在晚饭后给他讲家族史，没有妈妈偶尔拉着他弹奏钢琴。母亲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还摸过自己的头说要乖乖听伯父的话，父亲还答应过他要给他从纽约带礼物回来，一切，一切都坠落到那一片海中，被海浪湮灭……

　　奥利弗搂住路德维希：“孩子，孩子，你还有我……”我从此就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我会照顾你长大成人，路德维希，我可怜的孩子！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地任奥利弗搂在怀中，爸爸妈妈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