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公堂【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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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一处偏僻的大宅子内。
“彬儿，你说国公府定然会遣人过来和我们谈判，可是现在这会都快晌午了也没见着人过来，你会不会……猜错了？”
“或者，他们压根不想谈判？”坐于大堂正位上一名白发老太太，她头上已经白了的银丝全数盘起做了一个发髻，满布皱纹的脸上是明显的愁容。
她正是赵彬的亲娘，袁氏。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屋子里的气氛显然变得更萎靡了些，赵彬拧了拧眉脸色也不太好看。
“再等等吧，母亲。”说完，他叹了口气。
叹完气他心里的底气也不是很足了。
赵府被殷胜一把火没烧个精光但也差不多了，一家人现在住的宅子是在城东临时租的，一日下来且不说花费的银钱，位置还偏僻得很，她们自己住得也不是很舒服。
毕竟这边比起之前原来的家差太多了。
袁氏原本是在出事之后嚷嚷着要再新买个宅子的，但赵彬不让。
赵彬以为，不管自己从前对殷秋怎么样做了些什么但这都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也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国公府这般恶劣行径与土匪无异，他们赵家显然是受害的那一方。在天子脚下的皇城里这事定然不会没人管，所以赵彬在等着国公府的人上门协商，宅子土地和银钱的赔偿，他全要！
再加上殷秋如今还是他赵家的人，就算国公府手眼通天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要将殷秋接回去总得来跟自己讨封休书吧？
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他还不得狠狠捞上一笔？
也就是殷秋最后的价值了，赵彬满不在乎的想。
既然左右都攀不上敬国公这颗好乘凉的大树，那他干脆撕破脸最后捞一笔。
所以他在等，等着对方上门。
然，晌午已过，一家人草草用了个午膳却也没等来国公府的人。
别说国公府了，这条街偏僻得很，就连商铺只有寥寥几家。
宅子里的人个个都无精打采的，在经过了昨天的那场大火之后大家都仿佛被那一把火烧掉了信心——毕竟是敬国公府啊，他们夫人竟然是国公爷的千金，这事从来都没有人提起过。
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赵彬终于按捺不住遣了府中一个下人出街打探情况。
结果人跑出去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就急哄哄打道回府了。
“公子，来了！来了！”
大门外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一边嚷嚷一边回头看。
“什么来了？”赵彬一拍椅子，立马站了起来。
是敬国公府终于派人上门谈判了？
他不免心头一喜，只是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又觉得自己看起来这么着急的样子显得有些掉份，于是稳了稳面部表情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静候国公府的人出现。
“国公府的人来了！我刚一出门就撞见了他们正朝这边过来！”被派出去探信的小厮终于跑到了大堂赵彬的跟前。
赵彬盯着他，只见他一喘一喘，结结巴巴说完了剩下的话：“公子……一起来的还有衙门的人。”
“衙门？”赵彬提取了话语中的关键字眼，怎么来的人不是只有国公府的人吗？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大门处就已经出现数道身影朝着府里走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官兵嘹亮一声喝：“京兆尹传唤，谁是赵彬？”
…………
大街上，几人一路走一路看，不少人侧目过来朝他们指指点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兆府的官兵在押送犯人。
“官爷，不知大人传唤是所谓何事？”赵彬对这种事情到倒是熟门熟路，他从袖袋里悄悄摸了块碎银子来塞到了领头的官兵手上。
为首的官兵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兴许是觉得分量还行，于是随意道：“你不用紧张，今日唤你去衙门主要是为了一件荒唐的案子。”
“什么案子？”赵彬问。
“你夫人要休你你不知道？”
“什么！？”赵彬惊得直接在原地站住了脚，他缓了好一会才又开口道，“这怎么可能啊，官爷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谁跟你开玩笑了？”官兵不悦地皱起眉头，兴许是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官爷’的威严，“若不是永亲王和敬国公陪着你夫人一同前来，衙门可不会受理这个荒唐的案子。”
一听敬国公竟然都亲自过来为女儿撑腰了，赵彬的脸色不免再又白了几分，他开始回想自己这些年对待殷秋的态度，敬国公会不会当场把他撕了。
这厢，官兵还在继续着——
“女人想要休弃丈夫，这算什么屁事。”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过去做做样子配合一下走个流程就行了！”
兴许是看赵彬的脸色是在不大好看为了安慰一下他，官兵大大咧咧将人搂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不会有事的，京兆尹大人也是男人呢。”
“男人，总是会帮男人的。”
…………
衙门里里外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可尽管如此还是许许多多的人听到了消息正络绎不绝地朝着这边赶过来，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自建国以来京兆府的衙门就没有这么热闹过。
虽然说平日里衙门也会审些案子，但往往都没有今日受理的这个案子要大。
殷秋今日这个诉求，不可谓是不大胆。
甚至引了许多闻风而来的男子，案子的当事人还未到外头就已经骂声连天对她开始笔诛口伐了。
‘休夫’这两个字光是听听就让人觉得有被冒犯到，更何况京兆府衙门竟然还当真受理了案件，这要是真成了那还了得？？
开了这个头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有‘休夫’念头？！
简直荒谬，于是以部分男人为首感觉有被冒犯到的人自发的在衙门外面拉起了横幅，喊起了口号，他们希望京官大人不要受理此等无理取闹的案件，可……
京官大人此刻尚自顾不暇。
今日衙门里来了不止一位大佛，当真要认真算起来的话来的两位稀客都是跺一跺脚能让京城抖三抖的人物。
尤其是永亲王。
京兆尹赵远坐在断案台后方不停抬袖擦去额间冒出的细汗，他左下方的位置加了一个桌子，坐的是敬国公，右下方加了一个桌子，坐的是永亲王，他坐在中间就像一块备受煎熬的夹心肉。
全场身份最低的他反而坐在了断案台的位置上，这让他顿感压力倍增。
敬国公府的这个案子怎么是他这种小官能断的啊？
赵远真是有苦难言。
不多时，前往传唤赵彬的官兵终于领着人回来了。
赵彬一路过来的时候原本心虚得很，虽然觉得殷秋竟然告上衙门想要休他这件事荒谬得很，也不可能实现，但一听亲王和敬国公都亲自到场了他就有些腿软了。
这可都是京城里响当当的大人物！不是他一个小人物能惹得起的。
可真的到了衙门的时候，他反而又底气十足了。
拥堵的人群自发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一声赛过一声的呼喊让他觉得自己是受大众所拥戴的那方，无数兄弟们站在他身后呢！
“大人，这案不能受理啊！”
“古往今来真是从未见过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真该去浸猪笼才是！”
“我看赵家真是倒了血霉才娶了这种女人进门。”
……
“贱妇！”
各种各样难听的话伴随着赵彬进入公堂跪下，越来越大声。
“吵死了。”一直默不吭声的秦朝忽然发作，伸出左脚踢了踢面前的桌案发出巨大一声刺耳的响，“赵大人，你们衙门断案的环境一直都是这么恶劣吗？”
他满身的戾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赵远被吓得肩头一耸心道传闻果然名不虚传。
不管是当今陛下还是这位永亲王脾气当真一样一样的。
整个公堂都瞬间安静了下来，京兆尹紧了紧喉咙立刻反应过来拿起惊堂木往桌上狠狠一拍：“来人啊，将外头故意闹事的刁民全都抓起来重则二十大板，若再有蓄意扰乱公堂者直接抓进大牢关押三日！”
赵远话音一落，衙门两旁立刻有佩刀的官兵涌了出去。
没一会，外头那些污言秽语就全数消失了。
——嗯，舒服了。
秦朝摸了摸自己的耳根，这才又换了个姿势坐着当起自己的‘见证人’来。
‘啪！’的一声，惊堂木再一拍，赵远这才放心定下心神朝着堂下望了过去——
他大声道：“堂下何人，所诉何事？”
只见殷秋跪伏在地，双手往前交握放下朝着手背上轻轻磕了下去：“民女殷秋，今日前来只为……休夫。”
她顿了顿朝赵彬看了眼，声音淡淡的不含任何情绪。
声音虽轻，但却让跪在一旁的赵彬心底一震。
他没忍住侧过头朝身旁的女子看去，只见女子的脸庞上是数载来他从未见过的坚毅和冷漠。
但很快，他这点刚刚情绪就被后方传来此起彼伏地嬉笑声给驱散了。
——“嘿，听听，这年头女人也敢说休夫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公堂【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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