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冷宫当米虫的日子》千户

9、当职（捉虫）

　　被傅寅神色不明盯了半晌，孟一禾后知后觉生出了些名为不好意思的情绪来。她避开傅寅的目光，有些不自然锤了锤假山，假山眼见着往土里又深了一截。

　　“土太松。”孟一禾讪讪收回爪子，颇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傅寅：“……”先前还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就她的身手她不主动挑事就算别人命大。

　　想起主动挑事，傅寅觉得有件事有必要问问清楚：“这几天突然顿悟，一心向佛？”

　　抹油往冷宫溜的孟一禾脚下一个踉跄，心说小郎君可真会聊天。她作势恶狠狠瞪了傅寅一眼：“君子如何能听别人壁角！”

　　傅寅长长“哦”了声，不咸不淡冒了句：“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孟贵人可曾听过别人壁角？”

　　孟一禾脚下又是一个踉跄，小郎君今日怎么回事，怎得尽戳她痛脚，比起白日里的小郎君，她还是更喜欢晚上的，话少，听话，好投喂。

　　昧不了良心答话，孟一禾只好另起一头：“风和日丽，咱们还是聊些开心的话题吧！”

　　“刚才的话题不开心？”傅寅露出困惑神色。

　　跟她扣字眼？

　　小郎君了不得了。

　　要不是没有大门，孟一禾真想甩他一门板子。她扯出一抹假笑：“还有更开心的话题呢！比如小郎君最近怎么都没夜游之类呀？”

　　傅寅侧目睨了她一眼，呵，记仇。

　　“听说孟贵人最近备受恩宠？”

　　听着格外重音的“恩宠”俩字，孟一禾忽然想坐下来歇歇，和小郎君聊天真是太废腿了，一句一个踉跄，简直好不了了。

　　“小郎君今日可受到侍卫照顾？”

　　“孟贵人为何不能踏出院墙半步？”

　　论扎心窝这事，小郎君刀刀致命，而她都不知道往哪扎。孟一禾对两人的实力差距有了充分了解，不再挣扎，果断握手言和：“小郎君，看在我把你从石缝里抠出来的情分上，休战怎么样？”

　　傅寅眉梢微挑，不置可否。

　　俩人回到冷宫，小院里一片狼藉，唯一方便说事的石桌连根折断。有了傅寅先前那道意味不明的审视，孟一禾这会儿知道装淑女了：“小郎君，可否帮忙抬下桌子？”

　　连人加桌子她一只手估摸都不在话下，傅寅默默无语看了她片刻，到底还是搭把手。

　　孟一禾嘴上虽客套问了这么一句，但心里却寻思着等小郎君拒绝，她再顺理成章将桌子扶起，就不会显得是个大力怪了。

　　没想到小郎君竟真应了她的请求。

　　那一瞬，孟一禾心底莫名泛起一丝涟漪，很浅很淡，若不是仔细留意，说不定就能忽略过去。她说不出那具体是个什么情绪，只是待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尾已经带上了点湿润。

　　她慌忙去掩饰自己的失态，别开头的瞬间，却瞥见傅寅正全神灌注在脚下。看着傅寅的同手同脚，孟一禾嘴唇轻抿，唇角微微提起，小郎君可真是个温柔的人，日后哪家姑娘嫁了他该有福了。

　　合力将桌椅挪了个位置，天近正午，五月底的阳光已带了些烧灼，孟一禾擦了擦鼻尖沁出的细汗，从深井里捞出冰镇的李子堆到傅寅面前：“小郎君吃李子。”

　　傅寅不大喜酸食，不然养心园也不会只有一颗李子树。他指尖抵在桌面接住自李子身上滚落的水珠，带了些凉意的水珠滑至掌心，他忽然开口：“刚刚，你说想聊些开心的话题，想聊什么？”

　　冷不丁挑起话茬，孟一禾啃了两小口李子，这才追上了他的思绪。她将李子放在手边，擦了擦嘴边的果汁，方才开口：“小郎君，我想知你，近日可有出宫的打算？”

　　傅寅没有立刻答话，他似乎是在思索她话中深意。孟一禾怕他多想，忙又追补了句：“我不便出宫，可以拜托小郎君一件事吗？”

　　傅寅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托他，想也不想就回绝：“不可……”

　　“以”字尚未脱口，孟一禾的一句“求你”抢先一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前些时候，你还说你这冷宫是后宫之中最威风的一宫，怎么几天而已，便不能出宫了？”傅寅骨节分明的指节一下没一下点着桌面。

　　孟一禾跟着不由收起了些嬉笑：“犯了点足以上贡脑花的小错误。”

　　闻言，傅寅挑眉诧异扫了她一眼，没想到竟真是在反省，他心情忽然好了几分：“说说看，要托我什么事？”

　　孟一禾眸光亮了亮：“帮我卖画！”

　　“就这么点小事？”

　　“嗯，就这么点小事！”孟一禾大的十分干脆。

　　傅寅眸光动动，不由又多扫了她几眼，他再次确认：“就这么点小事？”

　　实在非他疑心，着实是这捣蛋鬼每次做事都震天憾地，单纯卖画怎么也不是她该有的风格。

　　这次在他问完，孟一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傅寅唇角勾起，心说果然如此。

　　他拿出了哄小孩子的语气：“不急，你可以想清楚再说。”

　　孟一禾有些歉意笑了笑：“那真是麻烦小郎君了。那个卖得铜板可以帮我换两斤冰糖吗？”

　　傅寅那张俊脸一瞬有些崩坏，他是信了这女人的邪，才在这里听她请求，卖画买冰糖，宫里什么没有，他甩了甩衣袖，迈腿走人。

　　“小郎君，这还不到六月天，你怎得又翻脸了？”孟一禾提脚追人，刚走了两步和挎着衣服回来的春兰撞了个满怀。

　　“小姐，我们今天做李子酱吗？”春兰还心心念念先前孟一禾答应她的话。

　　孟一禾着急追人，丢下句“冰糖气跑了”就要走人。

　　春兰抓住她的衣袖：“小姐，你今早不是同奴婢说了，日后再也不出院子了，还让奴婢定要看住你。小姐你这是又要去哪？”

　　春兰说着方才注意到小院的狼藉，不由惊呼出声：“老神在上，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姐，你没事吧？”

　　孟一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春儿，这次事出有因，待我把冰糖追回来，你再紧紧看住我。对了，你回来的路上看到小郎君了吗？”

　　“小郎君？”春兰神经绷紧，“这些莫不是因上次那个公子而起？”

　　“不是不是，这是宁弈公主带人来砸的，等我把冰糖追回来，咱们做李子酱。”孟一禾安抚得捏了捏她嘟嘟鼓的脸颊，脚下生风窜了出去。

　　步子起得急，待看清冰糖就杵在宫道上，并未离开时，止住脚步已经来不及。整个人如斗牛顶红布似的撞在了傅寅的后背上。

　　孟一禾捂着酸痛的鼻尖，后退了一步，咧嘴一笑，露出虎牙尖尖：“小郎君，你没走呀？”

　　傅寅冷冷淡淡应了声，又问：“你真要做果酱？”

　　“是啊。”

　　“宫里没有冰糖？”

　　孟一禾忽然就有些后悔自己嘴上没瓢了，看吧，让人小郎君误会了吧！

　　“这件事说来话长……”孟一禾支支吾吾试图蒙混过关。

　　傅寅直接打断她：“你可以长话短说。”

　　“那什么，冰糖那种东西，我们冷宫是领不到的。”孟一禾踢着脚边的碎石，声音细弱蚊蝇。

　　傅寅不可置信：“冰糖而已？怎么可能？”

　　“这个，哪天我见着皇上我问问。”

　　触及知识盲点的皇帝不再此事上纠结，他又问：“怎么突然想起做果酱？”

　　“那什么，不是惹了点事，准备贿赂一下。”

　　孟一禾虽然说得含糊，但是皇帝还是一下子就懂了她话里的意思，那个贿赂，是指贿赂他？

　　他垂眸看地，眉眼软和不少：“我知道了。”

　　“所以，小郎君答应要帮我这次了吗？”孟一禾一眨不眨盯着他。

　　迎着孟一禾希冀的眼神，傅寅思忖片刻，而后一字一顿道：“不帮。”

　　孟一禾：“……”男人心，海底针！

　　*
　　孟一禾蔫蔫儿走回冷宫，春兰迎了上来，关切道：“小姐，怎么样？冰糖追回来了吗？”

　　“没有冰糖了，回头捡些生些的李子，我给你腌脆李吧。”孟一禾尚不能从傅寅理不直气又壮的拒绝中回神，声音里透着无力。

　　做不成李子酱，孟一禾整个下午都泡在泡菜坛前面，腌了整整一坛李子，直到日渐西斜，方才停下手中动作，趴在床上不想动弹，春兰心疼的为她捏着后腰。

　　就在孟一禾舒服得挂起小鼾时，屋外忽然传来接旨的通报声。孟一禾惊得从床上坐起，她拉住春兰的手：“春儿，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替我将娘亲的骨灰带回雁南山去。”

　　听着孟一禾状似交代遗言般的话，春兰有些不知所措：“小姐啊，好好的，你说这事干嘛？你不要吓唬春儿。”

　　“替我更衣吧，外间还等着呢。”孟一禾捏了捏她的手心，起身走到铜镜前。

　　*
　　孟一禾简单收拾了下便出门迎旨。这次宣旨的不是惯常的宝公公，而是上午前来送建材的白总务。

　　见到来人，孟一禾提着的心便松了一半，她便跪地迎旨。

　　“孟贵人，奉皇上口谕，差孟贵人明日随内务府出门采购……”

　　旨意听到这里，孟一禾不由有些怀疑，偌大皇宫是不是缺人手？而她就是那块万能砖，哪里不够往哪里搬。

　　思绪发散间，头顶传来白总务的一声轻咳，孟一禾赶紧敛了敛心神，不敢造次。

　　白总务：“皇上还说了，让孟贵人不要辜负他的期待，他在等着。”

　　孟一禾将这话在脑中转了几转方才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在给她戴罪立功的机会？

　　想通这一点，孟一禾只觉心中万只野马撒蹄奔过，什么砖不砖的，她让她做踏脚石都行。

　　旁人是一战成名，孟一禾决心一战洗污点。当时就拉着白总务将内务府的职责了解了个全，期间，白总务一度产生孟一禾要取他而代之的错觉。

　　隔天一早，天刚刚蒙蒙亮，孟一禾就抱着一沓纸等在了总务府的门口。

　　白总务原只是得令带孟贵人出去玩玩的，买买东西，没想到孟贵人竟这般上心，便也不敢耽误。到了开宫门的时候，立马遣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属下跟着一同出门去了。

　　就在他们马车前脚刚离开皇城，紧接着另一辆马车也跟在身后出了城门。

　　*
　　到了市集，白总务将马车拴好，搬出脚踏，引着孟一禾下了马车：“小主，你可有什么想逛的，卑职引你过去。”

　　“不必迁就我，皇上今日差我来时跟着大家办事的。白总务平日里你们该是什么采购流程便怎么来，有什么要我做的，不必同我客气。”孟一禾走到白总务的几个下属之中。大有工作从融入开始。

　　白总务抹抹额间虚汗，他们内务府哪里需要出门采购，都是有专人专车直接上贡进宫里，采购不过是皇上寻得一个哄孟贵人出门的借口罢了。

　　“不知小主可有什么喜好，我们可以从小主的喜好开始采买。”白总务决定投其所好，这样名头和带人逛逛买买的意思都有了，白总务在心里不禁为自己机智拍案叫好。

　　孟一禾一心牵挂将功赎罪，从昨日开始，心底已经融不进去半点私心了，她手抵着下巴略一思索后，大手一挥：“那便从砖头买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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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我的红包竟然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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