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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姐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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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弈公主脸色沉得吓人,连晚几步进来的霍馨月都敛了些放肆,乖顺走到了身旁,小声问道:“宁儿,怎么了,谁惹你不快了?”
傅宁没有答话,垂目将手里的长卷卷起,墨迹透鲜,浅淡的墨香一点点拢入画卷之中。她微颤的指尖拂过边际的毛边,而后轻轻放在一旁。
慌过一阵的孟一禾彼时注视着傅宁的动作,心情却是有点微妙,这就好像,你刚和人玩心眼瞒过此地确实无银,结果转身人就在草皮之下翻出埋过三百两的痕迹。
而且翻出来的人还不和你正面交锋,如沉水般只是一瞬不瞬盯着你,这就叫人无措了。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被傅宁盯着,有那么一瞬,带了晨雾的室内竟生出了些凝滞和沉重,她在傅宁眼里看到了痛苦。
这就不是此地无银的问题,孟一禾不由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画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昨日起兴作画,起先确实是带了些恶意,打算画完傅行止的窘态去他跟前要挟要挟。
但开始起笔,不甚敞亮的光线里,对着任由她摆布之后,眼睫紧锁,双手托肚的人,她仿佛透过目障看到了那个住在傅行止心底的小人。
另一面的傅行止。
安静脆弱以及那么点可爱。
直到落笔,她的画里终究没有掺杂进任何的戏弄,那画如人,是赏心悦目的。
孟一禾可以肯定问题不出在画本身,那就是画里的人,莫不是说其实他们兄妹之间关系非比寻常的糟糕?
孟一禾再度后悔进宫之后没有恶补皇家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上次在傅行止身份上就已经吃过一次大亏。
还好傅行止是个大度的王爷,没有就她浮夸的牛皮有过半分揶揄。
想到了症结的可能性,孟一禾心里不由多了些底气,心想着公主若是一会儿闹了起来,大不了就移步隔壁找他皇兄,大难临头,自然是要一起分担分担。
孟一禾无所畏惧回看了回去,然而傅宁再触到她坦荡的目光之后却慌张埋头避开。
好像有哪里不对,直觉如是告诉孟一禾。
思绪正要脱缰间,傅宁已经拉过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正,示意霍馨月可以向孟一禾道歉了。然而不等霍馨月开口,孟庄晓却抢先一步在傅宁跟前跪下,梨花带雨:“公主,求公主给庄晓做主啊!”
傅宁的注意力被孟庄晓吸引,顶在她身上莫名古怪的压力登时轻松了不少,孟一禾心底悠悠叹了句: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果然是制造新的问题啊。
“今日为向皇嫂道歉一事而来,有什么事非要这会儿扫兴。”傅宁蹙着眉心,下意识瞄了眼孟一禾,转又改口,“罢了,你既是皇嫂的妹妹,多少我也是要帮衬点的。你且说说,到底何事要让本宫为你做主?”
“大姐姐她……”孟庄晓刚起了个头,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便是孟一禾这个常年不对付的姐姐,看了心底也泛起了些恻隐。
霍馨月上前递帕,替她擦了擦眼里满溢的泪水,柔声问:“孟贵人对你做了什么?”
孟一禾看笑了,敢情还带诱导的。
不过想到傅行止昨日代传的口信,孟庄晓想说的事,倒也不难猜到。反正债多不愁,孟一禾冷眼看着面前的人,等着她们翻花。
“馨月,注意你的言辞。孟庄晓尚未言明,你如何就断定是皇嫂做了什么。”傅宁手指轻点桌面,声音里没了往日的容情。
无论如何,孟一禾都没料到傅宁会替她伸言,她有些诧异侧首看去,目光相触间傅宁再次偏头避开看她的视线。随之,孟一禾匿在桌下的手背被人安抚性得拍了两拍,傅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皇嫂放心,宁儿不会叫皇嫂委屈的。”
孟一禾彻底看不懂事情的走向了,只得呐呐点了点头。
两人咬耳朵间,孟庄晓情绪稳定不少,她一抽泣一个控诉:“大姐姐娘亲去得早,庄晓对大姐姐如何,大姐姐心里是知道的,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可大姐姐如何能…如何能这般对待庄晓。是那田郎君看不上大姐姐,大姐姐便是不快,又如何要坏我姻缘。”
霍馨月故作压抑得惊呼一声:“竟有此事。”
而后带了后怕似的往傅宁身边站了站,又道:“今日宁弈公主在,你且将实情一一道来,公主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本宫既答应替你做主便不会食言。”傅宁脸色凉寒,她话间顿顿,“倘若,你诬赖泼脏,也休怪本宫无情。”
傅宁的声音不大,话音很慢,但刻意摆起的架子,让人无法忽视自她周身散发出来,只有浸润在皇宫之中才有的威严。
跪地的孟庄晓兀得缩了缩,她低低抽噎:“爹爹本来是选了我进宫,但大姐姐却在选秀的前半月,背着孟府上下,去宗理司将我的名碟换下,顶了我的位置进宫。不光如此,大姐姐不知道与那田郎君说了什么,那位田郎君日日来我孟府骚扰我。”
说完,孟庄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情绪再度激愤:“我念着姐妹情谊,可姐姐当真要如此决绝,当真要毁掉你亲妹妹的后半生吗?”
面对孟庄晓的质问,孟一禾只想冲进厨房让她家小春儿现炒两斤瓜子来。
她这个妹妹,从前真是低估了她的口才。她竟不知她还有个姓田的情郎,更不晓得宗理司的名碟可叫人随意更换。
这无中生有的本事怕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见着了都要叹声大师。
感叹间,傅宁已经出声置疑:“若是属实那半月时间你如何不说而拖到了今天?来时路上我分明听你说是想念姐姐了,这会儿却是控诉?本宫怎觉你话中竟是矛盾,还有,本宫印象中宗理司不是你口中这般不严谨的地方。本宫劝你想清楚了再说。”
孟庄晓按着心口,满眼的痛楚:“公主,庄晓所言字字属实,公主若是不信,可差人却问家父孟士郎孟长义。”
“宁儿,还记得上次我们来,我和你说的,孟贵人是如何进宫的,我就说,啧啧啧。”霍馨月凑到傅宁身边小声帮腔。
傅宁下意识看了眼手边的孟一禾,又看向孟庄晓眉,心不由蹙起:“本宫还是不信你所言,不过既然你说是我皇嫂抢了你的名额,总要听听我皇嫂的意思。”
话里话外尽是维护之意,孟一禾不知这小公主怎得突然覆天般大转变,不需要多说什么,便理所当然和她站在一线,心底终究是觉感激和温暖的。
孟一禾唇角不自觉勾起,倒不着急解释,反而语带调笑对孟庄晓建议道:“孟庄晓,绕了这么一个大圈不若你直接和公主说说你想求什么公道吧,若是求不得我替你去皇上面前求也行。”
公主没法做主,需要到皇上面前求的事,傅宁和霍馨月脑中稍稍一转,便想清其中关要,敢情是来给自己求妃位来了。
霍馨月是不想孟一禾好过,可也没想让人分羹,当即安静如倭瓜。
傅宁却是小脾气登时窜起:“你好大的胆子,后宫的事是你我可以插手的吗?便是朝臣也不能干涉。一个侍郎家的庶女竟敢拿本宫当刀使。你算什么东西,不说皇兄会瞧上你,就算瞧上了,本宫也要叫皇兄不能娶你。”
在公主点炮似的突突声里,孟庄晓早就慌了神,但撇道孟一禾坐在一旁看戏模样,心底那股名为不甘的邪火窜起。
她是在爹爹手心捧着长大的,孟一禾从小不过长在乡野,她的情郎不要她了,孟一禾顶位入宫凭什么能得到皇上的偏宠。
她从小得到的就比孟一禾要好,这辈子她都注定是要比孟一禾好的。婚事上她更不可能会输。
孟一禾有的她也要有,没有的她也要有,这个妃位她抢定了。
“公主莫要听大姐姐挑拨,公主大可以问问大姐姐,她的名额可是从我这里拿的。问她这事我可有说谎。”孟庄晓缓缓直起身,说话功夫,又哭成了泪人。
孟一禾没有否认,她点了点头:“此事不假。”
霍馨月插言:“宁儿,看来庄晓妹妹确实所言非虚。皇帝哥哥身边有这般狠毒的女人,可真叫人不安。”
“霍馨月,你今日为何一直针对我皇嫂。”傅宁有些不快。
霍馨月心底也攒了些火气:“宁儿,你一口一个皇嫂的,分明我才是做你皇嫂的人,我们打小不就说好了。”
“可是皇兄不喜欢你啊。”
大概是从没有人和霍馨月说过这话,在傅宁脱口而出之后,霍馨月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而后整个目光都黯淡了下来,她踉跄退到门边,头也不回小跑出去。
待脚步声跑远,傅宁收回目光,一本正经对孟一禾道:“皇嫂,我信你,便是你顶了孟庄晓的名额,我也知皇嫂是有苦衷的。”
孟一禾不由想起她先前和霍馨月辩驳她是不是狐狸精的好玩模样,又开始不做人嘴上没瓢起来:“哎,公主这般信我,若我只是仰慕皇上,不择手段呢。”
傅宁长长“哦”了声,继而压低声音问:“皇兄他知道你这般爱慕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榜单作业补完啦,小千花里胡哨打滚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