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八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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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鸣与何应惭率部汇合，很快就踏上了回京之路。端王的冰棺便随军北上，不知是冰棺质量过硬，还是天气渐凉，其尸身不腐，容颜如昨，栩栩如生。
因此军中还闹出些灵异鬼话来。
何应惭找到陆铮鸣，劝说他停下来休整，“莫说将士们是铁打的身子，便是你，这几日伤口都崩裂几回了，流出来的都是脓血，不要命了吗？京里到底有甚么在蛊惑你？”
“何叔叔，我自有数。”陆铮鸣冷漠道，此处只有他二人，陆铮鸣便称何应惭为十一叔。
原来，这何应惭也是定远侯旧部，幸而定远侯出事时，何应惭被派往山西驻军，逃过一劫。自此，他绝口不提在过往之事，因为人能干务实，得了程老将军青眼，娶得将军独珠。然而，旧事难忘，旧情难却，何应惭与奉渝忠明面上好似老死不相往来，私下里却交情甚笃。
“唉，你主意大，叔叔劝不住，但要顾惜自己呀。”何应惭摇摇头，“军中阳气盛，都传出鬼话来，正说明军心不稳。你行军过急，将士们心中惴惴不安，所以才日渐疑神疑鬼。”
陆铮鸣总算松动，“那便传令下去，休整一刻。”
……
何应惭无言，只得劝自己，一刻休息也是休息，总比不眠不休赶路强。他忙叫来成春，让请个军医来。
陆铮鸣胸前这伤是突围兰陵时所受，彼时，他本就因为急着回城受了极重的内伤，又与秦紫仪约定死守十五日。
即便楚灵修受伤为他们争取了几日的缓冲之期，反军的攻势却十分猛烈，十几万大军兵临城下，兵力近乎十倍于兰陵守军。
反军进攻的第一日，便将城上角楼砸塌了半截，恐怕不出三日，城垛都得塌。陆铮鸣无法，只得选择以攻为守，亲自出门迎敌，以将士们的肉身铸成血肉长城，抵挡反军的进攻。
再是如何武功盖世，陆铮鸣终究只是一人双掌，他本欲孤身直入中军，取虞观澜首级祭天。虞观澜吃过他的亏，知道此人神武过人，不可硬扛，便设计包围圈困住陆铮鸣，不顾陆铮鸣周围还有自家士兵，投石和箭雨不分敌我，只为取陆铮鸣一人性命。
到底是血肉之躯，又兼此前的内伤，陆铮鸣只得败退回城。此役惊险至极，石块与箭雨自四面八方而来，有一支箭直直射入他的胸口，若非陆铮鸣用内劲绞住箭头，那箭恐怕会刺破心脏。
幸而，此前安排了成春在外策应，总算围护着陆铮鸣回城了。
何应惭率部抵达时仅过了十日，可兰陵将士只余三千，余者皆战死。可见，这每天都是地狱一般的日子。
何应惭是定远侯旧部，愿意让渡指挥权与陆铮鸣，令陆铮鸣能够组织起反攻，一路将反军打回老家。
陆铮鸣在兵道上确有奇才，给他多大的舞台便能绽放更大的光彩。端王手下不止虞观澜一位名将，可任谁都无法战胜这位新出世的将星。
变天了，过去的时代结束了。是陆铮鸣终结的，而同时，他又开启了新的时代。
何应惭看着陆铮鸣，内心充满骄傲与荣耀，不愧是陆大哥的儿子，侯府的血脉未曾断绝，将军的荣光世代绵延。
何应惭一直压抑着自己复仇的血性，每一个定远侯旧部都不可能忘却的血仇，被陆铮鸣再度点燃了。
究竟是谁，陷害了定远侯？毁了侯府百年基业，想要断绝陆家血脉？
陆铮鸣曾向楚怀要一个答案，可楚怀不曾说出真相，还劝他放下。而楚怀的临终遗言，分明对他与定远侯的旧日时光十分怀念，并不像一个可鄙的背叛者。
原本，陆铮鸣以为楚怀是幕后黑手，可凭他与楚怀仅有的接触，他觉得楚怀并不像。一个将死之人，又何必伪装呢？
那么，炮制了定远侯谋逆案的元凶，会是惧怕臣下功高震主索性斩草除根的皇帝吗？
这本应是陆铮鸣正当思索的问题，然而，此刻他的脑海中净是别人。
铮鸣。
铮者，金声。既有金戈杀伐的气象，又有不平之鸣的寓意。奉渝忠为陆家后人取这样的字，便是希望陆铮鸣能铮骨如铁，发不平之鸣，报陆家血仇，光复侯府。
倘若陆铮鸣不曾遇见秦紫仪，想必定能如奉渝忠期望一般，成为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只是，他遇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有了软肋，便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秦紫仪同他诀别那日，要他学着放下。陆铮鸣不曾去学，更遑论放下。
秦紫仪北上遥京向天子陈情求援，朝堂之上呕血昏迷。天下都已传遍，然而，成春等人却不敢向陆铮鸣透露一丝一毫。
彼时，陆铮鸣亦在经历生死一线，且战机稍纵即逝，旁人也不敢拿这样大的消息影响陆铮鸣。
等秦紫仪醒转的消息传来，成春才敢向陆铮鸣请罪，陆铮鸣这才知道秦紫仪经历过一场生死劫，险些与他天人永隔。
这让陆铮鸣如何放得下？
及至皇帝降旨，限期一月平乱，陆铮鸣更是不顾重伤未愈之躯，亲下战场，前线作战。
秦紫仪未曾向他请求过只言片语，但陆铮鸣知道，这是秦紫仪所需，秦家所求。
不为皇帝，不为前途，只祈求秦紫仪看在他如此拼命的份上，能稍加垂怜。
怀揣着如此隐秘而卑微的想法，陆铮鸣加急行军，期望能在遥京与秦紫仪相见。
那一年遥京的大比，令白鹿六君分崩离析，白鹿一行惨胜。陆铮鸣不得不离秦紫仪而去，但那时，他已得知，秦紫仪喜欢上了他。
遥京，对陆铮鸣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这个地方是沉痛惨烈的，同时，又是甜蜜可爱的。
如今，重返遥京，陆铮鸣心怀寄望，或许遥京能再度成为一个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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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之师，威武庄严。
尽管皇帝传令大军驻扎城外三十里，仅容陆铮鸣及何应惭等将军轻车简从，率领千余部众入城。
但是经历过沙场血战的胜师，杀伐之气直冲天际，每位士兵都是别无二致的肃穆坚定。
皇帝立于城外宝车之上，亲自迎接这支为他平定叛乱、收复南壁的军队。
何应惭不欲抢夺陆铮鸣的风头，便在赶到皇帝宝车近前时故意落后陆铮鸣半马之距。
因此，皇帝便看到一个银甲红袍的年轻将领一马当先，这年轻人负一杆长//枪在后，红缨烈烈，如血染就。
耀日灼灼，在其周身烧出一圈光轮，仿若天神。
陆铮鸣勒马于华盖宝车之前，翻下身来，摘去首铠，现出真容。
“末将陆铮鸣，参见陛下。”
皇帝当先赞了一声：“好一个英俊儿郎！”下首群臣，无不在心中盘算，这陆将军年方几许？可曾婚配？家有几口人？宅有几间屋？
这等前途光明的伟丈夫，当为东床快婿！
陆铮鸣哪里知道今日这一露面，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佳婿候选。
他环顾一周，不曾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心中失望之余，也生出了此行或将抱憾的预感。
皇帝当先走下车来，把住陆铮鸣的手臂，“朕与将军神交已久，此前书信往来，以为将军老成持重，却不想，今日一见，卿竟如此年少气盛，意气风发！”
“陛下谬赞。”陆铮鸣心中失望，回应更加冷硬，皇帝却不以为意，大抵有些本事的年轻人总要脾气大一些的。
皇帝亲下宝车，将陆铮鸣迎进城中，并盛情邀请陆铮鸣一同乘坐六驾宝车。
陆铮鸣望了一眼那华盖宝车，却低首道：“臣一路风尘，恐玷污宝驾，不敢逾矩。”
说着，陆铮鸣牵回自己的马，退后几步，躬身请皇帝登车。
皇帝一腔热情碰了个不大不小的冷钉子，心想这少年将军也太不会看人脸色了，怎如此直眉楞眼。
不过也好，这等人想必轻易不会恃宠生娇，心眼子少一些，不通人情一些，也好拿捏。
皇帝倒是很会安慰自己，重新坐回天子六驾之上。陆铮鸣便又翻身上马，跟随在宝车之后。
胜师凯旋，皇帝亲迎，这等盛景自是引来城中街头巷尾比肩接踵的盛况，人们争相探头，欲要瞧上一瞧那传说中的武曲下凡。
城门至紫宫的中直大道两侧，禁军铁甲银盔，自有一番森严雄浑的气象。
对比之下，陆铮鸣率领的征南军满身尘霜，显得有些潦倒，然而杀伐士气却是禁军不可抵挡的锋锐，那是经历过战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无坚不摧。
这便是征南军，这便是靖吴将军麾下。
既令人望而生畏，又令人肃然起敬。
宫中为凯旋的征南军备下了隆重盛大的晚宴，即便是不得入宫的儿郎们，皇帝亦在宫外设下了盛会，邀请天下人同乐。
陆铮鸣年纪虽轻，却得皇帝看重，何应惭又甘心让贤，因此他便落座于皇帝下首，与座诸人中除却皇帝最尊贵的位置上。
陆铮鸣环视一圈，未曾见到思念之人，皇帝请他落座，他便有些心不在焉，也未谦让便直接坐下了。
众文臣以为此人居功自傲，却碍于其功勋，且是普天同庆之日，便也未曾多话，却是记下了陆铮鸣倨傲。
武将倒是很喜欢他，喜他英俊昂藏、风姿卓然，爱他武功盖世、英雄气概，未及开宴，纷纷上前搭话。
是以，宴未开，酒却过一巡。
皇帝心中高兴，便未曾与这些不知礼的武将们计较，反倒想起一件旧事。
“陆卿，小秦大人曾与朕言，在兰陵与你许下十五日兵援之诺。有道是文武相轻，你们却交情匪浅，小秦病躯未愈，连朕的婚宴都不曾来，便叫贵妃来与你认一认，一全你二人的相知相惜。”
说罢，皇帝兴起，当场宣召了贵妃。
秦贵妃素有才名，虽称不上绝色，却也算人间美色，尤其在步摇华服映衬之下，更是光彩灼人。
陆铮鸣少年时与秦濯缨有旧交，然而如今他身躯长开，肩膀开阔，轮廓更加分明，五官更加深刻，再不是秦小刀那样的俊朗少年，而已成长为英俊伟岸的男人。
一时之间，秦濯缨只觉得此人面善，仿佛有些故人的影子。
因着秦紫仪的缘故，秦濯缨便又多打量了此人几眼。
与此同时，陆铮鸣也昂首直视秦濯缨，这位秦家女君曾是何等天骄，如今却也深锁宫禁。陆铮鸣看她，只想从那血亲的五官中，辨出一丝秦紫仪的样貌。
然而，秦紫仪与他的长姐生得却并不相似。
这天下，并无人能与秦紫仪相似。
陆铮鸣哂然一笑，落回座中，痛饮豪酒。如此，便显得形容落拓，虽然潇洒不羁，却透出无尽的失意来。
众人心中纳罕，分明应当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怎是这样一幅借酒消愁的光景？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八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