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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六十三章 ...

  •   是夜,秦紫仪仍着一身白衣,披一件黑氅,冒雨离城。

      陆铮鸣烧得不省人事,梅君犹在梦中酣睡,只万里一个目送那一道纤薄的身影消失在城门之外。

      即便万里不解秦紫仪为何对将军如此无情,但那道雨中濛濛的细影令他胸中郁气横生,亦忧心忡忡,病中的公子如何突破逆王的封锁北上?

      兰陵的异动早早就为敌军察觉,敌军今日刚被陆铮鸣盖世无敌的武力震慑,见那城门只走出了一道人影,不禁心中惴惴,生怕又是那个杀神。

      白日,因众人纷纷避战,令大军颜面扫地,世子一怒之下,直接处死了四五个百夫长,当众责罚了带兵的将领。

      便是心中畏惧,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然而,定睛一看,却是个过分单薄的少年。

      那少年犹如闲庭信步,控马踱到众人面前,以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要见楚灵修。”

      这语气虽然平常,可这少年所言可不平常。

      众人此前只是被陆铮鸣所慑,如今看不过是一个文弱的少年,便也恢复心态,但也十分好奇。他们人多势众,也不催促少年下马,而是哄笑起来,“你可知你要求见那人是谁?如此大言不惭,若非是从那城中出来,我们才懒得理你。”

      那少年正是秦紫仪,他听出这些人的不以为意,便将氅衣的兜帽摘下来,“你们就告诉他,是秦紫仪要见他。”

      有些人仍然不以为意,“凭你是何人,还是先到咱们营中大狱里招待吧。”

      然而另有些消息灵通之人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心中一紧,忙将那说话之人的嘴捂住了,十足小心地问道:“敢问阁下就是秦公子?”这人自下而上望去,如同瞻仰,只觉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美丽的人,眼前这位恐怕真的是那位令世子勒令三军不敢发一箭的秦公子。

      徐州城下,世子追丢一对主仆的事情许多人都知晓,但也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他所追逐的正是他在白鹿书院的昔年同学,秦紫仪。

      此人也不敢怠慢,忙令人前去通传,同时客气地将秦紫仪请下马来。

      秦紫仪便将兜帽戴回去,细白的手指紧紧握住缰绳,任雨水落在指关节上,随后滑落到袖中。

      臂上几星寒凉,他浑然不觉。

      楚灵修来时所见,便是秦紫仪玉立雨中,氅衣仿佛将他与世界隔绝,也仿佛厚重得要将这人折断。

      总之,这个秦紫仪,与他记忆中的并不相同。

      秦紫仪望见楚灵修时,再度摘下了兜帽,苍白美丽的容颜显山露水。

      楚灵修这才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他来时急切,如今反倒气定神闲起来,双股夹着马背,缓缓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令他魂牵梦萦的小神仙。

      其余人见世子来得这样快,心中对秦紫仪的地位自有考量。楚灵修出身尊贵,在军中一向盛气凌人,虽然常以笑面对人,下手却从不手软,是货真价实的笑面虎。只看他竟然亲至来迎此人,便知此人必有不凡之处。

      世子不发话,其他人大气也不敢喘。前不久楚灵修刚惩治了一批人,正是因为陆铮鸣一枪横扫大军,竟无人敢上前迎敌。此时,他军威极盛,旁人轻易不敢拭锋。

      秦紫仪竟也沉得住气,明明是他来求见,一径仰着脖颈看着楚灵修,也不说话。

      楚灵修见秦紫仪发丝渐渐被雨打湿,终于按捺不住,驱马上前,“既然来了,就来我帐中避避雨罢!”说着,他弯下腰去,伸手去够秦紫仪的手腕,想来是要将秦紫仪拉上马来。

      谁知秦紫仪却不给他这个面子,直接避开楚灵修,寒着声音说:“多谢世子美意。”转身便跨上了自己的马,他极少御马,动作极为笨拙。

      然而便是这样当着众人下了楚灵修的面子,楚灵修竟也只觉得秦紫仪那费力爬上马的动作极为可爱。也是,他心心念念的美人自投罗网,楚灵修自然心情大好,便看什么都是可爱的。

      楚灵修甚至笑了一声,“紫仪,你的马上功夫还要再练练。”

      秦紫仪不接这茬,“世子请带路。”

      楚灵修却仗着秦紫仪马术拙劣,非要挤着秦紫仪并辔而行,甚至屡屡用膝盖蹭到秦紫仪的小腿。他知道如今秦紫仪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便丝毫不再遮掩自己的心思,动作狎昵到近乎猥琐了。

      秦紫仪恍若未觉,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指再度捏紧了缰绳。

      楚灵修那大帐十分好辨认,群帐之中数着那顶最为华美的军帐最显眼,便是营帐门口都绕有绫罗,足见奢靡。

      那都不太像是军帐了,帐中隐约传来丝竹之声。原来楚灵修今日惩治了一批将士,他深知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驭人之术,转头便设宴款待众将,安抚人心。

      只是秦紫仪这一来打破了计划,楚灵修一面疑心这小美人生来就是克自己的,一面又忙不迭抛下宴会亲自来接人。

      听到那营帐中传来的喧哗之声,秦紫仪难得有些迟疑。

      楚灵修自也察觉到秦紫仪的犹豫,却径直掀起了帐门,“里面诸位都是我麾下得力干将,你来,我带你认认人。”

      说着,楚灵修一臂将秦紫仪腰身环起,带到自己胸前,这是个极为暧昧的贴身姿势。也令原本在帐中的诸人停下觥筹,目光齐齐落到秦紫仪身上。

      世子风流,天下皆知。

      “帐中温暖,何必还穿得如此厚重?”楚灵修手指自秦紫仪腰身绕到颈间,轻佻地一勾,解开了氅衣的丝带。

      氅衣内里是灰兔细绒,滑不溜手,秦紫仪人又单薄,便径直顺着他的肩头滑落地上,堆在脚下。

      这对秦紫仪来说,便如同当众脱了他一件衣裳,深感屈辱的同时却又要不以为意地拂开楚灵修的手臂,悄悄脱离楚灵修的控制。

      楚灵修见秦紫仪灵巧地换了个姿势,站到自己身后去,本要皱起眉头,却一眼瞥见秦紫仪指尖在发颤。忽然释怀了,心想,当年在画舫上,我欲对他不轨,想必他也是这样面上冷静,心中却发慌罢。

      这样一想,楚灵修便生出了无尽怜意,也不计较秦紫仪的疏离了,心想着这人迟早是我的。

      楚灵修一面光明正大地拿着眼睛将身侧美人里外里看了又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觊觎,一面心不在焉地同秦紫仪介绍在座诸人。

      末座有个戴铜面具的男人,楚灵修介绍此人时却罕见地谑笑了一下,“这位是李将军,曾也是位宁折不弯的美人呢。”他话中有话,秦紫仪却觉得有些怪异,美人这样的词汇如何放在男人身上?

      那位李将军声音低沉喑哑,自座中站起,“小王爷,介绍了一圈,却还没告诉我等,这位美人究竟是何人?”

      小王爷比王爷多了一个小字,便多了一些蔑意。楚灵修最厌恶别人这样称呼自己,这李将军却偏偏捋虎须,这是明着怼起来了。

      楚灵修知道此人身份,实则是个女人,便不同这人计较了,只冷哼了一声,正待说话,却忽然被秦紫仪抓住了手腕。

      “我累了,哪里能休息?”

      秦紫仪手指冰凉,楚灵修却只觉两人皮肉接触的地方发热发烫,这可是秦紫仪第一次主动触摸自己。

      而秦紫仪那话也正中楚灵修下怀,便听楚灵修低笑了一声,“你来得匆忙,没收拾帐子。其余人等的腌臜帐子,你也睡不惯,不若来我寝帐罢。”

      秦紫仪知此人无耻,也知他定会提出无理要求,然而他们还什么都未谈,便听到如此赤裸裸的要求,立时僵了一下。

      楚灵修正待趁热打铁,却听到李将军忽然插话,“世子身份尊贵,如何能与身份不明之人同住一帐,不若来我帐中。”

      这位李将军正是李黛,她虽未见过秦紫仪,但一见此人世间罕有之殊色,又见楚灵修如此表现,再一细想此人如此避讳自己的身份,背后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必是那位秦家的小公子。

      于情,秦紫仪乃是陆铮鸣的爱人;于理,秦紫仪又是忠烈之后;于私,秦紫仪也不过是又一个被觊觎美色之人。虽不知他为何流落至此,陆铮鸣难道是死了吗,竟然任由秦家小公子落到楚灵修手中,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

      李黛知道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突兀,但也符合她一贯的为人,她最见不得旁人欺辱女人,换了男人因为美色被欺也是一样的。

      不过楚灵修对秦紫仪势在必得,又怎么会让李黛轻易坏事。

      “不劳李将军费心,紫仪乃是我昔年同窗,如今他来看望我,我自当扫榻以待。旁的人,手也不必伸得太长。便是再如何得父王看重,如今也是我麾下之人。况且,两度失利,李将军还是想想如何同父王解释罢!”

      楚灵修懒得同女人计较,狂言掷地有声,帐中人人知他素与李将军不和,不然也不会将李将军安排在末席。

      此时,便有人出言劝道,“既是世子金口所认的同窗,又何来身份不明之说?有朋自远方来,同榻抵足又有什么妨碍?”这人显然明知楚灵修秉性,特意将同榻抵足说得极重,带着十足的戏谑去看楚灵修身后的那位美人。

      秦紫仪虽然下定决心,却从未遭过旁人这样取乐,何曾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直白逗趣他与别人同榻!何曾有人像在座诸人一般好似欣赏个玩物般欣赏他的美色?

      然而,秦紫仪只是弯下腰身,捡起自己氅衣,一手扫去上面不存在的浮灰,“既然营中不便,我自去寻个农家去住,不劳烦世子了。”

      楚灵修又哪里容得下他走,“怎么不便?农户哪里又比得上我帐中好住?说起来,你还未曾说明来意,久别重逢更应秉烛夜话。”

      还未等秦紫仪说话,楚灵修又高声道,“今夜诸位自便,我要亲自招待远道而来的朋友,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前面说得客气,后一句又像是命令,在座诸人不得不站起来齐声应诺。

      众位武将铁甲银袍,动作一致,声音洪亮,像是示威又像是震吓。楚灵修面带笑意对着秦紫仪挑挑眉,“紫仪,就别同我客气了罢!”

      秦紫仪抬眼看他,轻声说:“盛情难却。”

      楚灵修得意地把着秦紫仪的手臂带路,瞥见他手中的黑氅,不甚在意地接过来,“都湿了。”

      失去怀中那氅衣的遮掩,秦紫仪更显得单薄瘦削,一截细腰更是不堪一握,教楚灵修愈看眸色愈深。

      及至那座寝帐,秦紫仪尚有些踟蹰,便忽然被人拦了一拦,刚听到一声“得罪”,便有一双手伸向他胸前。

      秦紫仪连忙向后一躲,闪过那双手,同时去看楚灵修的脸色,只见那高大的男人正以沉沉的神色望着自己,并没有阻止的打算。

      那手又要向秦紫仪伸过来,秦紫仪颤颤地握住那只手,闭了闭眼睛,再抬眼时,便以一种无助的楚楚之态望向楚灵修,同时,抿着唇瓣,明知故问:“这是要做甚么?”

      楚灵修显然被秦紫仪望他的一眼摄住神魂,秦紫仪从未以这样又软又湿的目光看过自己,直将他的心也看得又软又湿。他向来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原准备好整以暇看着秦紫仪如何被搜身,心高气傲的美人欺辱起来,别有一番风情。

      只是那被秦紫仪握住的手忽然碍眼起来,楚灵修出声了,“这是贵客,怎如此无礼!滚下去!”

      便是再尊贵的客人,要想进楚灵修这寝帐,都得被上上下下里外里搜个遍。此前,从无例外,楚灵修看似洒脱,实则谨慎,便是再心腹之人,都得搜上一搜。

      如今,却教秦紫仪这一眼看得是英雄气短。

      那搜身者忠耿,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楚灵修冷冷睨了一眼,再一看秦紫仪那弱不胜衣的样子,只好忍下腹中谏言。

      “奴才不懂事,不知你是我的座上宾。”楚灵修捉过秦紫仪那只手来,“你这手怎能去触碰卑贱之人?”

      秦紫仪虽得楚灵修解围,却不想任他揩油,再度将手抽回来,道:“若无世子授意,底下人又怎么敢?”他同楚灵修说话的语气还不及在白鹿书院中客气,显然是极为生气。

      楚灵修却不在意,横竖美人已入彀中,他有的是时间调教。想着帐外雨冷,秦紫仪的氅衣又被自己拿走了,便引着秦紫仪进到自己帐中取暖。

      “如今四下无人,紫仪,你该说说你的来意了罢!”楚灵修明知秦紫仪来寻自己必然有所求,本想多逗弄几日,晾一晾这向来高傲的美人。

      只是,秦紫仪望他的那一眼令他忽然不想等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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