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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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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行云钟声,比赛正式开始!
国子监和稷下学宫之人在那女君的指挥下,据守四方,死死盯住小刀。
小刀与沈明成对峙片刻,他们之间是高手过招的沉稳,那稷下学宫选出的冲锋士根本无法插足,只能炮灰一样来回看着这二人。
倏尔,秦小刀与沈明成同时动了。
这两人一跃便是一丈高,其他人根本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但那将门女君——韦红叶——却并不着急。
沈明成率先向秦小刀发难,平平一掌送出,掌风凌厉,是与沈玉照如出一辙的罡风!
然而,沈玉照富有几十年功力,沈明成的这一点罡风虽有沈玉照的一丝精髓,却显然不如沈玉照的令人望而生畏。
秦小刀伸出两指,划过一道劲力,便将那看似雄浑的罡风破出一个窟窿。
沈玉照则改换掌势,借助秦小刀的一寸劲力,伸展双臂,合身向小刀盖去。
若要破解这铺天盖地的一式,空中已无可借力之处,小刀只能落回地上,抬掌相迎。
韦红叶等的便是这一刻,她一声令下,剩余诸位学子便立即迎头赶上,齐齐围住秦小刀。
说句不好听,便是这十人的乌合之众瞅准机会,抱住秦小刀的大腿和胳臂,小刀便无从躲去。
更何况,韦红叶是练家子,自腰间抽出一道红绡。她本极爱红色,这热烈的颜色衬得她容颜更艳。但是秦紫仪第一日便绯衣登场,令她黯然失色,自此再不服朱色。
这一道红绡是她身上唯一一件红,乃是吞金蚕丝织就,其中经线混有蒲苇丝,纬线混有天钢丝,极韧又极坚,水火不侵,四角各有一片金色菱叶,锋利难当,乃是一件至宝!
这一道红绡,逼出了秦小刀的断刀。
这并非甚么神兵利器,只是金陵城中一个普通刀匠锻的一把普通的刀。
只是这把刀虽然挡不住沈玉照的一剑,却可以应对韦红叶的红绡至宝。
然而这两人缠斗的功夫,沈明成已经再度揉身而上,他今次一跃有一丈高,空中一翻身再上一丈,左右脚一交错又上一丈,已经借机牢牢盘住了离地三丈高之处。
但他并未去摘那朵靛青色的绢花,只向着更高处望去。
只消再接再励,没有秦小刀阻碍,便是摘红也是唾手可得。
秦小刀如何能容沈明成自在,他一把扯住韦红叶的红绡,用力一拉,将韦红叶拽了一个踉跄。
就势胳臂用力一荡,徒手将韦红叶甩出去,那红绡在他收下横扫一片,瞬间就将令他束手束脚的乌合之众打趴下。
沈明成也没有期望韦红叶等人多么得力,只消牵绊秦小刀一下便可。
那红绡作为武器的一端,被秦小刀攥在手中,割出了深深的血痕。
秦小刀也不停顿,在刀与红绡之间未曾犹豫,便用红绡一扫,打在沈明成右脚上。
沈明成就势右脚一缠,红绡饶他脚一周便被他踩在脚下,蹬在了木柱上。
就是此刻,秦小刀借力一拉,向沈明成飞身而去!
那红绡一力,便使他直直拔地两丈高。
即便沈明成意识到小刀想借他之力拔地而起,也来不及阻止。所幸他反应极快,双腿盘踞在柱子上,拔出腰间长剑,向下一个横扫。
秦小刀悍然不畏,持刀迎上,兵器交接的金鸣之声不绝于耳。
二人在空中过了十数招,可在众人眼中却好似只有一瞬。
雨势越来越大,原本细密的雨丝变成颗颗分明的雨珠,打在场上众人的衣服上。
秦小刀的胸前洇出胭脂一样的血色,可他好似毫无所觉,一脚蹬在木柱上,再一翻身,一刀直送沈明成面前。
而沈明成,则目视那血色,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见沈明成偏头一避,一剑刺向秦小刀借力的脚尖,一拳打向秦小刀前胸!
若是秦小刀不想掉下去,势必要避让那一剑,那罡风一拳则会直接捶在他胸口。
若是秦小刀为了保命,避开那一拳,那一剑则会令他掉落下去。
秦小刀则不管不让,手腕一扬,直接将刀掷向杆头!
甚么?!他竟是空门大开,只为取杆头那一顶红花!
不可能!杆头离他二人打斗之地,还有四丈远,秦小刀送出这一刀,如何能飞四丈远的距离!
定然是这厮声东击西,要解他性命之围。
沈明成不顾飞去的那把刀,双手去势未减,一拳、一剑均都击中了小刀,令小刀直直坠落下去。
然而沈明成不知道的是,小刀借由他养父沈玉照的万钧之剑,有所顿悟,是以送出了这取花的一刀。
而这柄刀是秦小刀找唐门川匠打造的雪刀,虽然并未用甚么寒铁玄钢之类的绝世材料,比之沈玉照赠沈明成的玉汝宝剑来,是岌岌无名。
然而,这刀刀身极薄,就是较之宝剑也轻得不可思议。
沈玉照万钧之剑赠秦小刀顿悟,这轻薄雪刀赠秦小刀物利,是以这一刀可以直取杆头。
那朵红花被一刀片下,随着刀势一同坠下。
大雨滂沱,绢花映雪刀,极艳极美!
沈明成飞身而下,要接那朵绢花!
而秦小刀,不顾前胸后腿的伤势,也跃向那朵绢花。
终究是小刀以有心算无心,抢占先机,当先连刀带花一齐接住。
而沈明成如何甘心?他当机立断,要从小刀手中明抢那绢花来。
韦红叶捡回红绡,也跃跃欲试。
秦小刀一手执刀,一手捂住前胸,绢花就挑在刀尖。
而他甚至都没有再看其余人一眼,只万分珍惜地盯着那柄雪刀,那玉雪二字越看越可人,越看越不舍。
只见,秦小刀忽然扬起手,将刀向前一送。
雪光穿过雨幕,刀尖的绢花在风雨中颤颤栗栗。
众人只见一道极快的白芒划过眼前,嗖的一声,扎在了沈玉照的案头。
只听,秦小刀傲慢道:“截一只‘秋后红花’,呈沈大监案前,万请大监笑纳!”
那绢花叫雨露打湿,颤颤巍巍,看着好不可怜。
那断掉的雪刀,断口依然锋利,深深插入了木案中。
秦小刀一面说话,一丝血线溢出唇角,将他双唇染得殷红。
众人心中大快!
阉狗当道,人人不平。然而沈玉照把持朝纲,独揽圣心,无人奈何!
先是白鹿书院的秦紫仪败他妄图左右储君的阴谋,再是秦小刀以一敌众,飞刀摘花,耀武扬威送到沈玉照眼前。
好似有打脸之声,啪啪啪,不绝于耳。如何不让人称快!
沈玉照气到深处,反而沉寂下来,如今众目睽睽,不好治他的罪。他一个大权在握的大监,如何与一个在读书的黄口小儿计较?
若是传出去,岂不惹人非议!
又是非议!又是物议!
这世间的纲常、伦理,令他束手束脚,不得痛快!
简直该死!
沈玉照打定主意,大比之后,就要拿这小子的项上人头来平他心中愤恨!
如今,暂且向物议屈膝舔颜罢!
沈玉照哪里知道,秦小刀的二叔一直在暗中观察,见秦小刀风采卓然,大出风头,不禁老怀甚慰,不愧是他大哥家的儿郎,定远侯府后继有人了!
如何肯让沈玉照伤秦小刀分毫!
那位二叔早就安排好人手,只待大比一结束,便将秦小刀带走,远走高飞。
届时,在他的羽翼之下,沈玉照如何能伤到秦小刀分毫?
“年少俊雄,长江后浪推前浪。你很好!咱家事后必备大礼相赠,秦小刀,你可不要推辞!”沈玉照冷笑一声,看似鼓励,实则威胁。
秦小刀仰天一笑,“恭候!”
如此,白鹿书院三战三捷,声动朝野。便是民间,也对白鹿书院讨伐阉党的义举拍手称快!
及至后来,天下人隐约听说薰无遗等人临阵脱逃,声名赫赫的白鹿君畏战而避,籍籍无名的秦紫仪却挺身而出。
白鹿君成了天下的笑话,秦紫仪绯衣公子的名头却一时无两。
这绯衣公子的由来,便是那大比第一日,他一身绯衣,风华盖世。街头巷尾只传说一个绯衣公子的名头来,知道他秦紫仪大名的人却少之又少。
这些都是后话了。
赛后,阉党俱都拂袖而去,沈惜时小心翼翼搀扶着秦小刀向场外走去。
台下的百姓却都佩服这位艺高人胆大的白鹿学子,快其刀向阉党的意气,痛其身受重创的惨烈,便迟迟不肯离去。
众人纷纷将伞高高举起,为沈惜时和秦小刀二人挡雨。
只见这二人过处,便如分海,恰似第一日秦紫仪亮相时,众人也纷纷为他让路。
倘若沈玉照看见这一幕,便会知道,民心所向是怎样令人震撼又畏惧的力量。这些人渺小无力,及不上秦紫仪万分之一的才华,也没有秦小刀万分之一的武力。但是正是这万万个人,汇聚成江河湖海,却足以撼天动地。
沈惜时强忍眼中热意,向百姓们点头致意。他扶着小刀,穿过人群。
有人要送他们一路回去,沈惜时坚辞了。
沈玉照说有大礼相送,百姓们不解其意,但他却能从中读出危险。又怎么肯让毫无武力的无辜群众涉险?
只是,沈惜时走出人群时,手中多了两把伞。
此刻,他心中又感动,又充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萧瑟。
接下来,不知将面对阉党如何疯狂的报复?
正当他踌躇之际,一队整肃的黑甲人向他走来。
沈惜时目光一凝,这一队人中竟然有几个令他感到颇为熟悉的身影!
秦小刀慢慢凝聚了精神,勉励站起,握住沈惜时的手:“楼主不要怕,是我二叔的人。”
二叔?未曾听说过小刀有二叔啊?
而那黑甲人尽头,是一个身披斗篷、头戴蓑笠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看到沈惜时,向他微一点头,缓缓一抬眼前的斗笠,露出一点真容。
沈惜时登时一阵,失声道:“是你!”
“不错。把这孩子交给我,你放心,我是他叔叔,定会为他治好身体,也只有我能保护他。不要担心。”这男人出言笃定,声音威仪。
不错,若是这个人,定然可以护小刀周全。
原来,这就是小刀之前说的不日离去,他的叔叔竟然是这个人!
那男人走过来,将小刀接过来,对沈惜时道:“沈大侠,一腔热血,至今未冷。奉某佩服!如今大侠今时不同往日,还请顾惜自己,这也算是我这个故人对您的牵挂了。”
五年前,这人曾请自己出山,做一场大事。然而,还未成行,却惊闻噩耗,那件大事便不了了之。
这个人是小刀的二叔,但小刀分明做了秦府的下仆。
小刀,究竟是甚么身份?
然而,无论小刀是甚么身份,为了小刀的安危,他都必须保守今天这个秘密。
“我省得,请大人放心。今日,我没有遇上大人,小刀是自行离去。”沈惜时看了一眼小刀,“请大人善待他。”
“自家子侄,沈大侠过虑了。”
沈惜时目送这一队黑甲人离去,心知不用再担忧沈玉照的大礼了。
但是,小刀离去了,又如何向紫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