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制》一尺九两

58、CHAPTER 58

　　雪狼用力往前扯了扯脖子，因为怕把对方吵醒，只敢轻碰卫刻的嘴角，舌尖往唇缝里钻了钻，而后身体往前，把卫刻护在自己怀里睡了过去。
　　隔壁卧室的黑暗里，皮兹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句接着一句的自言自语。
　　“嗯，我也想你。”
　　......
　　“好，我也想你。”
　　......
　　他无奈的轻笑了一声：“知道了，小傻子，一直说这一句。”
　　“今天哭了多久？”
　　“哭完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那就好，赛丝现在的身体状态也不怎么样，那么费心照顾你们，你可不准再像之前那种态度了知道吗？”
　　“乖。”
　　安静了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哄劝：“怎么不出声了？不想跟我说话吗？”
　　“不用想，不用思考，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想听。”
　　“不难，就跟我们同时说话的时候一样。再说了，我们比任何人都亲近，就算说的不好，也没什么啊，是不是？”
　　......
　　“嗯？哪一句？”
　　“我刚刚喊你的？”皮兹想了想：“小傻子？你喜欢我这么喊你？”
　　“害羞了？”
　　“省省吧小傻子，你可骗不了我，因为我也正害羞呢，被你传染的。”
　　“靳华根吗？没有没有，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你放心，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也不会再发生了，不要想那些。”
　　“而且你不觉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样吗？但是我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不一样。”
　　“嗯，这里跟原来相比，基本没什么变化。”
　　“我也看到了，一进实验室那里的育婴师，不过......一想到你是在那里诞生的，我就觉得一切都没那么糟糕了。”
　　“说什么呢”，他佯装生气的打断道：
　　“不准这么想，你很好，不然我怎么会最喜欢你啊？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什么时候、如何来到这个世界都不重要，有人爱才重要，再那样说自己我可生气了。”
　　“哦？可以啊，我刚刚的意思是我来爱你，没想到竟然被你先说了。”
　　“不过你说的没错，本来就是你主动的”皮兹故作惆怅的叹了口气，揶揄道：“有谁会想到你平时不主导是因为懒呢，你个小坏蛋......”
　　“忘不掉就不忘，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回忆的时候就回忆，至少，以后你每次想起那段经历，都有我在。”

　　四年前——
　　厚重单向玻璃墙的一侧，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孩被靳华根领了进来。
　　“看到对面那个大哥哥了没有哇？”靳华根语气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肉嘟嘟的脸上笑出两排雪白的牙，指着玻璃墙的另一侧问道。
　　小孩抬起头，见对方笑的开心，自己也被传染了似的弯了嘴角，他看了看对面那个跟自己一样有着一头金发的少年，点头：“嗯，我看见啦！”
　　靳华根蹲在小孩的身边，高兴到像是传达什么天大的好消息：“我告诉你哦！接下里！你要跟他学习哦！”
　　“学习？”小孩有些不太明白，转过头一脸疑问的看着靳华根：“学习什么？”
　　“很有趣的很有趣的！”他抱住小孩，在对方的肩膀上蹭了蹭：“就是无论他做什么，你都要学。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他做什么动作，你都要学的一模一样！比如现在，他坐在椅子上，还在抬头四处看！”
　　靳华根将小孩抱起来放在了椅子上：“你也要这样坐在椅子上！”
　　“也要跟他一样抬起头！”靳华根用手指捏住小孩的下巴，转动着对方小脑袋的同时，自己也跟着对方一起转头：“先往这边看，再往这边看！”
　　解释完之后，靳华根问道：“是不是很有趣！懂了吗？”
　　小孩点点头：“嗯，懂啦。”
　　“好，很棒！那从我走出这个房间开始，你就要开始学习那个大哥哥咯”，靳华根笑着揉了揉小孩的头发：“如果学不好，没有做到一模一样的话，可是会很疼很疼很疼的哟，嘻嘻~”
　　小孩看着靳华根走出房间，关上门，一时间没有从靳华根喜悦的情绪中理解到“疼”的意思，过了几秒，脸上才后知后觉的浮上疑问和惊恐。
　　随后，玻璃墙的正反两面同时放射出两簇人形的光束轮廓，一大一小连接在一起。
　　大的在少年的身体外，紧挨着身形严丝合缝的描绘了一圈，小的则是用同样的方式将小孩的身体笼罩在内。
　　这会儿倒是不用刻意模仿，两人不约而同地左右转头看了看身体周围的光。
　　随即所有的光束分离成无数道细密如针的光线，紧贴着身体轮廓精确的标注了一圈闪烁的绿色光点。
　　小孩保持着怔愣的状态，看着面前通过玻璃墙连接着自己和少年的光束。
　　此时，少年疑惑抬起右手，打量着手掌和手臂上的光点——
　　“啊！......”
　　一声扯开喉咙发出的嘶喊之后！接着失了声，对面小孩的眼泪从几乎挣裂的眼角溢了出来，嘴吧不可控制的抽搐着，口水流了一下巴，在圆形的领口边湿了一圈。
　　垂着的左手掌和手臂上的光点已变成了红色！预警般暴躁的闪烁着，因为疼痛而抬起来握着左手的右边整个手臂紧接着也是如此。
　　之后，小孩便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反应，只剩下全身的红色光点跳动着鲜活。
　　房间的门打开，小孩被穿着白大褂的机器人拎了出去。
　　少年探寻的看着光束源头，试探的来回走了几步，又动了动手臂，他看到，那紧连着玻璃墙的部分隐隐闪着些红色。
　　“哎呀......竟然这么快就晕了！”靳华根看着被机器人拎在手上的像个破口袋一样的小身体：“你说是不是我把疼痛值设置的太高啦？可是......”
　　他自言自语的继续说：“人类就是这样的！不够疼怎么能记得住呢？不够疼肯定是记不住的啊！”
　　“我说的没错吧？”他抬头问了机器人一句，而后又自己肯定道：“嗯，不能改，明天继续再试！再试一次！实在不行就换，反正有的是。”
　　第三天——
　　靳华根又重新领着金发小孩进入了那间透明的房间。
　　“我的小宝贝~看到那个大哥哥了吧？”靳华根蹲下身，用侧脸蹭了蹭小孩的脸颊，将小孩揽到身边，指着玻璃墙另一边示意道。
　　“嗯......”，小孩看着陌生的环境，抽了抽鼻子，忍着眼泪不太情愿的回答道。
　　“哎呀，不要不高兴嘛，待会儿你要开始跟大哥哥学习哦”，靳华根见小孩正抿着嘴摇头，动作极轻的将小孩脸上的眼泪抹去，将小孩向前抱了抱，让对方几乎贴在玻璃墙上，看着面前的少年：
　　“你可以跟大哥哥一起玩游戏哦，他做什么你就要跟着做什么，看到没，是模仿游戏”，他抬起小孩子的右胳膊，将其放在小孩头上，顺着金发向后拢了一下，“大哥哥抬起右手，你也要抬起右手。”
　　又抱着小孩往右，又向左挪了挪：“他怎么走路，你就要怎么走路，要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知道吗？”
　　“呜呜......”，小孩低低的哭出了声。
　　“如果不一样会很疼哦，很疼就会死掉，死掉就不能做好玩的事情了，很可怕的。”靳华根故作惊恐的吓唬着，将抓在自己白大褂上的小手扯了下来。
　　走出去，关上门。
　　“呜呜......”，小孩双手抹了下眼睛，往门口处追了过去。
　　玻璃墙另一侧的少年大概是乏了，往床边走了过去，与对方的方向相反。
　　两人之间的光束在亮起的一瞬间，就像无数道锋利的光刀从小孩的身上划了过去——
　　小孩子还未到门口，便向前趴在了地上，保持着静止，身上红色的光点快速闪烁着，在身边映出了一圈的鲜红。
　　少年眨了下眼睛，转头看了一眼墙边刚刚一闪而过的红光，才躺在了床上。
　　第7天——
　　靳华根打开透明房间的门，身边的金发小孩打量了一下整个空间，抬头看了靳华根一眼，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到房间，他就看到了对面正躺在床上睡觉的少年，好奇的问道：“他怎么跟我那么像啊？”
　　“你说的很对！不仅是长得像，你就是他！嘻嘻”，靳华根笑了笑，摸了摸小孩头：“一会儿呢，他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他做什么动作，你都要学的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知道吗？你们是同一个人，是不是听来就很有趣！很好玩对吧？”
　　“一个人......”，小孩盯着对面床上的少年，不解的说。
　　“额......”靳华根想了想：“或者这么说吧，你是他的影子，总之你们要一模一样，完全一样就是了。”
　　“为什么呢？”小孩抬头问道。
　　靳华根看着小孩懵懂的眼神，没忍住大笑了起来：“你可爱到我了，很简单，因为不这样会死哦，哈哈哈，你可太可爱了！”
　　小孩抿了抿嘴，走到床边，爬到床上躺下。
　　接下来一段很长的日子里，少年看着镜子做成的整面墙，他总有那么种感觉——除了镜子中的自己，还有还有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
　　睡觉的时候。
　　坐在桌前面对着墙壁时候。
　　吃饭时将食物放进嘴里的时候......
　　每时每刻都在。
　　可是有一天，在他吃饭的时候，身上那些光束消失了，那个盯着自己的视线仿佛也感觉不到了。
　　直到又过了一个月，他才又重新感觉到了那个视线，明明跟原来是同一个，却有些不一样了——
　　像是更强烈、更有力了？
　　他试着走近墙边，看着镜子上的自己越来越近。
　　凑到墙面上听了听，什么都没听到。
　　而后他将双手覆在镜面上，手掌缓慢滑动、摸索着——
　　忽然！他的指尖、指根关节还有手腕上方，好似感受到了淡淡的温热？
　　他很确定那不是自己的温度，自己的手掌一直在移动，根本没有将镜子捂热！
　　他将手掌用力的在镜子上按住，果然，像是要从镜面上挤压过来一般，那热度更明显了。
　　“有人在对面吗？”他盯着镜子上自己的眼睛问道：“有人在对面是不是？”
　　左手小指指尖的温度忽远又近，像是十分细微的动了一下。
　　“你在对面，是吗？”他笑了一下，几乎是同时的，右手小指模仿着对方稍稍动了一下。
　　随后他用手掌感受着、跟随着缓慢移动的温度，在镜面上移动。
　　动作停下之后，少年看了看镜面上自己手指划出的淡淡的“√”：“嗯，我知道，看来你一直都在。”
　　“你......很热吗？”
　　他感受了一下手掌下的温度：“我怎么感觉你的手温度有些高，是很紧张吗？怎么了？”
　　对面那个跟他有着一样个头、一样相貌等等，跟他一模一样、毫无差别的少年，以同样的动作覆在玻璃上，身上泛着细细密密的颤抖，在头部和颈部都保持跟对方完全位置对应的情况下，眼睛在自己的手臂和手掌上恐惧又兴奋的巡视着——
　　看到光点没有变红，依旧是绿的，他缓慢的松了一口气，全身都已经被薄汗洇至潮湿。
　　“成，功，了，哈，哈，哈”，透明房间外的机器人双手拍出有些刺耳的钢铁撞击声，机械的祝贺着面前的人。
　　“成功个屁！这是失败！彻底的失败好不好！”靳华根抬手指完左边指右边：“我是让他学他，让他变成他！而不是让他也模仿他，不能互相影响懂吗！”
　　“这世界上只有人类是有□□的，只要拥有□□，就能被动之以情和晓之以理。所以我实在是无法同意那些关于兽类不稳定性，机器不确定性的观点，明明人类才是变数最多的。”
　　他看着左边少年汗湿的金发下渴望和期待的眼神：“果然用人类还是不行呢~”
　　随后他像是享受完了得出结果的满足感，搓着两只小胖手痴痴的看着面前的机器人：“那就让我们开始planB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