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制》一尺九两

57、CHAPTER 57

　　雪狼眼睛若无其事的看向一边，抬起一只爪子，完全没有重量的贴在了被子上。
　　过了十几秒，依然只能听到小U讲故事的声音，并没有人制止自己，它才放松爪子压了上去。

　　“我的小刻……该睡了，天上的星星说了……从前有个小孩子不听小U的话……然后死掉了，听话，每天早睡才能活得……更……久。”
　　小U在重复了八十多遍睡前故事之后，终于把自己给哄睡着了。
　　卫刻将小机器人拎出来，平放在了枕头边上，之后自己又藏进了被子里，没再动作。

　　雪狼不知道他到底睡没睡着，脑袋往下探，鼻子拱了拱卫刻挡住脸的被子，刚刚露出上半边脸，卫刻睁开眼睛看着它。
　　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经熬的眼圈泛红，自眼角和眼尾扩散过来的红血丝交织在眼白上，像是白中点红的釉，看起来晶莹易碎。
　　雪狼有些尴尬，缓缓的把爪子拿下来放在床面上。

　　卫刻坐了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竟让他觉得进退两难——无论是钻进被窝里，还是暴露在空气中，都让他觉得比原来更冷几分。
　　他长痛不如短痛似的一把掀了被子，坐到床边，倾身想拿过靴子重新穿上——
　　雪狼迅速的叼住两只靴子，逃到了门口的位置，像个鞋子展示架似的，直直的蹲在门口。
　　呜呜——待在床上睡觉，我不会让你下来的。

　　卫刻悬在空中的手收了回来，整个人就像一堆浸满了湿气的火药，火点不起来，水挤不出去。
　　他手肘杵在膝盖上，双手捂脸，冰凉的手掌贴在脸上，冷得他头疼。

　　呼吸过几次之后，手中的空气才暖了起来。

　　卫刻向后拢了一把头发，起身朝雪狼招了下手：“我不下去，你过来”。
　　雪狼犹豫了一下，把靴子放在门口，自己走到了床边：过来就过来，反正就不给你鞋。
　　“你知道我是谁吗？”卫刻抬头看着雪狼问道。
　　雪狼点点头。
　　卫刻眼中惊讶了一下：“那我叫什么？”
　　雪狼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卫刻又问。
　　雪狼又摇摇头。

　　卫刻：“我说想杀了你，是真的。”
　　雪狼继续摇头。
　　卫刻：“不怕我伤害你？”
　　雪狼还是摇头。

　　卫刻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我怕。”
　　雪狼疯狂摇头。
　　卫刻叹了口气，一直仰着头实在费劲，他干脆站在了床上。
　　雪狼也觉得对方折着脖子跟自己说话，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所以趴在了地上。
　　一人一狼同时动作，对话距离并没有缩短，只是仰脑袋的换成狼了而已。

　　“你站起来”，卫刻低头命令道。
　　雪狼重新站了起来，坐在地上，这样的高度比对方高不了多少，双方差不多同高。
　　看来人与狼之间保持一定的沟通距离还是有必要的，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还能错开眼神缓一下。
　　这下双方脸对着脸，黑眼瞪着蓝眼，一旦词穷，空气突然安静，真的尴尬。

　　卫刻觉得对方不会说话真好。
　　而且双方这种极其亲近却又绝对陌生的奇怪状态，让他以往的那些言行习惯都变得完全不适用。
　　“我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办？”他看着雪狼，想看这狼会怎么做。
　　雪狼拍了拍床，嗷呜——睡觉，本来就不应该说话。
　　卫刻看了看它拍的位置：“坐下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雪狼无措的前爪在地上踩了踩：这么简单的比划你也能理解错，我真的好绝望。
　　它把爪子抬到半空中，往下压了压，嗷呜——我的意思是，让你躺下来，躺下来。

　　卫刻低头看着面前的狼爪子，想了一会儿，无奈的把手覆在了上面。

　　……雪狼观察了一下两人的爪子和手，抬头看着他，一脸疑问。
　　卫刻见它一直呆呆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拍了拍它的爪子，提醒道：“该你了。”

　　雪狼试探的将下面的爪子拿上来放到卫刻手背上。
　　卫刻又将手拿上来放在爪子上面。
　　……
　　两人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速度越来越快。

　　卫刻看到狼爪子划过一道红光，自己的下一次动作也带过一道蓝光。
　　两人面前两道颜色交错——

　　速度快到连为数不多的精神力都用上了。
　　最后卫刻停了下来，手臂酸的厉害，呼吸频率也快了不少。
　　他一脸嫌弃的看着对方：“变成狼了还这么幼稚。”

　　……雪狼无辜的看着卫刻，拿爪子指了指对方，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爪心朝上，单爪做了个摊手的动作，嗷呜——谁幼稚了，不是你要玩的吗，又不是我。

　　卫刻看了看它的爪心：“还玩啊？”
　　“好吧”，卫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把右手藏到了背后：“来。”
　　雪狼歪歪头：你又把我的动作翻译成了什么？来什么？你把手藏起来干嘛？

　　“预备……”
　　雪狼看到卫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不忍心扫兴，他慢慢的把爪子放了下去，藏在床沿下方。
　　“开始！”卫刻伸了个剪刀出来。

　　雪狼看了看卫刻的两根手指，后知后觉的伸出了爪子，并摊开。
　　卫刻大方的说道：“你输了，但是太慢，这局不算，再来。”
　　雪狼：……你说什么都对。
　　“预备……”
　　“开始！”卫刻又出了一个剪刀。
　　雪狼又伸出个爪子。

　　在卫刻出了无数个剪刀之后——
　　雪狼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游戏叫“你出剪刀我出布”。
　　我能怎么办，怎么着都是你赢。

　　卫刻一脸赢得很不光彩的表情：“你为什么想玩这个，你怎么出都是布，怎么赢？”
　　雪狼看到卫刻眼神里的幸灾乐祸，有些埋怨的把头甩向一侧：
　　我怎么会知道我为什么要玩这个！你欺负我一个犬科收不起来爪子，但凡我是个大猫，你至于这么有成就感吗！

　　而后它余光看到卫刻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不再是之前头上像顶着一片乌云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雨停之后，终于被允许出门玩乐的孩子一样。
　　他转过头拱了拱卫刻的脸：你开心就好啦。

　　卫刻摸了摸它的头，认真的问：“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会不会害怕？”
　　雪狼楞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害怕。
　　一人一狼默默的靠在一起，一直没出声。
　　安静了几分钟之后，雪狼抬起头捂住自己的眼睛：你快躺下，闭上眼睛睡觉吧。

　　“还要玩游戏？”卫刻有些疲惫的摇摇头：“我不想玩了。”
　　……你又理解成了什么啊？谁说要玩了？雪狼急得走到床头的位置，啪啪拍了两下枕头，整个床都震得发颤，嗷呜——
　　我是说！让你躺下睡觉！这下总能看懂了吧！

　　卫刻这次确实看懂了：“不想睡，睡不着。”
　　雪狼又拍了两下枕头：睡!
　　卫刻没再回应，不耐烦的看了它一眼，准备跳下床去门边拿自己的靴子。
　　雪狼赶紧跑到他面前蹲着，两只前爪抬起来挡住他，不让他跳。

　　卫刻走到左边，它就去左边挡着。
　　去右边，他再去右边挡着。
　　……
　　一个在床上左右移动，另一个在地上左右横跳着防守。

　　最后卫刻气喘吁吁的停在床边：“你让开！”
　　雪狼摇头：不让。
　　“让不让！”卫刻问道。
　　雪狼继续摇头。

　　卫刻往后走了两步，后背贴到了墙边。
　　正当雪狼以为他放弃了，要乖乖躺下睡觉的时候——
　　卫刻抓起旁边的被子一下甩了出去！盖到了狼脑袋上。
　　他得逞了一样轻扬了下嘴角，猛得往前冲，一步迈了出去！

　　雪狼一爪子扯开脸上的被子，往前扑了过来，在空中一把将卫刻接到了怀里。
　　随即两人跌落下去，雪狼后背着地，卫刻整个人趴在它身前，双臂搂着狼脖子。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之后，闷闷的几声笑从厚实的狼毛里传了出来。
　　雪狼清楚的感觉到卫刻前胸的震动，还有温热的气息都呼进了自己的毛发里。

　　它把对方往怀里紧了紧，侧躺在了旁边的被子上，鼻子贴在卫刻的头发上，贪婪的吸取着对方的味道。
　　卫刻一直抱着雪狼的脖子没放。
　　雪狼见他不动，自己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大概是因为狼身上的温度高，肚皮上的虽然有些硬，但厚实的让人安稳——
　　慢慢的，圈在狼脖子上的手臂力道松了下去，喷在狼毛发中的呼吸也变得轻而均匀起来。

　　应该是睡着了吧，都累成这样了，刚刚还一直说不睡。
　　雪狼脑袋往后仰了仰头，将自己脖子下面的那条胳膊挪到了自己胸前，让卫刻枕着自己的前肢，整个人都窝在自己怀里。

　　之后它一直盯着卫刻的衣领，看了几分钟……没忍住，爪子挑开一颗脖扣，轻轻的把鼻尖探进去呼吸了几次：
　　嗯，闻起来果然不错。

　　伸出舌尖在颈侧的动脉上舔了一口：尝起来也不错。
　　鼻尖放在跳动的脉搏上感受着对方的生命体征：
　　他相信我不会伤害他了？
　　掩饰不住内心的雀跃，它舔起卫刻的耳朵来。
　　刷刷刷几下都给舔红了。

　　它看到了卫刻微张的双唇——
　　“嗯……”，耳朵上湿漉漉的，卫刻皱了皱眉，难耐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它。
　　别转过去啊，嘴巴我也想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