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制》一尺九两

55、CHAPTER 55

　　小U看着文字中出现最多的那四个字，两只小手放在胸前揉了揉：
　　“哇～洛阵主，你这么肉麻你爱人知道吗～”

　　洛阵腼腆的笑了一声出来——
　　他反倒觉得这四个字不肉麻，大片的文字记录也没有因为多了四个字变得甜蜜和腻歪，而是显得正式又充满仪式感。
　　他想象了一下卫刻向其他人介绍自己的场景——
　　面无表情，生硬又官方的说出“我的爱人”，真想立马把他拖回家，将外面的硬壳给剥开，一探究竟。
　　只是个称谓而已，可洛阵心里的幸福感，却像是两人一口气过了五六十年的三餐四季。

　　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他突然感觉，自己什么都舍不下了。
　　洛阵用力的捏了捏备忘板，把当前页面关掉，新建了一个文件之后，手掌将旁边的虚拟键盘划了过来，指尖在上快速的敲击起来。
　　小U看得眼花缭乱：这手速也太快了，肯定做了很多年单身狗。

　　洛阵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汲取脑中的记忆，没注意自己手上的皮肉自指尖开始褪了下去，露出忽隐忽现的黑亮的指骨。
　　也没发现自己身后，从腰椎下方延伸出的尾巴，已经扫在了地上。
　　渐渐的他打字动作开始卡顿起来，竭力的回忆着，感觉自己整个头皮紧到发疼，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还有呢……
　　卫刻说第二天要进行通感的计划，我拒绝了。
　　对……
　　第二天硅基生物要进行范围性攻击，所以我准备离开空中监狱……

　　根博士
　　医疗室
　　卫刻来追我，接下来还有什么……
　　没了。

　　硅基生物的信息瞬间充斥了整个大脑空间，作为人类的记忆一下子被清了个干净。
　　一点一滴都没剩。
　　只留下毫无根据的焦急和愤怒。
　　洛阵手背的黑色骨骼表面，开始覆上灰中带蓝的皮毛。

　　他啪啪两爪子拍在键盘上！

　　“欢迎回到你亲爱的母亲的怀抱”，靳华根提着自己在一楼捡的两个脑袋，一出电梯，就张开双臂，朝着皮兹郑重的介绍了自己的实验室。
　　已经纠正了无数遍的皮兹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说了我是哥哥。”

　　“我不管我不管！我说了我不会认错！你明明就是弟弟！哼～”，靳华根不接受反驳，表示自己的权威不容质疑，甩着手上的两个脑袋走在前面。

　　“啊啊啊，我的妈呀！好大一只单身狗啊！”小U的喊叫声传了出来。
　　卫刻稍稍怔愣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
　　循着声音，打开门——
　　好大一只狼，通体的蓝灰色毛发泛着光，保持着人类的姿势坐在椅子上，耳朵之间扣着一顶明显小了好多号的鸭舌帽，两只巨大的爪子发疯似的砸着快要烂掉的键盘。

　　“好漂亮的雪狼……这么大个头的，我还是第一次见……”，靳华根像被勾了魂似的眼睛发直，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别过去！”皮兹警惕的拽了他一下，把他拉到一边，举起挂在身前的枪。

　　小U抬手护住自己的脸，键盘随时虚拟的，确实做了仿真的效果，弹起来的透明键帽噼里啪啦的落在它身上，而后掉下去。

　　见有人进来，雪狼四脚落地，试探的前后踱了两步，皱着鼻子呲着牙，嘴巴一抽一抽的，感觉随时要把眼中的三人撕烂。
　　小U见卫刻来了，赶紧跑过去爬到卫刻身上：“不要拿枪打它啊！它是洛阵主变的！”

　　卫刻一直盯着前方幽蓝幽蓝的两只眼睛。
　　小U又补充道：“他刚刚都快要变成那种黑色的硅基生物了，然后突然一下子又变成这样了！”
　　卫刻压了一下皮兹的枪口：“放下枪。”
　　枪口缓缓往下放，还没完全放下，对面的狼咆哮一声！
　　一跃来到卫刻面前！
　　皮兹刚要把枪举起来，被卫刻抓住枪筒一把摁了下去。

　　巨型雪狼即便是四脚着地，也比人高出一大截，卫刻比它的前腿高不了多少。
　　它依旧一脸凶狠，低头俯视着卫刻，喉咙里发出警告的震动声。
　　“好可怕啊，少将”，小U扒着卫刻的肩膀躲到了卫刻身后：“洛阵主不会把我们吃掉吧？我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雪狼往前凑了凑，鼻子钻到卫刻的头发里，前后左右都嗅了一圈——
　　这个人身上的味道好好闻，而且……好像还有自己的味道？是结合过的，伴侣的味道？

　　随后它顺着卫刻的额头往下闻，嗅过眼睛和脸颊之后，鼻尖放在卫刻的鼻尖下面。
　　看样子是闻上瘾了，一直吸着卫刻呼出来的鼻息没有挪地方，身后垂着的尾巴翘到半空中摇了起来。

　　旁边的两人可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狼——
　　脸上妈卖批，尾巴笑嘻嘻的，确定这是只狼，不是个大狗？

　　雪狼终于闻够了卫刻呼出的空气，又开始往下嗅起卫刻的脖子，鼻尖拱了两下领口，把扣子弄开一颗。
　　它想把鼻子伸进衣服里去闻一闻，微凉的鼻尖刚刚触到皮肤，卫刻往一侧推开了它的脑袋。
　　雪狼十分不满把头甩回来，对着卫刻怒吼一声！
　　热气扑了卫刻一脸，声音也震得卫刻耳朵嗡的一下，脑袋发胀。
　　他食指上划过一道锋利的痛感，抬起手发现什么都没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过了一秒，食指中间一道极细长的红色才显现了出来。
　　雪狼视线随着血滴落到地上，又看着卫刻头顶有些落寞的黑发，它凶巴巴的一张脸慢慢舒展开。
　　随后把脑袋垂了下去，凑到卫刻跟前，想舔舔对方的伤口。
　　卫刻有些抵触的把手藏到了身后。

　　小U重新爬回了卫刻的肩上：“少将，他不记得你哦。”
　　卫刻手上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
　　小U解释道：“他刚刚好像把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忘掉了，不是那种因为切换状态的不记得，而是完全不记得我们，也不认识你了啊。”
　　卫刻满满的愤怒和委屈还未倾泻，就开玩笑似的凭空消失了，只剩下被情绪腌渍过的空落落的心口。

　　“不记得就算了。”
　　他攥了攥手心里有些粘稠的血：“能听懂吗？过来。”
　　对着雪狼招呼了一声，转身出门。

　　雪狼跟着卫刻穿过走廊，进了电梯，把整个电梯间都塞得满满当当，空间要是再小一点点，它都进不去。

　　出了电梯，卫刻又领着它爬楼梯。
　　雪狼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嗷呜——我们去哪儿？
　　卫刻：“不急，马上就出去了。”
　　“……”，雪狼歪了歪头，这个人跟我的沟通，好像有点障碍。

　　到了大门口，卫刻让到一边：“你走吧，不能留下你伤人，不想我杀了你，就走。”
　　雪狼站在门口中间没动。
　　嗷呜——我不是故意弄伤你的。

　　“不用再见了，走吧”，卫刻毫不犹豫的往回走。
　　雪狼一脸懵逼：我个狼认为，你没听懂我说什么。

　　它快步跟了上去，一口叼住卫刻的后领。
　　卫刻佩剑拔了一截出来又放了回去，被他拽的一个趔趄，还被后面的一层台阶绊了一脚：
　　“放开我！”
　　狼头左右摇了两下，表示拒绝，卫刻也跟着左右晃了晃。

　　他把手伸到脖子后面摸索了几下，抓住狼嘴使劲往外掰：
　　“松开我！听到没有！”
　　感觉到卫刻的手指按到了自己的牙齿上，雪狼赶紧张嘴，松开口中的衣领。
　　卫刻拔剑，指着它往后退了几步：“别跟着我！”

　　黑暗中他只看得清面前那两只发光的眼睛，明明被威胁的是对方，他却感觉自己更像个猎物。

　　嗷呜——我不是故意弄伤你手的，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卫刻转身又警告了一次：“我让你别跟着！”
　　雪狼见卫刻走远了，才跑了过去，端正的坐在电梯前，鼻子往前伸了伸，卡在里层的电梯门之间。

　　两扇门一直关不上，卫刻低着头，佩剑戳在地面上，剑锋在镜子一样光滑的金属面上狠狠碾了几下，留下一处十分碍眼的杂乱划痕。
　　雪狼眨巴眨巴眼睛示好，嗷呜——你站到一边，让我进去呗？

　　接下来一人一狼都没出声，空气里只剩下电梯门开合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卫刻按停了电梯，从里面走了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雪狼就趁着卫刻走出来的间隙溜了进去，贴着墙角坐着，显得空间十分局促。
　　卫刻看到它蹲在墙角那一副无辜的样子，气到忍无可忍，他指着外面吼道：
　　“你不是要走吗？不是已经走了吗！走啊！”

　　雪狼摇摇头，嗷呜——不走，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我知道你是我的伴侣，我是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伴侣的。

　　“你不记得就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对吧！”卫刻抬剑指着它：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是没有资格跟你一起承担吗？还是没有能力跟你一起？”

　　佩剑越来越近，雪狼就着坐立的姿势，后背向后紧贴在角落里，举起双爪，两个眼球聚到中间看着鼻子前面的剑刃。

　　“那你别招惹我不行吗！我怎么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走、要去哪儿，想变成什么，又或者会变成什么东西！”
　　一通歇斯底里之后，卫刻自己都觉得这一幕真新奇，他自暴自弃的把佩剑放了下去：“我在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你又不记得。”

　　一直大声说话震得受伤的胸口有些疼，扯得整个气管都是疼的：“想不通，什么都想不明白，不光你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了。”

　　嗷呜——如果突然什么都想不明白，可能是要大彻大悟了，这是好事。
　　“在说讨厌我？”卫刻把剑插了回去，借着黑暗开始自言自语：
　　“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都那么讨厌我，我应该是个凶神恶煞之类的什么东西吧，不用强调了，连我自己都烦。”
　　雪狼又摇摇头：我们？没有啊，我不讨厌你，我觉得你很好。
　　它往前走了一步，叼住卫刻的领口，把对方拖到了电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