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制》一尺九两

53、CHAPTER 53

　　也不知道是悲极生乐，还是回光返照，洛阵从楼门口走出来的一瞬间，悲壮和不舍都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铺天盖地，而是都沉淀下去做了底，最后尘埃落定，枯骨生花似的，满心都是轻松和自在。

　　来时走过的路再这样倒着走一遍，竟然看什么都顺眼。
　　地面上的阳光很柔和，与建筑物相连的黑色大理石台阶上，点缀着依然鲜活的红色、绿色还有刚刚泛粉的落叶，前面路边两排插在少量土壤中的香樟树上红绿相间。

　　这种一年四季都落叶的树，也没法让人感觉到悲秋的凄凉。
　　他脚步轻快，小孩子玩乐一样躲开叶子的位置，从台阶上小跑下来。
　　走到外面的大路上，回头看了看实验室，还有飞船的位置。
　　嗯，还是离这儿远点儿比较好，不然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三拐两拐，走过了几条街，都到步行街了，那些“同胞”们还没来。

　　闲着也是闲着，洛阵进了商场，一层一层的闲逛起来——
　　逛街果然不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是为了看人和花钱，必须要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还得为了三两块钱去货比三家才是那个味儿。
　　这样什么都白给，反而没什么意思。

　　这处高大上的商圈除了撑场面之外，什么用都没有，不接地气，不聚人气，当时连硅基生物都懒得来，现在这些店铺的生意相比之前差不到哪儿去。
　　四楼的假模特还在摆造型，也不知道给谁看，他端详着面前的男模——
　　脸太黑，眼睛太圆，嘴巴太厚，肌肉太鼓，腰太粗，小腿也粗……
　　摇摇头：长得真不怎么样。

　　他摘下一顶男模头上搭配的黑色鸭舌帽，拿在手里转了转，上面写着一圈标语：“别以为戴了帽子我就不认识你了”。
　　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些黑乎乎的硅基生物都是秃瓢来着？
　　戴个帽子应该会好看一点吧？他把鸭舌帽倒扣在了自己头上。

　　还有两顶，白色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和鲜绿鲜绿的“当然是选择原谅ta”，他觉得都挺好玩，也全拿在了手上。
　　硅基生物的眼睛一直机械性的乱转，根本停不下来，看起来一点都不稳重霸气，他又把男模脸上的黑超拿了下来，戴到自己眼前。
　　外面响起了密集的飞船轰鸣声——

　　终于来了，洛阵开心的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要去迎接远道而来的朋友，拿着帽子在手里拍了两下，赶紧下楼往外走。
　　到了一楼，又从数码店的货架上顺了个拍立得，帽子夹到胳膊底下，相机在手里捯饬了一会儿，镜头转过来对着自己，来了个大大的笑容——
　　咔嚓一声，拍立得吐了张照片出来，他也正好走到了门口。
　　一眼望出去，台阶下面，整条街上都填满了黑色的硅基生物，看都看不到头，无数个红色的眼球在自己身上扫描着。
　　空气中全是滴滴滴的扫描声。

　　头顶上方大片的黑色飞船遮天蔽日，太暗了……
　　他把墨镜拉下来卡在鼻尖上面，往前走了几步，出了门口，转头又看了看街的另一头，也是无边无际。
　　远处几个后来的几个“人”正往这边走，四男一女，一直走到洛阵对面才停下脚步，跟那些黑仔一样，视线一直在洛阵身上扫射着。
　　......

　　画面暂停了一下，卫刻对皮兹命令道：“从这里开始，把内容全部传达给你弟弟，在我回去之前，绝对不要跟任何立吾国的人接触。”
　　“是，少将”，皮兹应道。

　　画面继续动了起来：
　　洛阵余光最前面的女军人：这不是庞·佩特吗？因斯·立吾的副官？她怎么会跟硅基生物在一起？她自己就是硅基生物？或者可以控制硅基生物？那这样的话......硅基生物这件事跟立吾国有什么联系？跟因斯·立吾又有什么联系？
　　“真热闹啊，还真有点步行街的意思了！”洛阵把拍立得上面的照片拿下来瞅了一眼，看样子还挺满意。
　　又举起相机，对着面前的大军，咔嚓拍了一张合影，抽出照片看了一眼：
　　“你们好啊。”

　　黑仔们动作整齐划一——
　　滴滴滴——
　　抬头扫完眼睛

　　滴滴滴——
　　低头扫身体
　　扫完身体再扫眼睛……
　　大概是分辨了半天没确定洛阵到底是个啥，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前站定的那几个“人”把洛阵打量了一遍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对方这打扮，还乐呵呵的拍照留念……
　　这家伙是一日游来了？

　　“好久不见啊”，洛阵朝正对着自己站着的那位扬了扬下颌，打了个招呼：
　　“庞·佩特小姐，你看起来比以前更......”，他打量着对方比原来更高大的身型，斟酌了一下用词：“威武了。”

　　庞·佩特没接话。
　　街上的硅基生物应该是觉得洛阵怎么看怎么不像个人，开始有序的撤离。
　　洛阵心里一阵惊慌，脸上不显，有些不舍的喊了一句：“怎么走了，别走啊！”
　　奈何人家都听不懂人话，他又问身边比较像人的几个：“它们要去哪儿？”

　　庞·佩特换成有些熟络的语气之后回答道：“回他们原来的星球的位置。”

　　洛阵打量着那些陆续远去的飞船——

　　原来的星球？它们自己那个星球？这么多硅基生物都要回去？
　　那前面想对空中监狱进行范围性攻击，像是顺路捡个漏。而恰巧这个时候空中监狱的屏蔽机制失灵了？
　　还有，它们回去，是这里是一切都安排好了，还是撒手不管了？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吧？

　　等那些黑仔撤走了一大半，庞·佩特盯着洛阵的眼睛：
　　“行了，你别装了。”
　　“嗯？装什么？”洛阵表示自己听不懂。
　　“这些硅基生物没脑子，你以为我们也看不出来？”庞·佩特轻蔑的质问道：“你跟我们不一样，到这儿来想干什么？”

　　洛阵一脸的不解：“当然是来加入你们，你们应该欢迎我不是吗？”

　　“凭什么欢迎你？”
　　“你踏马是个什么东西？”

　　面前站在一边的两个男兵，一人回了一句。
　　洛阵左右看了他们一眼，脸色阴沉了下来：“真没礼貌。”
　　随即身型混着一道白光闪到左边！
　　一秒的间隔不到，又猛得掠到右侧！

　　噗嗤——
　　噗嗤——
　　两声鲜血喷洒的声音！

　　嘭嘭——
　　两具尸体倒地。

　　洛阵站到几个人跟前，左手将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提到面前：“你们最好欢迎我”，抬头友好的看着剩下的四人：
　　“你们也是。”

　　鲜血急流般落到地上，再溅到半空中——

　　面前的几双脚躲开溅起的血雾，往后退了一步。

　　几双眼睛中皆是惊恐……

　　“你很强”，庞·佩特刚要上前与洛阵对抗，却忽然发呆似的静止在了原地，回过神重重的鼓了三下掌：“我们当然欢迎！”
　　她笑着从口袋中掏出一颗子弹形状的硅基元注射器递给洛阵：“欢迎你正式加入。”

　　洛阵垂眼看着因斯.立吾捏在手里的注射器，上次这个黑亮的东西在自己手腕里如何吸附，又是怎样让自己失去意识，那些感觉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伸手向前要拿注射器——
　　庞·佩特曲起手臂，两人手肘相抵！
　　抬起另一只手擒住洛阵的手腕。
　　反扣对方的手臂将洛阵压跪向地面！

　　洛阵快速反转身体，双腿剪住庞·佩特的腰侧。
　　把庞·佩特嘭的一声砸到地上！顺势用膝盖压制在对方胸前！
　　两人都被对方的力量惊了一下！遍地石块飞溅，刀刃抵在对方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庞·佩特手中的枪筒正抵在洛阵的腹部，他觉得对方的动作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类似的。
　　洛阵余光扫了一眼四周并未撤走的硅基生物，360度无死角，黑洞洞的枪口全部指向自己。
　　哦？难道这一部分是能听从命令的？这
　　他把右手中的沾着鲜血的军刀插了回去，无所谓的问到：“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伸到庞·佩特面前：“男左女右？”
　　对于洛阵的坦然，庞·佩特有些诧异，他收回手中的武器抓住洛阵的小臂，猛的把注射器按了进去。

　　等了几秒——
　　注射器早已溶进了血肉，完好的手腕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预想的转化没有到来。
　　周边的硅基生物整齐的放下了武器，朝四周散了去。

　　洛阵不知道它们的判断依据是什么，他暂时没感觉到自己跟刚才有什么区别。
　　他走到两具尸体面前，有些气愤的把还没接好的脑袋重新扯了下来。
　　庞·佩特不满的看了他一眼，示意了一下地上的两具尸体：“都是自己人，把脑袋还给他们。”

　　谁跟你们自己人。
　　洛阵看了看尸体上翻滚涌动的血肉：“这不是自己能长出来吗？”
　　庞·佩特：“很慢，不如直接合起来”

　　洛阵迈过地上的尸体，头也不回，提着俩脑袋就走，身后是洋洋洒洒的一道血迹：
　　“随便，不给，我心情不好。”
　　他行尸走肉一样一直往前走，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指引，说是本能驱使并不准确，双腿更像是系统的运行，不经过大脑的，单独运行。

　　“洛阵主！洛阵主！你耳朵是不是坏掉啦？！”
　　洛阵听到声音，抬头望了望，夜空压得很低，黑得发蓝，月亮悬在身后，呼啸而过的夜风里，星辰的光晕随时都要被吹散似的，显得有些单薄。
　　“已经......晚上了？”

　　小U气急败坏：“什么晚上啊，已经第三天晚上啦！我快累死了，叫了你一路，你怎么在这儿啊？离家出走也不用跑到威克特的位置来吧？”
　　洛阵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
　　他在脑子里搜寻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相关的记忆：“小U？我刚刚好像......差点把你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