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进制》一尺九两

2、CHAPTER 2

　　是自己的脑子、眼睛被它们干扰了，出现了幻觉？

　　身后传来的声音提示着他，除了眼前这个，还有其他几个武器正指着他，几双红色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能想象到，过一会儿，自己会跟刚刚的孩子们一样......
　　未知和死亡的恐惧交织，让洛阵的脑袋发麻，热汗未消，身上又颤栗着泛起一层冷汗。空气重磅还弥漫着人体撕裂后的热乎乎的腥味，疑惑、眩晕、反胃，他有点想吐......

　　嗡——
　　巨大的脉冲再次扑在自己的胸前！如雨般密集的子弹映在他深褐色的眸——

　　砰！的一声，室门被从外面踹开！
　　预期的疼痛并未到来，无数个几何板块旋转、重组、翻滚着流动了过来，蓝中泛白的光从头部蔓延至洛阵全身！
　　子弹撞在蓝色的战甲表面，霎时迸溅成无数火光！

　　卫刻身穿一身严丝合缝的军装站在门口，长腿自半空中落下！蓝色的光点从他的指尖几乎不可察觉的隐去，他长出了一口气，把手放下。

　　“抬手射击！”卫刻冷硬的声线把洛阵喊醒。
　　洛阵下意识的向前抬起手臂，嗡——砰——
　　把面前的硅基生物打飞了出去！
　　“后面！双手！”
　　“哦......哦！”洛阵转身，向前抬起双臂，如法炮制的解决身后的两个。
　　他把双臂抬至面前看了看，刚刚自己连抬手的动作好像都不是自己完成的，瞄准和射击应该也是卫刻控制的。
　　卫刻向来站得笔直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他扶了一下门框。
　　“你没事吧！”洛阵赶紧跑过去揽住对方。

　　卫刻看了一眼洛阵的手腕，有些焦躁：“走。”
　　洛阵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背包，看着后来躺下的那两具黑色的骨骼，双唇颤抖。
　　那应该不是孩子们对吧？他们已经走了，肯定已经走了......
　　“其他房间里的人呢？那些孩子们......”
　　“没了”，卫刻直接打断了洛阵的话，猛拽起对方出门。
　　冰霜般的战栗从头浇了下来，洛阵不知是在摇头还是在颤抖：“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们刚刚还好好的，我去看看......让我去找一下他们......”，说着他就要往反方向走。
　　“我说已经没了！”卫刻反手将洛阵抵在墙上！“听清楚了！我现在的任务是救你，想死就留在这儿，想活就老实跟我走！”

　　预先警报和空袭警报一起响了起来，两道尖啸此起彼伏的环绕。
　　紧接着外面广播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所有人请注意！所有人请注意！救援战舰已在上空就位！救援战舰已在上空就位！请立刻前往！请立刻前往！”

　　卫刻拿开了抵在自己胸前的手臂，洛阵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泛红，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战甲：“那我身上这个，是你的吧？还是让它保护你吧。”
　　卫刻没有回答，蓝色在他的身上蔓延开，两人都被蓝色战甲覆盖。

　　楼道里，卫刻边在前面快步走着，边对洛阵说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可能超出了你的认知，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只需要认真听，知道就好，不需要深究。”

　　洛阵盯着卫刻的发旋，认真的答应：“嗯！”
　　卫刻：“曼兹星环境已经消失了，你可以理解成，被另一种环境替换。”
　　“什么？曼兹星消......消失？”洛阵眼中全是难以置信，他赶紧把心中的恐惧和疑问压了下去：“嗯，我知道了......”
　　卫刻：“你手腕上的是一种注射器或者同化器。”
　　洛阵：“嗯。”
　　卫刻抬手给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第一次注射已经开启过了，外面会有很多不是人，或者只是一半人的东西，不用在意，不用看，只需要跟紧我，在我可以用精神力操控战甲的范围内。”

　　洛阵看着他手腕上的血窟窿，心疼的问道：“一定很疼吧？”

　　卫刻以为他怕疼，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往下说：
　　“距离第二次注射开启的时间，还有12分钟，我会在12分钟内把你带上战舰，并完成注射器拆除，疼也要拆。”
　　洛阵：“嗯。”

　　洛阵一直嗯嗯嗯，卫刻不知道他到底听明白没有，转过头又对他嘱咐了一句：
　　“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做，跟紧我，记住了？”
　　洛阵盯着他的脸点点头：“记住了！”

　　“那要是没拆下来，注射器开启了......我会怎样？”洛阵犹豫的问道。
　　卫刻：“除了不是人以外，你会活的很好，至少比人要好。”

　　洛阵一脸苦相：“那不行，我不要那样，那样我就不认识你了......”
　　这是什么新奇的关注点......卫刻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两人刚刚走到大门口，洛阵就愣住了——
　　那些刚从地上被连根拔起的建筑悬浮在空中，失去养分供给般泛着死鱼般的灰白，底部扯起的钢筋和电线也如同根须一样奄奄一息的垂坠着，一幢幢，像是世袭的土著遭受驱逐与受戮，没有可落脚的地，也没有可以仰望的天。

　　他也确实没有看到孩子们奔逃的影子，看来卫刻所谓的“没了”，是真的没了......

　　“......啊！”
　　卫刻把洛阵带到空中，洛阵被吓了一跳，那么大一个子，像八爪鱼一样扒在卫刻身上。
　　卫刻不耐烦的垂眼看着他，随即加快速度，朝着岩洞的位置冲了上去。

　　岩石地面上零零散散的排布着些建筑，像是被拔起之后，又被随意丢弃到地面上的一样。

　　如果曼兹星没了，这又是个什么样的......球吗？
　　他又想起来在屋内看到的那种迅速切换的情景，难道真的有上帝，可以用另一个......天体，把曼兹星替换掉？
　　远远的就能看到战舰遮住了一大片天空。
　　从高处放下十几道舷梯，舷梯下面……这真是字面上的 “热锅上的蚂蚁”。
　　密密麻麻的一整片小点慌乱的蠕动，所谓的“自肩以下皆隐不见，惟万顶攒动”大概就是这样。
　　洛阵身上嗖地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舷梯上一串一串的往上爬，一簇一簇的往下落！

　　而近处地面上的混战，有跟自己一样的人，其他的是身上还缠绕着少许红色血肉的硅基生物，鲜红的血肉卡在密集的导管缝隙中，显得格外狰狞。
　　他们互相射击、肉搏，推搡、撕扯！
　　惨烈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听到两对急促的脚步声，对面两个硅基生物朝这边看过来。
　　洛阵分明听到那两个硅基生物的脑袋里隐隐的传来“滴滴滴”的声音，把自己和卫刻给扫描了一遍。

　　卫刻迅速将洛阵推到一边，弯腰躲过两发子弹！旋身一脚！把其中一个踢翻在地！
　　抬手利落的下了另一个人手上的枪。
　　砰——
　　砰——
　　两枪爆头！

　　第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场面，洛阵的心跳声震得脑仁咚咚响。
　　但是他答应了不看就不看，深呼吸了两下，咽了口唾沫，压下喉间的隐隐作呕，盯着卫刻的后脑勺往前跑！

　　感应到两个快速移动的目标，黑色大军蜂拥而至！
　　卫刻抽出腰上的佩剑！硅基生物应声而倒，似一块块无机物铺满地面。
　　洛阵在地上横七竖八的四肢间，寻找着空隙快速落脚，卫刻佩剑精准的削向头部，一下一个！

　　前方移动过来三个带着重武器的硅基生物——
　　卫刻一把将洛阵扑倒！暴雨般的子弹破空而来！
　　洛阵感觉到热度从耳边擦过，鼻前飘过温热的血腥味。

　　身旁是人体落地的声音，尸体遍地横陈，至于哪一层是人，早就分不清了。
　　卫刻趴在地上，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除了两侧的建筑，中间就是个空旷的岩石地面，连个掩体都没有！

　　他低声命令道：“手给我！”
　　洛阵将手搭到卫刻的手掌上，一下被握紧。
　　“走！”
　　卫刻说完躬身似箭离弦！拉着洛阵冲了出去！疾射一般穿过枪林弹雨，窜到旁边的一栋楼下！
　　洛阵被扯得精神恍惚，感觉自己后面的魂儿还没跟上。
　　他努力感受着手中的热度，靠着墙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放开。”
　　卫刻见他目光呆滞，又喊了一遍：
　　“洛阵！放开我的手！”
　　洛阵一愣神儿，尴尬的放开卫刻，把自己的手窝到胸前。

　　卫刻斜眼看了看外面那几个格外高大的硅基生物，手腕上的伤口疼过了劲儿之后，热得发痒，他抬起手腕，低头 “吧唧”嘬了一口。
　　染红的双唇让原本冰冷的脸上透着一丝邪魅。
　　看得洛阵一阵失神。

　　“嗡”的一下，洛阵觉得好像一道光透过了自己的身体，不是听到，而是感受到。
　　卫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洛阵身后：“看你身后，记住光圈的范围，待在范围内。”

　　洛阵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概三米范围内泛着淡蓝色泽的光圈，懵懵的点了点头。
　　卫刻皱眉看了看他，又把范围扩大了一倍：“够不够？”
　　洛阵连忙点点头：“嗯！不用了！可以了！”

　　“我会从侧面包抄过去，解决掉外面那三个，你可以跟不紧我，但是不管发生什么，待在我可控的范围内。”

　　“好。”
　　洛阵话音刚落，卫刻就贴着墙根猛地窜了出去！
　　洛阵吓的一机灵，赶紧跟着往外跑。

　　卫刻切入三个硅基生物中间！
　　在洛阵眼中，他几乎是从地上弹起来的！
　　劲瘦的腰身向后反弓，一头黑发向上升蓬！持枪的硅基生物根本来不及回头——
　　卫刻左手抓住对方头部往左猛扯！右手持剑向右横切，瞬间一道齐平的刀口！

　　另一个见他冲向自己，抬枪便砸！卫刻双脚离地，右脚向上猛踢，整个人向后翻去。
　　落地！右手向前滑过对方高高仰起的脖颈！尸体落地，一分为二。

　　中间那个硅基生物把手中装着导管的枪扔到一边，上来就抄卫刻下盘！
　　这是？模仿了人类的动作？卫刻抬脚蹬住对方腹部，一个后摔将他甩了出去！
　　当即手臂发胀发麻、心口发紧！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卫刻向前出剑，对面的硅基生物猛地将他拦腰在空中抡了一圈，眼看就要头着地——

　　卫刻双手借着对方的手臂，向上腾空落在对方的肩膀上！
　　一手死死地勒住头部，一手佩剑横架！
　　剑刃在黑色的脖颈中缓慢得向内移动：
　　一寸！两寸！四分之一！三分之一！二分之一！
　　一个往里切，一个往外掰……
　　空气中想起牙齿咯吱作响的声音……

　　噌——
　　佩剑与硅制骨骼摩擦出一道白光。

　　卫刻剧喘着落地：“走！”

　　洛阵上前扶住他，手腕上亮起一闪一闪的红光。
　　其实洛阵想问，为什么不直接用之前手臂上那个什么炮，把他们都轰了岂不是更简单？但是看卫刻之前的样子，大概是状态很不好。
　　卫刻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跑：“快走！注射器在充能！后面这些待会儿还会站起来！”

　　两人躲着背后的子弹，卫刻见面前都是往前跑的人类，于是将佩剑收起来。
　　带着剑鞘击打！推搡！在密密麻麻的点阵图中撕开一条裂缝！全速朝着飞船的方向跑去！

　　快到飞船和战舰脚下，这场景跟洛阵在远处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要是所有人都涌向一个方向倒还好说，被人挤着都能顺过去。
　　原本热锅上的蚂蚁估计被煎得差不多了，剧喘着、哀嚎着集体出锅！
　　往自己这边涌过来的人，要比上飞船的人多得多——
　　“让开！让我回去！”
　　“上不去，这样早晚会死的，我不上战舰了！”
　　“不跑了！别开枪！”
　　“别逃了！看不见吗！它们能感应到！只要不反抗它们根本就不会杀我们！”
　　……

　　卫刻和洛阵愣是被人流冲得踉跄着后退了十几米。
　　洛阵看着那些高高举着手的人们，人们手上的注射器，还有他们脸上的轻松和释然，一阵恍惚......
　　卫刻在心里默默的冷哼了一声：做奴隶果然很减压，既然头和脚都没用，就掐头去尾别留着了。

　　他重新抽出佩剑，对身后的洛阵说了句：“跟上。”

　　白光在无数的颈部和脚腕处闪过！

　　已经登上战舰的人望着下面的场景，愣在当场，那个趟着血肉走来的人，如再世的血修罗——
　　两人所到之处，尸体铺路。
　　洛阵面前是漫天红雾，他眼眶被溅得微微颤抖着，但依然看着眼前的卫刻，目不斜视，血雨进眸，似红墨入水。

　　舷梯近在眼前，人群中的裂缝重新闭合。

　　洛阵一扭头，旁边一老太太在石阶上靠坐着，看着舷梯上的人，一动不动，皮肤像是被烤干了一样遍布深褶，安静的就像连呼吸都停止了一样。
　　离战舰这么近，还不赶紧上去？
　　“奶奶，你没事吧！”洛阵上去就拉老太太的胳膊：“快走啊！”
　　老太太缓慢摆手，本来年纪就大，此刻又累得缺氧，说话显得极其艰难：“上不去，我能活几年？不浪费资源，别管我了......”

　　“能活一点儿是一点儿！”他蹲下身，抓起老太太的两只手，把她背起来就走。
　　老太太被吓一跳：“哎呦，你这孩子！”
　　洛阵喊道：“奶奶，十年挺久的！能讲不少故事！一直往前走，没人知道以前的事可是很可怕的！”

　　三人来到舷梯下方——
　　皮兹二人从远处跑过来，从洛阵身上把老太太接下来：“给我们吧，你快上去拆注射器！”
　　洛阵点点头：“谢谢！”
　　卫刻脸上有些不悦：“我说过，什么都不要管，上去！”

　　“知道了。”洛阵刚要上舷梯。
　　旁边一个女人跟一个硅基生物在挣扎撕扯，女人费力的抓着硅基生物的双臂。
　　洛阵看了眼女人手腕上的血，又看了一眼卫刻，刚要走过去帮她。
　　“你上去！”卫刻把洛阵往舷梯上推了一把，从腿上抽出军刀，抬手就要将手中的刀朝着硅基生物掷出去——
　　不料那女人忽然挡到前面！
　　卫刻猛得松了手指！
　　可那女人在挡在硅基生物面前之后也瞬间举起了枪，而且把子弹射了出去——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