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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纸契约 ...

  •   陆婉莹跌跌撞撞地走出柴房,外面阴风怒号,一晚圆月挂于中庭,却并无美满的感觉。
      满目萧索,一地孤清。
      “陆婉莹。”谢景黎屏退了左右,想要拉住她。

      “我不想看见你。”陆婉莹望着地下,并不看他。
      谢景黎将她的脸扳过来,强迫她直视着自己。他的眼睛深邃不见底,在月光下泛着寒芒。
      谢景黎有一张深情的脸,能让人轻易沦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方才是权宜之计,你知我并不是让你去死的意思。”谢景黎的喉头艰涩滚动,如果对方不是陆婉莹,他绝不会这般尽力地解释。
      陆婉莹却试图挣脱他:“你放开我!是,陆家对不起你,可我父母已经去世了,我并没有欠你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纠缠不休,你让我自生自灭不好吗?”
      陆婉莹浑身颤抖,她很害怕,前世谢景黎的手段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她只是单纯地想逃开而已。

      为什么她的心愿那样简单平凡,却有这么多人来阻拦。
      舅舅是这样,谢景黎也是这样。她多想逃到一个没有人会发现的地方,安稳地过完此生。
      不与任何人有牵扯,无情又无爱。

      谢景黎捏住陆婉莹肩头的双手加重了力道,摆明了不让她走:“你在生气。”
      “我没有。”
      “你有。”

      陆婉莹冷笑一声:“呵,看来谢二爷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谢景黎的声音清冷淡然:“你在怪我没有用钱换你。”
      陆婉莹被戳中了痛点,别过脸去:“你和我又没有关系,自然是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谢景黎轻叹一声,眸子里蒙上雾气:“我表现得越不在乎,他就越不可能拿你的性命要挟我,你可懂得?”
      陆婉莹转过身去,忍住泪水:“所以你就拿我的性命打赌?”
      “不是打赌,而是我有绝对的把握。”谢景黎神色沉沉,在暗夜里握紧了拳,“他绝不敢伤你半分。”

      陆婉莹笑着摇头,是啊,谢景黎向来自负,任何事情都是权衡利弊之后冷静地做出考量。
      怎么会为了她的性命慌神?
      可万一呢?万一罗楚冠真的动手了,他会不会后悔。

      陆婉莹神情怪异,惹得谢景黎心里动荡不安,他犹豫后开口道:“今后跟在我身边。”
      “什么?”陆婉莹蹙眉,以她现在的心情,难道谢景黎认为她会听他的话吗?

      “罗楚冠随时会盯上你,要叫他知道你是我的人,他才不会动你。”谢景黎分析道。
      陆婉莹脸颊一红,刚刚的生气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我不是你的人。”
      谢景黎冷声道:“做戏而已。”
      “哦......”

      谢景黎拍了拍手,唤道:“留云,拿纸来。”宋留云便从房顶后飞跃而下,取了笔墨到谢景黎面前。
      原来刚刚宋留云一直都跟着吗?陆婉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谢景黎瞟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不可察觉的笑,将纸笔拿到木桌旁,挥手写就了一篇东西。陆婉莹并不是第一次见他的字迹,却还是感叹那笔墨的好看:刚柔并济,虽然看起来清秀,却暗暗藏锋,带着遒劲的力道。一如谢景黎深渊潜龙般的性格。

      谢景黎垂眸看着那一纸契约,递到了陆婉莹面前:“看好了就签字吧。”
      陆婉莹大脑一片空白,看了一眼就拿起笔签上了大名。
      谢景黎满意地点头:“那今日便搬进我的私宅吧。”

      听到这话,陆婉莹才意识到自己签了什么东西。
      她原以为谢景黎给她签的是刑部的的案底,作为罗楚冠拐卖的证人的签字。
      难道他给她签的是关于她本人的东西?

      陆婉莹嗫嚅道:“那个,能给我再看一眼吗?”
      “请便。”谢景黎勾起狐狸般的笑容。

      只见那张纸上写着“本人自愿和谢景黎维持契约关系,在外人面前维持其外室的身份,作为交换,谢景黎会提供给本人绝对的保护。如有违约,需赔偿谢景黎五千两白银。本人自愿签署契约,并非他人胁迫。签署人:陆婉莹。”
      白纸黑字从陆婉莹手中轻飘飘地落下,陆婉莹不禁怒视身旁浅笑的那人,却听到他说:“自愿签署,无人胁迫。”

      这辈子,终究还是没逃过当他外室的命运。
      她当时为什么不仔细看一下再签字呢?

      陆婉莹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看着熟悉的屋子。她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看着这里古朴的家具,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这里的一切实在太过素雅,和嘉王府的金碧辉煌并不是同一风格。
      谢景黎私下并不像传闻那样铺张浪费。

      屋子里很多东西都是半旧的,但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屋内不焚香,放置着驱蚊的苦艾,茶水架在锡炉上煮着,颇有禅意。
      听说这是谢景黎母亲住过的地方,在距离嘉王府不远的偏巷中,结庐人境,一隅偏安。
      谢景黎很恋旧,即使是用了好多年的东西,都舍不得丢。

      陆婉莹记得她曾经很想讨他欢心,见他帕子用得都半褪色了,就想着亲手给他绣一块新的。
      那时候她还不会刺绣,一双素白的手纤细滑嫩,没有伤痕。
      她去找了有经验的老绣娘,从头开始学,画图样、选布料和线、再动手,全倾注了她的心血。

      听说谢景黎只用冰蚕丝和金丝线做成的绣品,那两样材料极贵,陆婉莹又没有经济来源,只有在谢景黎不来的日子帮人抄书到深夜才能换一些钱。
      攒了大半年,才买到一些少量的丝线。无奈自己手又笨,绣废了好几块,拆了重绣线又断了,又得攒钱再买。

      那时候自己却没有放弃,虽然遭受了老绣娘们好多的白眼。

      比如有一次:

      “大娘你快看,我这个绣的怎么样?”
      “嗯......不错的,但你这个蝴蝶的触角要再小一点才行。”
      “唔,其实我绣的是鸟。那个是鸟的翅膀而不是蝴蝶的翅膀,这个不是触角而是头。”
      “这样......是大娘看错了。”

      还有一次:

      某大娘:“上次老板说绣什么来着?”
      另一个人:“绣鸟。”
      大娘:“哎呀小陆的鸟现在不是绣得很好了吗?”
      陆婉莹:“大娘你之前说我绣的像蝴蝶之后我一直都改绣蝴蝶了。”
      “......”

      总之,绣了一两年,总算是能够拿出手之后,陆婉莹将满是伤痕的左手背到身后,用右手将帕子递给了谢景黎。
      当时他正在游湖,坐在船舷边,左边一个清丽佳人在他耳旁说话,右边一个热情少妇用嘴喂他吃葡萄,精致的面若在阳光下如剪影,仿佛聚集了全淮州所有的光华。

      “送你。”陆婉莹害羞地低头。
      谢景黎看向了她,白蔷薇花瓣似的嘴唇翕动,变为一个讥讽的笑:“这手艺,真是不堪入目。”
      陆婉莹心头一跳,手帕掉到了船板上,脸上的笑容凝滞分外难看。

      “拿回去吧。”谢景黎不经意地捡起帕子,伸手送还给她。
      “不喜欢的话,丢了也行。”陆婉莹扯了扯嘴角,“本来就是要送你的。”
      陆婉莹转身,只见谢景黎随手就将帕子丢入了湖中,帕子随着落花和流水飘得老远,知道看也看不见。

      陆婉莹眼眶一红,咬紧嘴唇,扯着裙摆不知所措。
      “你叫我扔的。”谢景黎望向她,戏谑地笑。
      “没关系。”陆婉莹虚弱地笑笑,她只想让他看到自己得体的样子,他不喜欢麻烦矫情的女人。

      谢景黎轻吻了两旁的女人,她们便扭着身子下了船。
      谢景黎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过来坐吗?”
      陆婉莹的身体不听使唤,鬼使神差地就坐了下去。岸边来往的人都交头接耳地看着他们。

      谢景黎搂过陆婉莹的腰,陆婉莹脸颊如同发烧一般通红:“景......景黎。”
      谢景黎在她耳边轻笑:“怎么,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对你做什么吗?”他旋着自己的墨玉扳指,道:“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心思,我不会喜欢你的。”

      陆婉莹下意识反驳:“我没有喜欢你。”回望着谢景黎严肃的眸子,又讷讷地说:“我能问原因吗?”
      谢景黎语气冷冷:“你没有必要知道。”
      陆婉莹鼓起勇气,握住谢景黎的手:“不论是什么原因,我都会一如既往的。我会让你看见的,请你相信我。”

      她以为谢景黎是有什么苦衷的,他爱她,却不能说出来。
      她并不怪他的巧取豪夺,却挣扎于他的隐瞒。
      直到后来才知道,她家人对他有杀母的仇恨。

      就算她把心掏出来给他,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意识回到现实,陆婉莹笑着摇摇头,她已经不再是前世那个青涩的小姑娘了。
      这辈子,她只想挣钱——挣到了那五千两银子,就可以和谢景黎解除契约关系,逃得远远的了。

      她细心地收好自己的木匣子,里面是陆夫人留给她的遗物,一条银项链,上面原本有一颗珍珠,被她贪钱的哥哥抠下来还酒债了。
      她细细地摩梭那空荡荡的银链,喃喃道:“娘,等我有了钱,就买一大盒珍珠,给你修好。”

      转角处,谢景黎靠着门板,将话听入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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