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乱鸯

45、45章【完结】

　　于笙回到住处，刚关上门，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将她揽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丝毫不觉诧异，语气温柔的问道“怎么突然这么粘人？”
　　“你去哪里了？”云卿面容依旧清冷，眼中却充满了浓烈的不安，抱住于笙的双手上下摸索，问道“有没有受伤？”
　　于笙被她撩拨的呼吸一瞬间有些凌乱，她按住云卿作乱的手，转过身看去，云医生果然还是一派正经的模样。
　　真是要命。
　　于笙心底叹息一声，说“去见了个老熟人，没有受伤，别担心。”
　　“是谁？”云卿执着的追问道。
　　于笙并不介意她的刨根问底，嘴角牵起笑容，好脾气的说“郁艾。”
　　云卿猛地抓紧了她的袖子，神色紧张“她找你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精神瞬间变得敏感起来，看上去甚至有些神经质“无论她找你做什么，你都不要管！”
　　啊，又来了。
　　十年前，云卿从那场噩梦醒来，情绪一度陷入崩溃，她得了厌食症，很长一段时间食不下咽，让她整个人都瘦成了皮包骨。
　　其实只要于笙用异能催眠她，云卿完全可以摆脱痛苦，可如果那么做了，云卿就不能和她感同身受了。
　　所以于笙没有出手，她一直在静静观察着，她在赌云卿会不会疯掉。
　　然而她亲眼见证了这个女人的坚韧，几年的时间，云卿自己慢慢调整了状态，看似恢复了正常，实际上却是将所有崩坏的负面情绪转变成了对她充满病态的在意。
　　云卿的正直扭曲了，所有的主观意识彻底倒向了于笙，受不了于笙受到任何伤害，任何一个细小的伤口都能令她崩溃。
　　她的眼中只剩下了于笙一个人，甚至排斥和其他人接触，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恐惧，为此不惜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年来没再踏出一步。
　　或许是人类本身的自我保护意识让云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这个结果出乎于笙的意料，给她的感觉却并不坏。
　　于笙抱住她，抚摸着她的头顶，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什么都不会发生。”
　　云卿紧紧的抓着她的衣服，不知道又陷入了怎样的幻想，脸色惨白，额头布满了冷汗，模样像一只落水的猫儿，无助又可怜。
　　“童曈。”云卿的声音很轻，如同脆弱的冰晶，一碰即碎，她的脸埋在于笙怀里，微微发颤。
　　“别丢下我。”
　　这句恳求，于笙几年来已经从云卿口中听过无数次，可她无论回应多少次，都无法抚平对方的不安。
　　云医生还真是爱粘人啊。
　　于笙偏头亲吻她的头发，柔声道“我怎么舍得丢下你？放心，永远都不会。”
　　。。。。。。
　　于笙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因为变异种的入侵，从前几天开始，幸存者们就已经极大限度的减少外出，虽然这并没有什么用。
　　此时她一个人在外面乱晃，倒是十分显眼。
　　空气中忽然飘散起一丝血腥味，于笙停下脚步，感受着那股透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心里猛地一跳。
　　看来的确是个相当棘手的角色，于笙有些紧张的捏了捏拳头，当下不再犹豫，以自己为中心，将精神网散布了出去。
　　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的异能从4级升到6级，成就高阶异能强者的巅峰，她的精神网可以覆盖整个安全区，只要她想，在这里任何东西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在精神网发散出去的一刹那，所捕捉到的信息就立刻反馈给了她。
　　她的身后。。有东西！！
　　于笙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她猛地离开原地，转过身看去，目光所见范围之内却是空无一物。
　　此时此刻，已经无法相信肉眼了，于笙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精神网上，与此同时，她在不远处用精神力编织了一个虚拟分.身，这种分.身虽然肉眼无法看见，却可以通过模拟发散强电波来使人产生幻觉，让人误以为那是创造者想让其看见的东西，而对那些只凭本能的尸化生物也有奇效。
　　变异种果然被欺骗了，她的精神网感知到对方冲到了分.身所在的位置，她的目光也不由得转了过去，然而仍旧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于笙皱了皱眉，趁着对方被吸引了注意力，拿出手机拨通了郁艾的电话，将情况通知了她。
　　郁艾得到消息之后，表示会立刻派遣异能者前去围剿，也就是说她还得再撑一段时间。于笙挂断电话，神色沉重，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希望那些人的速度能快一点吧。
　　这样想着，下一秒于笙的脸色却忽然大变，因为之前明晃晃出现在精神网上的目标，竟然不见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什么东西能逃得过她的感知？！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于笙压下惊惧，集中全部精神一遍又一遍感知周围的一切，却始终找不到目标。
　　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脚底爬了上来，于笙咬着牙，在用精神力将自己包裹的前一秒，下颚突然收到了巨大的撞击，她两脚拖离地面飞向半空，下一刻，几道寒芒如同钩月在她眼前闪过，身体在腾空的过程中被切成了几段。
　　顷刻间，滚烫的血液漫天喷溅，空气中弥漫着带着潮湿的腥气，支离破碎的肢体稀稀落落的的散在地上，而那个神出鬼没的变异种，此时也终于在这片隐约腾升起的绯色血雾中现出了真身。
　　它直挺挺的站在碎尸前，任凭血水当头淋下，浸湿它身上那件破破烂烂的暗色风衣，使之变得十分沉重。
　　右手紧握的匕首垂在身侧，血珠顺着那锋刃缓缓滴落，折射出发红的寒光。
　　被托在左手掌心的头骨沐浴在血雨中，血痕沿着曲线蜿蜒流淌，犹如一件透着不祥的工艺品，有种诡异的绮丽。
　　于笙躲在暗处注视着那个背影，心脏狂跳不止。
　　刚才如果不是她在生死一线之际爆发潜能，瞬间将精神力裹住对方，将其拖入虚构幻境，她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就是幻境里被碎尸的下场。
　　这一招理应只能对拥有自主意识的生物有效，如今成功了，也就是说，那个存在，是拥有我意识的。
　　那鬼魅般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很久，它在碎尸前伫立片刻，再度从于笙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几乎在它消失的同一时刻，于笙就已经将精神网铺了出去，然而对方似乎是摸清了她的套路，和之前一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躲过了她的感知。
　　于笙的表情异常凝重，那个东西绝对不能留，此刻她无比认定这一点。
　　无法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此时的于笙虽然已经没了之前的从容，却也不至于惊慌失措的地步。
　　因为这里是凭借她的精神力而构造出的幻境，是她的主场。
　　即便那只变异种再强，但只要还没有触及到精神领域。。。她未必不能与之一战！
　　于笙神色凌然，挥手之间，身处的萧条都市瞬间化作另一番景象。
　　脚下的大地震颤崩裂，爆炎火柱冲天而起，熔岩巨人破土而出，火星飘扬所到之处化作无边火海。
　　她知道，对方看得见，也感受得到，于笙不信置身于这样的地狱中，对方还会镇定到无动于衷。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再将对方单纯看做一个只依靠本能杀戮的变异种，而是一个狡猾又强大，稍有疏忽就会让她丢掉性命的劲敌。
　　因此，她也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本事，于笙维持着巨大的异能消耗，仔仔细细的感知精神网回馈给她的每一条信息。
　　只要对方敢现身，于笙有七成把握能在那一瞬间将其精神彻底摧毁。
　　就在这时，一个干枯腐朽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起。
　　“这火焰，比起吴世泽可真是差远了。”
　　于笙呼吸一滞，身体里血液的温度仿佛在瞬间退去，她动作僵硬的转过身，然而。。。
　　空空荡荡，精神网也仍旧捕捉不到对方任何异样。
　　可是于笙却敢肯定，那个声音的主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怎么回事。。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这样。。根本就。。
　　根本就赢不了啊。。。
　　此时此刻，于笙已经无法再确定自己到底是在和什么东西战斗，甚至连与之对抗的意志都产生了动摇。
　　忽然，她听到了面前无形的鬼魅轻蔑的嗤笑。
　　“于笙，你还真是一丁点长进都没有。”
　　于笙倏地瞪大眼睛，思维在大脑中瞬间炸开。
　　她似乎已经猜到对方的身份了，屏息许久，于笙脸色难看的呢喃出那个名字“罗晴。。”
　　十年前得知罗晴两人抵达实验室后，于笙就再也没有过听到过有关于她们的任何消息，或者说她也不会再去关注，十年来，她设想过这两个人会死在那个废墟里，又或是凭着运气活了下来，躲在这末世的某个角落里苟且偷生。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罗晴会变成丧尸。
　　混乱的思绪导致精神力变得不稳定，于笙无法再维持消耗庞大的幻境，幻境顷刻间碎裂崩毁，恐怖的炼狱消失，周围的一切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你是。。回来复仇的吗？”于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
　　复仇。。是啊，自己的复仇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现在，该轮到罗晴了。
　　然而，等她熬过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却听到对方不屑的声音。
　　“真无聊。”
　　于笙一顿，脸上不禁露出难以理解的惊诧表情。
　　“于笙，看在认识一场，给我一个美梦吧。。。以你现在的实力，应该做得到吧？”
　　一把匕首凭空出现，插在了于笙的脚边，她抬起头，看向罗晴忽然显现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对上那双藏在阴影下，只有死者才会拥有的灰白眼眸，于笙此刻似乎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反应能力，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趁我现在清醒。。催眠我，然后割下我的脑袋。”
　　罗晴扯动自己脸上已经坏死的面部肌肉，露出一个看起来极其不自然的诡异笑容。
　　“你，最好抓住这次机会，否则，再过一会儿，我可就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于笙的身体微微一颤，不再犹豫，调动起消耗的所剩无几的异能，刺入罗晴的脑袋。
　　“在脑中想象你想要的东西，然后，闭上眼睛。”
　　想要的。。。
　　听到于笙的话，罗晴试着回想起以前，脑海中闪过了很多零碎的画面，断断续续，没有一个是完整的，此时，她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有很多记忆都已经丢失了。
　　她。。忘了什么？
　　罗晴不自觉的握紧双手，却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硌住了手指，她垂下视线，那颗血迹斑驳的头骨正安静的躺在她的掌心。
　　罗晴微微怔愣，破碎的回忆似乎被什么拼接了起来，那股令她无措的空虚感渐渐散去。
　　是啊，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一个。。。
　　她闭上眼，抬起手中的头骨轻轻亲吻。
　　意识一阵晕眩，合起的双眼，再也无力睁开，罗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最后，她就那样捧着怀里的头骨，向后仰倒。
　　伤痕累累的腐朽身躯彻底倒下的那一刻。
　　即是终结，也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