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乱鸯

34、34章

　　郁艾并没有打扰两人的见面，她静静的离开了，还给两人带上了门，很体贴的为她们留出了私人空间。
　　“然姐，你。。怎么。。。”
　　罗晴还未说完话，舒然就已经走过来将她抱住，她眨了眨眼，伸出手将舒然环住，许久不见的两人沉默相拥，透过对方拥抱的力度获得了久违的安心。
　　舒然低声叹道“幸好，你没事。”
　　是啊，她没事，但是赵烈他。。。罗晴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从没有过这样无助的时候，她要怎么告诉舒然，赵烈已经死在前线的消息？
　　而她。。本来可以救他。
　　“然姐。。赵烈。。。”此刻的罗晴，更像是一个无措的孩子。
　　“不用说。”舒然拥紧怀里的人，声音染上了悲戚“我知道。。我知道。。。”
　　她知道。罗晴眼眸一颤，重重的合上眼，过了一会儿，她问道“然姐，孩子呢？”
　　罗晴能感觉到舒然拥抱时的用力，但这股力量还是太虚弱了，虚弱到她轻而易举的就能够挣脱，舒然进来的时候腹部显然是平坦的，看来孩子在她不知道是时候已经出生了啊。。
　　舒然放开了她，提到孩子，她脸上的悲恸淡去了些许，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医院，是个男孩。”
　　罗晴看着对方脸上展露出的母性温柔，心里却更加难受，却没有表现出来，也跟着笑了笑“太好了。”说着，她不免唠叨了一句“你太乱来了，才刚生产不久怎么就到处乱跑？”
　　舒然表情渐渐敛去，那张不满可怖伤疤的脸在不展露任何情绪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吓人，此刻她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罗晴身上，有些沉重。
　　罗晴察觉到了什么，表面却不动声色，问道“然姐，你怎么了？”
　　舒然忽然想她伸出手，罗晴看在眼里，却没有反抗，只感觉对方的手伸到了她的脖子后面，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后颈的结痂。
　　“当时，很疼吧？”舒然看着她的脸，眼中满是疼惜，将一个异物从伤口塞进血肉里，怎么可能会好受？
　　“不疼。”罗晴笑着问“是郁艾告诉你的？”
　　舒然沉默了一瞬，只是说“我会帮你取出来。”
　　舒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罗晴心中却是感到有些无力，舒然，到底还是被卷进来了。
　　罗晴抬手抓住舒然的手腕，微微用力握在手里，开口道“然姐，你不该来。”
　　“我只剩下你和孩子两个亲人了。”舒然的眼中掠过痛苦和悔恨“曾经因为我的无能，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到现在就连赵烈也。。我已经不能再失去了，小晴，你明白吗？”
　　罗晴拿下她的手，缓缓放开，她微微垂着头，连衣帽挡住她的脸，她此刻不想看见舒然的眼神，也不想让舒然看见自己的表情。
　　“。。。所以，你就站在了郁家这边吗？”罗晴低声问。
　　郁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安全区控制住了所有的家族，甚至连江翎被关押这么久仍不见江家人来救援，这其中有多少能人的操作，又有多少是出自舒然的手笔？
　　罗晴不知道舒然在帮郁家做什么，但她从年幼时见到舒然的第一眼，就懵懵懂懂的感觉到这个女人的不同，当时只以为是因为生活的区域所带来的差异，后来在漫长的相处过程中，她依旧觉得舒然是特别的。
　　舒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只是她甘心平凡，因此别人只能看到她的平凡，可是如今，就连这平凡也要烟消云散了。
　　令罗晴感到讽刺的是，舒然站在了郁家那边——在前线专心抵抗尸潮的时候，却拦截了物资和救援的郁家。
　　这一刻，就连罗晴也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发生叛.乱，那么赵烈是不是就不会死？罗晴并不是将过错推到舒然身上，她只是觉得悲哀，舒然给郁家提供的助力，却间接害死了赵烈。
　　“小晴，相信我，也相信郁家。”舒然伸出双手握住罗晴的肩，对方顺着她的动作抬起头，可舒然对上那双眼，却突然愣了一下。
　　罗晴眼里的情绪，让舒然有些害怕。
　　女人的直觉的确准的可怕，可是这股莫名的恐惧却让舒然不敢去过多猜想，她将其抛到脑后，看着罗晴说道“安全区混乱太久了，这里是人类在这世上最后的生存之所，就算称不上无忧无虑，也该是能够放心睡上一觉的安稳之地，而不是。。一觉醒来，自己的家不在了，亲人也不在了，更不是在危难当头的时候，为了勾心斗角而拦截重要消息，让远在第一战线的人孤立无援，置人类生死存亡于不顾！”
　　罗晴知道舒然话中所指的是谁，尸潮出现的消息，直到D区沦陷后才传到A区，这其中必然有猫腻，可是。。她平静的开口“郁家这次做的事，不也是一样么？”
　　为了逼那些有权有势的家族下台，明明用的是同样的手段，嘴上说的那么好听，结果又有什么区别？
　　“小晴。。”舒然皱起眉，神色悲哀“革命必然要付出代价，就像身上发炎腐烂的伤口，如果不将腐肉剔除，是没办法恢复健康的。”
　　所以，赵烈也成了腐肉，成了被剔除的那部分。罗晴忽然想起与赵烈最后一次见面时，他说的那句‘人各有命’。
　　呵，这滑稽的命运。
　　罗晴看着舒然迫切想要得到自己理解的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宽慰道“我明白的，然姐。”
　　罗晴明白，跟在江翎身边那么多年，罗晴当然明白，手段永远是残忍的，只是使用它的人不同，有的人横眉冷对千夫指，无惧世人骂名，而有的人费尽口舌粉饰自己，摇起大义的旗帜。
　　“我明白，我也相信你。”罗晴这样对她说。
　　或许手段是残忍的，但在郁家的统治下，安全区或许会变得更好，舒然是个聪明的女人，既然她愿意相信，那么罗晴也会相信。
　　罗晴不会将赵烈的事情告诉舒然，因为她答应过赵烈，要好好照顾她的然姐。
　　既然这样，这些残酷的现实就由她自己来承受吧。
　　“小晴！你也认可，对不对？”舒然眼中闪过欣喜，开口道“那你。。”
　　“然姐。”罗晴打断她的话，看着她的双眼，认真道“相信你的判断，坚定你的路，既然决定了就别回头。”她的脸上浮起单纯的，不带任何意味的笑容，说“无论是你，还是我。”
　　罗晴想，如果舒然能够为贤主效力，不用再过那种水深火热的生活，以她的聪明，一定会获得很高的成就，到时候无论是赵烈还是罗晴自己，都能放心了。
　　舒然愣了一下，她明白罗晴的意思，她想过对方会拒绝，可却没想到她拒绝的会这么果决。
　　这个丫头如此敏锐，或许早在她们开始交流不过三言两语的时候，就已经猜透了自己的意图，可是舒然不懂，为什么罗晴都已经置身于如今这般处境，仍然不肯选择郁家？
　　难道她还要留在年家，为他们卖命？
　　甚至是。。。江家？！
　　舒然定定的看着罗晴，满眼的不解“小晴，你这是何必？”
　　罗晴垂下眸，抿嘴笑了笑，说“这大概就是，人各有命吧。”
　　她是D区的老鼠，永远只能苟活在肮脏又阴暗的角落，那样光明的未来，不会是属于她的路。
　　。。。。。
　　这次的尸潮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才逐渐退去，尸潮退去的消息传出来的那一天，安全区里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哪怕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渺小的人类仍然再一次战胜了灾难。
　　尸潮的危急暂时解除，等到幸存者们逐渐回过神来，却发现原本在安全区叱咤风云的各大家族早已变成了苟延残喘的空壳，若是稍微注意一下就可以发现，无论是江家还是年家，许多家族的中低层人物，如今都已经投靠倒了郁家，摇身一变成了郁家人。
　　一瞬间郁家成为了安全区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家族，独掌权柄。
　　相传郁家有一只天眼，只要是在安全区发生的事情，任何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而在这次的危机过后，郁家也利用这只天眼公开了A区各大家族这些年来所犯下的所有罪行，同时还揭露了年家利用活人幸存者进行人体实验，导致丧尸再度变异，引发这次尸潮的事情。
　　年家和江家，二者一时竟说不出到底是谁更加罪不可赦。
　　丑恶的罪行一桩桩被曝光出来，引起了安全区所有幸存者的愤慨，也因这次的事情，郁家这个凭空出现的家族，彻底在安全区稳固了地位。
　　灾后重建工程在郁家的领导下，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郁家的管理手段十分人性，在安全区得到了极高的推崇，然而丧尸的威胁仍然没有远去，这次尸潮他们拼尽全力守住了阵地，可等到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他们还能再一次战争它们？
　　挥之不去的阴影仍然笼罩在人们心头，哪怕是劫后余生的现在，仍然无法让人松下一口气。
　　与此同时，安全区的大型审判开始了。
　　多年来安全区的‘贵族’们所犯下的罪，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数万件，想要一一确认定罪，将会是一项非常庞大的工程，少说也得花上好几年的时间，而郁家作为最高裁决者，将以公开投票的方式来决定罪人的处决方式。
　　有人戏称安全区迎来了审判纪，也有人觉得根本没必要确认，大可直接定罪，毕竟他们的恶行是有目共睹的。
　　但无论如何，安全区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次审判。
　　本以为能看到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得到报应的恶果，将会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时间，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与其他人想方设法的试图洗脱罪名不同，安全区曾经唯一的至高霸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避讳，全部都认了下来。
　　她傲慢的仿佛依旧是手握权柄的孤高女王，坦然的背负了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行，整个过程中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的忏悔，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连审判时再次询问她是否认罪都好像哗众取宠一样可笑。
　　她的恶是如此坦荡，令人憎恨同时也令人敬佩，甚至令人不禁在心里想，在这样的人以普通人的身份站在安全区的顶端，号令无数强大的异能者，或许并不是毫无道理。
　　恶徒终将得到报应，三十七次审判虽然繁琐而漫长，却在江翎的配合之下十分顺利的结束了。
　　而江翎，将会是第一个被处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