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辞》洳君

8、寐

　　安红豆却心间奇怪，微大着眼眸，势作斜睨着沈相思，如此也不太冷，“沈公子可很紧张啊，暮雾是瞒着沈侯爷吃酒吗？”

　　“不不不不不，父亲准允……我持剑外出的。”沈相思语无伦次，顿觉言语失措，霎时搽红了脸颊，耸肩悻然曰：“姑娘莫再笑沈寅，在中山重逢，本就不易，姑娘应是垂怜些。”

　　沈相思屈指向酒肆的坊市，此处零落饶无人，安红豆充作掩貌拙笑，不好推辞沈相思的恩情，只得缓步同行。

　　中山国土虽地势地平，但坊市多设在高天荒原，因而星夜灿烂斑斓，最是信女善男的风骚，沈相思倒是犹豫到这里。

　　“嗤。”安红豆还是忍俊不禁，似乎有些明知故问的坦然，“哪里有外人怜惜本地贵族的，公子怕不是……平日吃贵女子的瘪，吃惯了罢？”

　　“姑娘若这样想，我也应承私会女子的罪名，免不得被前辈训斥，不知女子清誉，胡乱行事腌臜泼才。”沈相思状作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安红豆轻扑了厮团扇，左右摇摆，掀起清风，容貌窈窕，身姿宛转，笑魇如花，但颇有几分白地女子的纯逸。

　　“中山国君看你似乎很严，他对每个人都如此吗？”

　　“呐……前辈素来对流落孤儿，多有垂怜，我这种父母亲族皆是勋贵的，很早就要被关注了去。”沈相思不寻常的平静道。

　　安红豆攥罗帕轻慎擦拭着木凳。

　　中山坊肆虽无灯华，西处鳌山却灯火人沸，气派纵是好不热闹，中山如日擎府迎宾，显著贵族的娘子如来心潮，休沐诸多设宴雅集。

　　季亓与允妤便衣混迹于此，季亓倒无观望撩拨，只是允妤始终不絮不淡，清雅花钿轻栩闲女，轻茗菊醉却上心头，别族嫡女倒为置若洒脱。

　　“你说林如暮，是如何想的。”

　　季亓颇为消受允妤的冷淡，举杯问盏却是旁忧，情深意切惟佳人所动，“你说呢，林殊净胆痴情，不眷名利，是为上等，如此可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沈相思不知觉的托腮，聊有兴致的看着安红豆。

　　“若是你改变了心意，我们还能成为同窗以及同僚。”沈相思蛮是期待的眨眨眼，安红豆却心下繁琐，头颅都暗垂，“公子果真耳聪目明，可是我并无此意。”

　　“你看远处沈相思和……安姑娘私会甚欢，你不打算指点一二？”允妤咬盏精熟无比，竟是分毫未疏的举礼。

　　季亓颇有几分纨绔的脾气，却不忍招惹允妤怒意，

　　“哦……”

　　“敬着两坛汾酒。”沈相思规礼与小厮会意，“姑娘可想到楼台之上观望吗？今夜可有罕见的星雨如临，甚是悦容。”

　　安红豆微怔，稍有忘我的遥望着星河，似乎许久脱俗，竟无以对如此景色，“难为小女子入京贰日有半，竟有幸间遇公子，得赏此景，半生诸德。”

　　“嗯……”

　　沈相思伏身微垂双眸，几分缄默不言，心间隐约有些欢喜，只羁绊着安红豆的心悦，举止无措。

　　“您的二两酒斟。”厮者有些知会的唇角微弯，利索陈列好酒食便告辞，“公子也是幸甚，这位姑娘可是花容月貌，言辞不假，想必也是大家淑女，肯得嫁娶，光耀门楣。”

　　“旁兄且慢，休要胡说，莫怕毁了姑娘的清誉。”

　　沈相思打发又甚，才放心。

　　云垠的月色如勾宛转，星河汉月似乎隐曜其间，沈相思屈指磋磨着映月的夜光杯，满怀期许道：“姑娘可知，或许经过这场流星雨，中山的百姓都会安心些。”

　　“公子可以唤我安醉。”安红豆轻掩容貌，微露笑意，兴致斐然道，“瞿夫人纯正善良，肯收容于我，如若将日，必定倾心以报。”

　　“中山的沉浮，我为你心悦不已，或许中山族民长久居于了无边际的黑夜，会逐渐感到沉郁不安，有放纵自己的性子。”

　　安红豆略微倾身，忧郁有加，女子眸色稍浅，在月光倾洒间，沉眸如醉，妩媚又脱俗痴人作梦。

　　“因为见证了黑夜太久，或许距离阳光太远，如若中山福泽延绵，倒是有一线拨云见日的希望。”沈相思才为心悦，却又甚为惆怅的伏首，更是犹有神伤。

　　星汉灿烂，三生有幸。

　　流星在季亓的眼眸间闪烁，几分恍若隔世，季亓又有些岁月空逝的超脱，允妤的闲情雅致另当别论。

　　季亓很是不放心，不禁颔首沉言，“聊的这么欢，安家姑娘贤明达礼，沈相思却沉醉了。”季亓馋甚的捻起几打花生，允妤倒是白眼，仲仲无言。

　　“这姑娘，好生眼熟……”允妤思量。

　　“贺兰姑娘，兴许是雾重混浊，这云垠城你眼熟的姑娘不得上万万，或许是年纪大了眼拙，为夫也可以理解。”季亓阴阳怪气的答道，允妤看着颇没品。

　　“时至今日，你莫要唤我小字，否则……和离是也。”允妤似乎视若无睹，很是不愍的转过身去，欺人的绞着衣裳绸缎。

　　“允妤……甚么流言蜚语，不过毫离皮毛，贵族很是堂而皇之，散谩于世家中权，归绥的戎族，与肃垠数十年故交，必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局势已经明了，左右政变的时机不到。”

　　“中山数万年大业，竟被不轨谋臣贪图篡位，我们可真要下打奸佞，内除夷族……了。”允妤神情冷淡道，季亓颇为消受。

　　季亓神色不俨的轻息道：“昱族必先不愿意，待势态严重又会侵禁。”季亓微勾对月的左指，刻骨的冷讥。

　　“说实话，要不是你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我的求娶，旁人还真看不出来，我高攀上了你，冷冷淡淡。”季亓略微垂首，几分怅惘的叹息，势作狡黠的微戳允妤的发髻。

　　轻风拂柳，玉面无风，允妤不作扑落，一絮柳芽垂落在允妤的右衽衣裳。

　　“一树梨花压海棠。”允妤轻轻拂柳，半分恼怒道。

　　“莫道空谷海棠，季末柳芽都看不下去了。”季亓不禁得意，沾沾自喜，轻轻调笑道。

　　“你再说，别戳我发髻，混小鬼。”允妤深吸怒气，佯装贤净道：“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我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还要我热情疏淡，人人畏我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