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Kiraffey

6、（六）

　　久久没想过和前生再见面，只是事情往往都是出乎意料的。

　　自从前生离开，秦川的天气似乎就好了起来。久雪初霁，夜里还能望见寥落几颗星。

　　久久刚脱得只剩亵衣，就有人破窗而入，带来满室风雪。

　　还有，血腥味。

　　扑通一声，一个黑影猛地扎入屏风后用来沐浴的相思引澡盆中，血腥味就此阻绝。

　　前生半颗头浮在水面上，只露出被血糊得半睁的眼睛和鼻子，两手虚弱地扒拉着盆沿。

　　眼前这个男人他认得，是苍术的师兄。

　　“师兄，帮帮我。”前生小声央求。

　　久久面色凝重，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

　　前生本以为求援无望，整个人瘫软着靠坐在盆内，借着热水缓解逃亡的酸痛和寒冷。

　　“别说话。”久久拎起装满梅花花瓣的竹篮，劈头盖脸地往前生身上倒。

　　纷乱的花瓣切开屋内的灯火，前生对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生出了似曾相识的恍惚。

　　久久把前生的头按下水面，拔剑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弥漫，披着外衣就去关窗。

　　“哎？不请老朋友进来坐坐？”一只纹了黑色鸟喙的手压在了窗缝。

　　“苏老板好兴致，我正要沐浴，莫不是特意为此而来？”久久单手拢住外衣，另一手已是鲜血淋漓。

　　苏惜言没有半分退让，走到屏风前的茶案旁坐下，目光在屋内游走几轮，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我自是没有那种癖好，不过是想起老友前来拜访，看来不是时候。”

　　“苏老板不如择日再会。”久久迟迟没有关窗，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有雪花被风缀入他的发间。

　　“说来也奇怪，我来时看到山中有一只极其狡猾的黑猫，不知怎么的，一到你房前就跟丢了。”苏惜言看见久久白色亵衣的一只袖子被血浸透，却假装不明白似的托腮发问，“阿久，你这儿血腥味还挺重。”

　　“今日练剑不慎伤了手臂，怎么？”久久揭开外衣，露出被染红的袖子。

　　前生从未在水里憋过这么久的气，求生欲逼迫他将头露出水面。

　　哗啦啦——

　　细微的水声打在久久紧绷的弦上。

　　“什么声音？”

　　“没有声音。”

　　“阿久，你的澡盆里不会掉进了那只猫吧？”

　　“一只小野猫何须你如此上心？”

　　“我不上心，难不成你上心？”苏惜言步步逼近。

　　久久以最快的速度脱了上衣，跨入水中：“天寒水易凉，我可不想再去打水。”

　　前生被再次压入水中。

　　“哦，说得也对，你们秦川确实太冷了。”苏惜言半趴在盆边，看着铺满水面的花瓣。

　　伸手捞起一片，有淡淡血色。

　　“看不出来你平时还喜欢这些东西，该日我从云滇给你带点毒虫干蛇胆酒来，那些泡着不比你们药王谷的梅花好？”

　　“不必，你自己留着吧。”久久的手泡在水中，热气里氤氲着血的腥甜。

　　“好了，不打扰你了。慢慢沐你的浴，这手也当心别泡烂了。”苏惜言把那瓣梅花扔回水中，拍了拍手，“走了。”

　　看着苏惜言鬼魅般消失于窗台，久久才把前生拉出水面。

　　前生大口喘着气，脸上的血痕被冲去了大半。

　　“对了，差点忘了。”苏惜言不知何时又出现在窗外。

　　虽然隔着屏风，但久久还是下意识地将前生拦在胸口。

　　“忘了给你关窗……还有，如果你看到那只黑猫，记得帮我抓住它。”苏惜言从外面关上窗，没了声响。

　　咚咚——咚咚——咚咚——

　　直到有力的心跳声反复撞击着前生的耳膜，他才一把推开久久，跳出澡盆。

　　“这位师兄，多有得罪，多谢。”前生低头不去看他，踌躇几息便拔腿破窗跑走。

　　看着再次洞开的窗户，久久摸了摸心口，那里好像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