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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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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前生从幻象中脱身,看着怀中面容安详的老妇人。
“大娘?”前生试探着唤了一声。
老人双目微阖,爬满褶皱的面上透着难得的红润,只是平静地失了呼吸。
“大娘……”前生搂住仍有余温的老妇人,酸涩灌满鼻头。
烛台中刮下的鲛脂已焚烧殆尽,竹屋中仅存的奇异脂香也虽轻风吹散。
这个像母亲般疼爱自己的人,还是离开了自己。
前生在新坟前跪了许久,为见大娘最后一面而特意穿上的世家公子华服自背后渗出血红。
按着酸痛的腰身,前生又想起了汴京灯火阑珊处的“她”。或许,应该是“他”——久久。
“原来从始至终,我都认错了人。”
“你倒也不算太蠢。”
听见这曾经催命的声音,前生全身紧绷,但仅仅一瞬就松垮下来。
“不怕我了?”苏惜言有些意外,把双刃插回短鞘。
“给你。”前生掏出被刮掉一片的鲛人泪,外层的鲛血已化入药池,只剩这丸玉色润泽的鲛脂。
“鲛人泪?”苏惜言接过凝脂,放在鼻下轻嗅。
“嗯。”
“你还真是有诸多地方叫我惊讶,无怪乎久久总惦念着你。”
“他现在……”前生犹豫再三,终究开口过问。
“久久?他死了。”苏惜言像是谈论汴京晴雨一样说出这句话,语气平淡,不掺杂着任何情绪。
“不可能!”前生下意识反驳,可那两滴血坠落的地方好像又刺痛起来,逼迫他想起那日的种种,坚定转瞬即逝,“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我可是捅了个对穿。”
“你们不是,不是相熟吗?”
“久久确是我世间难觅的知音。可刀剑无眼,天命无常,我很惋惜。江湖暗藏无数漩涡,要想立于不定处,就不能有太多感情。”
“嗯。”前生眼神空洞,右手扣着坟前的黄土。
“其实——谁?”苏惜言面色一变,推开跪坐的前生,反手捏住一枚冰魄针。
前生顺势滚到碑后,身上稍愈的伤口又被撕裂。
林中走出两人,统一着红衣捕服,戴狴犴兽面具。来者不善,身法飘忽,招招致命。
“青犴卫!”苏惜言牵扯住先行的一人,朝前生厉声呵斥,“发什么愣?跑!”
苏惜言对前生的话并无威慑,反而诱起了他眼中的杀意。
仰头饮尽壶中余下的丧酒,前生三指发力,酒壶弹向飞身袭来的另一青犴卫。
啪——
陶壶裂开,冰魄针碎。
“噗——”一口大酒化掌劈首,青犴卫隔着面具被迷了眼。
“醉来豪气不可收,嘘作长虹贯牛斗!”
前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拳拳紧搏,摇摇晃晃,步态散漫。虎神附于身,目光炯炯。
青犴卫为朝廷密探豢养的江湖死士,尽是亡命之徒。即使现在被前生踢裂面具、扼住喉咙,也未有半点退让之色,全力出击,不留余地。
苏惜言与青犴卫独斗不落下风,但前生定力尚未恢复完全,与之单打更像是两个亡命之徒各自以命相搏。见前生渐渐落了下风,苏惜言一式灵蛇刺骨将两个青犴卫拉在自己身前。
青犴卫迅速变换攻势,一人纠缠住苏惜言,另一人用仿照唐门暴雨梨花的招式在他身上扎满淬毒的冰魄针。苏惜言近身难敌四手,穿风自如却也被打入半背毒针。
冰魄针外裹内力催化的寒冰,一入人体便化入血肉,里头冰封的倒钩毒刺则是紧咬在血肉深处。
前生从背后猛锁住放针落地的青犴卫,空手入白刃,扯住这死士舌上嵌着的莲花钩,死命一拔,拉出一条粘稠柔韧的软肉来。
那是青犴卫的舌头。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抱着必死的决心缠斗着。
最后,还是得益于苏惜言的蜃气爆开。青犴卫姿态扭曲地倒下,叠成一团。
“险胜。”前生抠出掌中的倒钩,浑身血污。
“还是我,一招——”苏惜言身躯一怔,扑倒在前生面前,背上赫然扎满毒针倒钩。
前生将他扶起,半扛着走向官道。殊不知自己的定力也全部耗尽,两个血人一躺一趴,横在走出竹林的最后一个岔路。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吧。
前生感觉自己的意识脱离出□□,飘入九霄极寒。
“阿姊,那儿好像躺着两个死人……啊,他们还有鼻息……”
“救人。”
藕粉裙摆掠过血泊,翻出馥郁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