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景请吃小甜饼》夕青林

6、第六章

　　听罢王宽一愣，从小参知大人对他是严父，但同时更是慈父，循循善诱，从未有过这种愤怒到极致的表情。
　　他在心中犹豫片刻，想着心中的那个少女，想着她微笑时如新月一般的唇角，想着她全然信赖的眼神，想着那天巷尾她抱着自己的瞬间，想着自己曾许下再不让任何人欺辱她的誓言。
　　有些犹豫的心，又霎时间变得坚定了起来。
　　他忽地低下头，像参知大人行了个叩头大礼，一下一下，咚咚的声响，不过片刻，少年的额头就染上红痕，渐渐又被粗粝的地板磨破，变得狼狈不已。
　　但他的声音依旧在温润中透着坚定，就像是望着自己所求之道：“心之所向，九死不悔！”
　　参知大人这会连假笑都装不出了，他颓然坐在雕着精致花纹的木椅上，沉默了良久。
　　最终才缓缓从暗格中掏出一把金柄匕首，去了刀鞘，颤抖了几下，才故作潇洒的抛在王宽面前。
　　他知道，这是他和自己这个优秀的儿子，最后的一场博弈。
　　而可笑的是，这场博弈并没有所谓的赢家，最终这段不算亲密的父子关系，将成为这场博弈最后的牺牲品。
　　可他还是要这么做，相比起名流贵族之中的口诛笔伐，死才是最轻易的选择。
　　他这既是试探又是妥协，他想知道，自己这傻儿子，究竟为了那个女人可以做到哪一步。
　　“捡起来。”参知大人尽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嘴唇，尝试了几次，才能保证自己这声音与平日并无不同。
　　王宽抬首，看了看那枚匕首，又抬头看了看记忆中如山的父亲。
　　这座山曾经帮他挡过许多危难，与他高贵身份，而如今，这座山，确实他最难以逾越的山。
　　心中倒无多少不忿，王宽伸指，触上了那柄冰凉的匕首。
　　见此状况，参知大人心中一跳！这孩子可别真准备自尽吧？！
　　“你……”终究是自己养护多年的儿子，参知大人心有不忍，不过是见王宽刚刚触上那枚匕首，就忍不住破功。
　　又见王宽握着匕首，一脸镇定，不见半丝慌乱，又觉得自己定力不足，说不定依这孩子的聪明才智，就是在等着自己出声阻止，然后顺台阶而下！
　　虽不说算无遗漏，但参知大人总觉着，凭借着自己多年对这白切黑儿子的了解，已经隐隐触及到事情真相。
　　哽在喉头的话，又忍不住收了回去，变为一句更为刻薄的：“你若没有那种必死的决心，也不必再提婚事。”
　　王宽握着匕首的手又紧了紧，他重新朝参知大人叩首行礼，口中呼道：“多谢父亲养育之恩，请恕孩儿不孝。”
　　说罢，快速起身，也没管参知大人如何，一手握着刀，直接向自己最柔软的腹部刺去。
　　参知大人本欲阻拦，可迈出脚步的速度，根本不及王宽自尽的速度。
　　待他翻过书桌，狂奔至王宽面前时，就见鲜血缓缓从王宽腹部溢出，一点一点沾湿衣袍，开出一朵一朵暗色的桃花。
　　桃花灼灼，不知迷了谁的眼睛。
　　参知大人大气也不敢出，跪坐在地，颤抖的伸出手，想去探王宽鼻中可有呼吸。
　　可是手指在鼻腔间停留良久，也没感受到那潮湿的温热。
　　参知大人这回可算是真的慌了神，赶忙朝外大吼：“大夫！！快请大夫！！”
　　一边又颤巍巍伸出手，抱住早已躺在血泊中的儿子：“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你起来！你可是大宋的麒麟才子！怎会这般傻？！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以此来逼迫我对不对？！”
　　可惜那逐渐冰冷下去的手，却不会再给他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