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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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那个男人显然也未料想到会变成这种局面，但见谢逐的衣着和气质出众，身份绝非寻常，他一时有些慌乱了，忙解释道：“我、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听说这位姑娘与我家四郎是好友，便同她打了一声招呼……”
谢逐依旧皱着眉：“你家四郎？”
“对对，”男人又连忙低头问怀中的女儿：“月牙儿，你没认错吧？”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谢逐一顿，下意识去看辜月，少女僵立在原地，片刻后，她仿佛察觉到谢逐的目光，朝这边看来，两相对视时，猝不及防的，谢逐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底的仓皇。
不等他说话，下一刻，辜月便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她不愿意让谢逐知道这件事。
谢逐曾经和她说过，人活着，总会有重逢之日，可这重逢于她而言，未免也太可笑、太难堪了些。
辜月曾经设想过无数次，她与父亲相遇的情景，或是惊喜，或是愤怒，那个男人或许会面露内疚、惭愧，满怀歉意，但她未曾料到，还有这样的局面。
对方根本没有认出她。
辜月满腔的愤怒与无助，却不得纾解，她只好闷着头一直走，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没有方向，好几次险些撞到人，引来对方生气的抱怨和呵斥，但是渐渐的，那些声音便小了下去。
等辜月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何时出了慈恩寺，寺院门口，香客来往不断，自她身边经过，街边的摊贩拖长了声音吆喝，叫卖着香糖果子，人们行色匆匆，各自忙着各自的生计，无人在意她方才经历了什么。
辜月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下来，她看着来往的行人发愣，正在这时，忽然有人轻轻碰了碰她，辜月只以为自己挡了对方的路，下意识要往旁边让开，却看见一只熟悉的骨节分明的手，递过来一块花生糖。
辜月怔了一下，抬起眼望过去，不是谢逐是谁？
她有点傻了，又看了看那块花生糖，惊讶道：“哪里来的？”
谢逐却道：“你方才盯着那卖糖的小贩看，不是嘴馋了么？”
“没有，我、我不是……”辜月有些语无伦次，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但见旁边的行人纷纷朝他们望过来，谢逐依然举着那块花生糖，气定神闲，仿佛半点都不觉得尴尬。
辜月连忙接过来，花生颗颗饱满，琥珀色的糖在天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她就站在街边，一口一口地把糖吃完了。
花生香脆，糖也很甜，以至于那些苦涩和难过都被冲淡了许多。
她对谢逐道：“哥哥，我想回去了。”
谢逐眼神微动，很快又沉寂下来，问她：“回哪里？”
“回王府。”
谢逐应了一声，道：“我派人去和母亲说一声。”
……
两人乘马车回了王府，一路上，辜月都没有说话，因为她实在提不起心情来，好在谢逐似乎并未发现。
回了屋，辜月整个人就彻底蔫了下去，不说话，只坐在软榻上发愣，神色郁郁，如意几个都看出她不对劲，面面相觑，最后把喜冬叫出去问，今日在慈恩寺发生了什么事情。
喜冬满面茫然，一问三不知，拾翠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就说别让她跟着去，心大得跟个磨盘似的，去了只是看热闹罢了，她能知道什么？”
如意也叹气，喜冬很是委屈，她一直跟着小姐的，就是没发生什么呀。
到了晚膳时候，主院派人来请，辜月却没去，只推说自己累了，她的情绪太差，王妃又是极细心的人，她怕被看出来什么。
好在王妃并未起疑，还派人送了甜汤来，让她好生休息，谆谆叮嘱，辜月听了既心虚，又很愧疚。
她喝过甜汤后，如意便收了碗退下去，临出门时，看见辜月正伏在榻上的软枕上，微侧着头，两眼放空，似乎在发呆，瞧着还是很不开怀。
她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如何安慰，小姐自回王府以来，鲜少有这般情绪低落的时候，说起来还有上一次，似乎是和世子闹了矛盾，但不知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如意心想着，将房门轻轻合上，转过身，才走了两步，便看见廊下立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谢逐竟不知何时来了，她吓了一跳，连忙俯身行礼：“奴婢见过世子。”
谢逐看了看她手里的托盘，问道：“她怎么样了？”
这话自然是在问辜月，如意小心答道：“方才王妃派人送了甜汤来，小姐已喝过了，只是奴婢看着，她心情似乎不大好的样子。”
她本以为谢逐会问缘由，谁料他像是早已知情，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如意便行了礼，捧着托盘退下了，临走前，她回头望了一眼，但见谢逐立在门前，抬手轻叩，想来是去安慰辜月了。
如意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气，只盼着世子能哄好小姐，小姐心情好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能松快些。
……
另一边，辜月听见有人敲门，起初还以为是如意她们，便没动弹，只道了一声进来，仍旧抱着软枕，歪在榻上发呆。
她想睡上一觉，尽快恢复如初，明日还要去给王妃请安，不能叫那些烦心事影响了情绪，再让王妃察觉出来什么。
可事与愿违，越是不去想，辜月心里越是乱，今天在慈恩寺里的那一幕，在脑海中反复呈现，叫她想起那个人，既恨且怨。
她甚至有些恨自己，为何偏偏要走过去看那一眼，想必是心里还怀着不切实际的希冀，以为那人会认出来她，再露出痛苦与懊悔的表情？
辜月越想越难受，魔怔了一般，恨不能伏在软枕里哭出来，可是她不能，如意她们都在这里，她不能露出端倪。
辜月实在没忍住，将软枕的穗子咬住了，后槽牙轻磨，想象它是一颗生豆子，像她幼时那样，将生豆子嚼碎了，和着满腔的委屈一起吞下去。
正在这时，忽有一只手探过来，将那枚穗子往外抽，辜月怔了一下，看向来人，屋里的灯火有些暗，那人微微俯着身，暖黄的烛火穿过菱花格，交错的碎光落在他的侧脸，眉眼深邃，显得格外俊美。
他道：“松口。”
辜月已经傻住了，听了这话，下意识张开嘴，任由他拨开了那枚穗子，她呆呆地看着谢逐在软榻上坐下来，将一块什么东西递到她唇边，紧接着，辜月便闻到了甜甜的香气。
又是花生糖。
室内安静无声，辜月吃着糖，唇齿间满是香甜，她小心地觑着谢逐的表情，怯怯地解释道：“我没馋……”
她再馋花生糖，也不至于去咬穗子吃。
辜月担心谢逐发现了什么，仅仅只是一个相同的乳名罢了，天底下同名的人何其多，但显然的，她这位兄长聪颖过人，也极其敏锐，很不好糊弄。
究其根底，还是她今天的反应太糟糕了。
辜月心中懊恼，吃完了花生糖，谢逐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很专注，辜月有些着慌，只好岔开话题道：“哥哥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谢逐答道，又问她：“你今天怎么了？”
辜月下意识垂了眼，道：“没怎么，我、我只是有些累……”
话未说完，一只手伸过来，轻叩住她的下颔，力道并不容置疑，辜月被迫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深黑的凤眸，谢逐的声音不疾不徐，甚至有些慢条斯理的意味：“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什么吗？”
辜月一时愣住了，这句话很耳熟，上一次谢逐说这话时，还是她弄坏了谢幼姝的遗物，她带着汤去听松斋赔罪，那时谢逐坐在书案后看着她，说有些话他只说一遍，可惜她没记住。
他还说过什么话？
辜月下意识在脑子里急剧地思索着，她努力地回忆谢逐说过的话，可是太多了，在谢逐还不忙的时候，他们几乎天天都在听松斋里见面，说话，读书写字。
辜月想了很久，仍然没有得出答案，她有点着急，担心谢逐因此生气，只好祈求地望着他，希望能得到一点点提示。
少女明眸清澈，在烛光下显得水意盈盈，似哀求又似讨好，像一只无助的小动物，可怜可爱。
谢逐仿佛被她这种神态吸引住了，深望着她，凤眸幽暗，叫人无法探知他此时的真实情绪，他的指节轻轻摩挲了一下，少女的皮肤光滑而细腻，犹如上好的丝缎一般。
“想不起来么？”
辜月有些怯怯的，不点头，也不摇头，仿佛只要这样，就还有回旋的余地，她实在想不起来谢逐说过什么话了，可是又担心旧事重演，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般亲密，她甚至已经开始依赖谢逐了。
辜月决定先发制人：“哥哥，对不起……”
似是被她这句诚恳的道歉打动了，谢逐这次竟然没有生气，只点点头：“不记得也无妨，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
辜月连忙洗耳恭听，谢逐终于放开了手，望着她，道：“我说过，从此以后不许再骗我，你记得了吗？”
辜月怔住，她想起来了，谢逐确实说过这句话，她第一次入宫面圣回来，他在马车上说过的。
谢逐又问她道：“所以，月牙儿，你今天怎么了？”
听见他口中吐出那个名字时，辜月只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他知道了。
毫无意外的，谢逐肯定是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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