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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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自那日起，辜月再没在谢逐面前夸过韩器一个字了。
她也不是迟钝的人，知道谢逐不喜韩器，还非要去惹对方不痛快，何况她的兄长确实很厉害，无论是投壶，亦或是文采。
四月便开始入夏，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到了中午时分，更是稍厚一点的衣裳都穿不住了，要换上柔软单薄的夏衣才行。
这一天，辜月去主院陪王妃用过膳，下人奉了茶来，王妃笑道：“这阵儿府里事情多，险些忘了一件要紧事同你说。”
辜月好奇道：“什么事？”
王妃道：“当初你回府的时候，因沁园还未修缮好，才让你暂时住在东厢，如今那边已修好了，你过去瞧瞧，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喜欢，或是想添置的，只管吩咐下去。”
辜月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答应下来，王妃又想起一事，道：“对了，过些日子便是佛诞日了，我打算去慈恩寺参加浴佛会，你要不要同去？”
辜月自然是道了一声好。
谁知过了两日，韩观芍又来邀她去赏花，言语间颇有歉意，说赏春集会那一日不该冷落她，担心辜月生了气。
辜月意外之余，忙解释了一番，只道自己那一日是觉得累了，这才先走，两人说开之后，关系倒是又近了许多。
但是她与韩观芍交好，不可避免地就会遇见韩器，不过这两兄妹也颇有意思，虽然性格都十分外向热情，却对彼此不太看得上，时不时就要拌嘴吵几句，互相讥讽。
韩观芍没吵过兄长，便偷偷同辜月大倒苦水：“天底下的哥哥都是这德行，仗着自己早生那么一两年就不得了了，整日里颐指气使的，真是气煞我也！”
感慨完既生瑜，何生亮之后，她又问辜月：“你哥是不是也这样？”
辜月看着她寻求认同的眼神，有点不太忍心，却也不愿意抹黑谢逐，便道：“我哥哥不这样，他很好。”
待得知谢逐会教她读书，教她投壶，还给她买好吃的，韩观芍简直羡慕得不得了，道：“浴佛会那天我要去庙里，正好拜拜菩萨，下辈子投胎也给我一个这样的好哥哥，才不要韩器那样的。”
听见她夸谢逐，辜月也有一点开心，却没好意思表现出来，便岔开话题：“你要去浴佛会？”
“我娘和大姐姐都礼佛，每年都要去的，我嫌人多太挤了，还热得慌，”韩观芍道：“你也去么？”
“是，我陪我娘去。”
说完这话，辜月心念微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家中人都去浴佛会吗？”
韩观芍答道：“对啊，我爹那日正好休沐，他若去了，全家人肯定都是要去的。”
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高兴起来：“太好了，等浴佛会结束了，我们可以去玩，食味楼最近有一道新菜，听说很好吃，我们一起去吧。”
辜月也笑了，眉眼微弯，答应道：“好啊。”
……
很快就到了四月八日，浴佛节，民间百姓们都信奉神佛，所以每每到了这个节日，京师便显得格外隆重热闹，官员也都休沐一日，富户人家的马车早早便备好了。
因宁王也去浴佛会，所以便分了两辆马车，辜月和谢逐同乘，她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的街景，到处都是行人，热闹繁华，只可惜今天的天气并不太好，阴阴的，看起来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正是春夏相交之际，长街随处可见开了花的石榴树，莺声滴呖，河边的细柳袅袅娜娜，檐下有燕子飞过，招引幼雏，马车路过市井时，辜月看见酒楼前有人在卖酒，拖长了调子吆喝：“卖青梅酒嘞——”
车外热闹，谢逐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辜月身上，少女今日穿了一件藕粉色的衫裙，上面绣了朵朵赤金色的凌霄花，天光落在她身上，那些花显得热烈而静美。
京师有一慈恩寺，香火鼎盛，百姓纷纷从各处赶来参加浴佛斋会，禅院会派僧人布施香药糖水，名为浴佛水。
辜月尝了一口，觉得有些甜滋滋的，透着一点香，不浓，却自有一种别样的馥郁。
她喝完，便发现谢逐正微皱着眉，盯着手中的碗看，那表情，好像在看一碗毒药，似察觉到辜月的视线，他看了过来，问道：“如何？”
辜月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好喝啊。”
谢逐听罢，便不再怀疑，只喝了一口，他的眉头瞬间就皱紧了，拧出了一个褶子，辜月还是头一回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模样，惊愕之余，不禁笑了起来。
谢逐放下碗，沉默良久，才评价了两个字：“难喝。”
说话间，王妃与宁王自禅房外进来，见那矮几上放着的半碗浴佛水，王妃面露讶异，问道：“怎么不喝？”
谢逐正欲开口，辜月抢先道：“是我的，我还没来得及喝呢。”
她说完，便将那碗水一鼓作气喝了，王妃见状，笑盈盈道：“慢些，别呛着了。”
待辜月喝完，她又问：“我要去听法华大师讲经，你们去不去？”
两人都没接话，谢逐好似在走神，宁王道：“我陪你去便是，他们两个年轻孩子，哪里听得懂经？去了也是坐不住的，反倒拘束。”
王妃想想也是，又叮嘱几句，便与宁王一道走了，室内渐渐恢复了安静，只听得外面有人声遥遥传来，谢逐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个空碗上，没挪开半点。
过了一会儿，辜月忽然打了一个小小的嗝，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谢逐已回过神来，看向她，辜月有点面热，不好意思地道：“刚才喝得太急了。”
谢逐嗯了一声，顿了顿，又慢慢地道：“那一碗是我的。”
“我知道呀，”辜月浑不在意道：“可你不是觉得难喝吗？我就帮你喝了，否则让娘知道你只喝一口，那多不好。”
这么说也很有道理，谢逐竭力压下心中的那一点奇异的感觉，要如何形容那种感觉呢？就好像是雨后的新笋，在土里肆意生长着，反反复复，试图要在土面上钻出一个口子来。
辜月并未发觉他又开始走神了，她掀起竹帘，往窗外看了看，听见外面有铙钹之声响起，很是热闹，便对谢逐道：“哥哥，我想出去看一看。”
谢逐没有拒绝，两人一道出了禅房，顺着那铙钹传来的方向而去。
慈恩寺很大，不愧是皇城脚下的寺院，很是气派庄严，普通的香客都在前殿，而像宁王妃这一类的贵客，便被安排在后殿的禅房，辜月二人一路行来，也不乏有认识谢逐的，会主动上前来拱手见礼。
趁他们寒暄之际，辜月的目光四下逡巡，她不知道韩府的人会被安排在哪间禅房，但一间一间找过去，似乎也不太现实。
“小小姐，您慢着些！”
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声音，辜月忽然看见前面的拐角处，有一道小小的人影跑了出来，蹦跳着往前而去，那女童扎着双丫髻，穿着红色的衣裙，不是辜赏乐是谁？
眼看她要消失在游廊尽头，辜月心里一紧，再顾不得许多，快步跟了上去。
好在辜赏乐跑得不快，辜月紧走几步，出了园门，香客便多了起来，她仔细寻找，才再次看到了那道小小的身影，仆妇跟在她身后，似在好声好气地劝告，辜赏乐却并不肯听她的话，时而跑时而停，还作势要驱赶她。
正在这时，辜赏乐像是忽然看见了谁，朝着某个方向奔去，然后在一个男人面前停下来，紧跟在后的仆妇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男人穿着葛色的锦袍，侧对着这边，辜月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她隐约有一种直觉，此人就是辜赏乐的爹。
辜月轻吸了一口气，缓步走上前去，明明四周的声音很嘈杂，人声，诵经声，木鱼声，混在一处，可她却依旧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紧张的，一下，又一下。
辜月走近了，隐约能听见那一对父女的交谈，辜赏乐似在撒娇，拖长了声音道：“我要吃糖葫芦。”
“好，爹给你买，”男人宠溺道：“月牙儿跑出来了，有没有告诉娘亲啊？”
辜赏乐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落在了辜月身上，双目微亮，指着她大叫了一声，脆生生的：“啊！是姐姐！”
辜月心中猛然一跳，那男人下意识转过头来，辜月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面孔。
浓眉大眼，五官深刻，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辜月记忆中的那个人，常年挑着货担，走街串巷，风吹日晒，他的发髻没有这么整齐，肤色没有这么白，气质也不像这般优越。
也不对，其实还有相似的一点，那个男人也会这样弯着腰，笑呵呵地喊她月牙儿。
可他现在是另一个女孩的爹。
这世上竟有这般奇事，妻儿老母在家中苦等数年，他却早已另觅良人，成亲生子，还摇身一变成了贵人，活得无比潇洒。
男人面上露出了几分迟疑，他像是完全不认得辜月似的，斯斯文文地拱一拱手：“姑娘是……”
辜赏乐却还记得辜月，大声道：“她是小舅舅的朋友！”
男人顿时恍然大悟，笑着道：“原来姑娘是四郎的朋友，幸会幸会，鄙人是当朝副都御使韩为善韩大人的女婿。”
自报家门时，言语之间，表情流露出了几分骄傲。
然而辜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直到对方的表情渐渐变成了疑惑，她张口欲说话，却一时没发出声，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清冽声音：“怎么了？”
是谢逐。
他不知何时已跟了过来，看见辜月苍白无措的脸，谢逐的目光落定在那个男人身上，表情微冷，沉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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