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热吻》栗子秋

12、烟火迷途（下）

　　“啊我的饼干！”

　　伴随着一阵杂乱的拖鞋拍地板的声响，姜时雁带着全是水渍的一张脸慌慌张张跑去厨房。

　　“还好还好。”

　　小心翼翼把烤盘取出，三种口味的曲奇整齐一划的在上边排列开来。姜时雁径直往客厅走去拿自己的手机拍照，路过林游的时候非常不满的哼了一声。

　　选一个色调明亮鲜艳的滤镜，编辑好文案发送。只要转发关注，明天抽5位幸运的宝贝送出姜时雁亲手烤制的小曲奇一份。

　　没两分钟，评论底下全是庆贺姜时雁恋爱脱单的祝语，甚至有粉丝要求他们情侣档一起直播撒狗粮的。

　　也是画风清奇了。

　　林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从背后将人一把揽进怀里，一手滑动屏幕，另一只手去挠姜时雁的下巴。

　　“情侣档？我觉得可以。你觉得呢？”

　　顺便在自家小女友脸上偷个香。

　　真乖，怎么有这么甜甜软软的小姑娘，像蛋糕店里被精致摆放的草莓奶油泡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于是林游又亲了好几口。

　　姜时雁嫌弃的推了推身后的人，收起手机转过身去：“你把手撒开，谁让你抱我了。”

　　连发脾气也像撒娇，林游想。

　　“对不起呀，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林游手臂收紧，让小姑娘的头可以刚好靠在自己胸前。他左右轻轻晃动身子，带着怀里的人一起，“可是你真的太可爱了，可爱到，我想一口吃掉——”

　　男人故意诱哄般在自己耳边说着话，温热的气息就在耳畔，他的身上有令人心安的好闻的味道，姜时雁顿时一点脾气都没了。而后又觉得自己好像也太好哄了一点，抬头去咬林游的下嘴唇，结果又半推半就被人按在洗碗池前亲了。

　　林游双手撑在台子上，垂眸盯着姜时雁看，气息还未平。小姑娘眼里带着水光，眼尾红红的，嘴唇上还带着水渍，怎么看怎么诱人，有点把持不住。

　　姜时雁也感觉到林游身体的变化，僵硬的不敢动，一双眼无辜的看着他，有些无措。

　　睡是睡过了，可昨晚大家都是初次，加之后来林游被自己激了一下又按着自己做了两回，下面还隐隐有些不适。

　　察觉到姜时雁的不安，林游叹着气，亲了亲她的眼皮：“你这儿肯定没套，不动你。”

　　姜时雁：……你又知道了。

　　“怎么这样看我，还是说你家里有那玩意儿？”狭长的眼里溢满笑意，林游抬手握住她的腰，带着暗示意味轻轻揉捏了两下。

　　“我一女孩子准备拿东西干什么。”姜时雁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倒是你，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当然是，在超市见到你之后。”

　　然后又免不了一番亲吻。

　　那盒套是林游在超市认出姜时雁后，夜里怎么也睡不去，套了衣服去超市买的。结账的时候，收银员是个年轻小姑娘，全程红着脸帮他刷条码。

　　不过这没必要让她知道。

　　“收拾一下，晚上带你出去玩。”

　　林游拍了拍姜时雁的屁股，帮她把被自己弄乱的头发理好。

　　姜时雁明显不太在状态，还沉浸在刚才火热的吻里：“去哪儿？”

　　“带你去见见我几个朋友，穿漂亮点。”

　　姜时雁很听话的被推着回了房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又探出头来紧张兮兮问林游：“我穿什么好啊，你的朋友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林游笑，上前去摸她的头：“穿你喜欢的就好，我的朋友都是很好玩的人。”

　　那行吧。

　　最后姜时雁穿了哥哥给自己买的那条碎花裙。

　　细软的雪纺布料，精良的裁剪，明黄色作底，裙摆缀着大片大片的花朵。转一圈，有种身陷花海的错觉。

　　仔仔细细的化了个妆，很少画眼线的姜时雁这会儿倒是认认真真倒腾了一番，眼尾微微上挑，搭上烟熏玫瑰色的唇釉。

　　嗯，非常的温柔清新。

　　出来的时候林游双眼瞬间一亮，他两步走上前把人抱住，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吃味：“怎么办，我的女朋友这么漂亮，我都不想让那几个傻逼见你了。”

　　“说什么呢。”姜时雁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搞的有些不好意思，挣脱开来要往玄关走。

　　林游在后头亦步亦趋，嘴里嚷着让姜时雁等等他。

　　到吃饭的地方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着几个人了，或吞雨吐雾或和美人调情。

　　“干什么干什么，搞的跟仙境似的，都给我把烟掐了啊，我媳妇闻不得。”

　　林游一进门就去开窗户。平日里他们也这样，虽然林游不怎么抽，但今天带着姜时雁，就不太好了。

　　和星文在包厢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就注意到林游身边的人了，他灭了烟，起身捋了捋袖子，很正式的伸出手来：“久仰大名，我是和星文。几个兄弟里我最大，你也可以跟阿游一样叫我声大哥。”

　　“你好。”姜时雁有些受宠若惊，两只手都伸出去回握，“我叫姜时雁，时间的时，大雁的雁。”

　　和星文笑的神秘：“我们都知道你。”

　　“你好啊，嫂子。”老三刚从温柔乡里起来，嘴上还带着口红印，“我是于鹤，排行老三。”

　　林游百般嫌弃的丢了包纸巾过去：“老三，把嘴上口红擦擦，像什么样。”

　　于鹤：？？？哥，我平时这样你也没说啥啊。

　　当然，林游只是为了能在女友心里有个好的印象。虽然他的兄弟可能有点混，但他不啊，他根正苗红，身正不怕影子斜。

　　姜时雁看于鹤抽纸巾擦嘴，再看看他原先坐着的位置边上那个大胸纤腰的美人，睨了眼林游，林游摊手表示自己是清白的。

　　老五反应快，从一旁插进来：“姐姐好姐姐好，我是于鹤的弟弟于铮，排第五，在宣大念国贸。四哥薛珩前段时间出国了，还没回来，今天就缺席了啊。”

　　末了还不忘冲姜时雁抛媚眼：“姐姐要是觉得游哥不好，欢迎来找我呀，先加个微信怎么样？”

　　皮一下的代价就是被林游按着收拾。

　　姜时雁只觉得眼皮直跳。

　　林游说他的朋友都是好玩的人……好吧，确实挺会玩的-

　　“都站着干啥，坐啊。”

　　林游找了靠窗的位置，拉开座椅让姜时雁坐，自己也在边上坐下。

　　姜时雁还在想刚才和星文说的那句话，明明她和林游从认识到在一次也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没怎么他的朋友就都知道自己了呢。

　　“和先生，冒昧问一句，为什么您说，大家都知道我啊。”

　　和星文坐在林游的右手边，正玩着打火机，开开关关的，声响很是清脆。

　　“弟妹不用这么客气。”和星文抬头，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光，捕捉不到，“叫我名字就好，或者你实在觉得不适应，就叫我大哥吧。”

　　“至于，我说为什么大家都认识你……”和星文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拖着调，眼神与林游的交汇在一起。然后他似是会意，表情变得有些难以捉摸起来，“你以后会知道的。”

　　“谢谢星文哥。”

　　“姐姐你问我啊，我知道——”

　　于铮这个嘴里藏不住秘密的家伙，刚开了个头，于鹤就塞了块哈密瓜在他嘴里，“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于铮：？我说什么了吗我？

　　姜时雁只好作罢，想着许是林游怕她紧张，提前和他们几个打了招呼。

　　菜陆陆续续被一水儿穿紅色旗袍的服务员端上来，一看就很贵的样子。虽然胃里早已在唱空城计，但姜时雁还是没动筷子，观察大家的动作。

　　于鹤这边已经跟美女喝起小酒来，和星文不知道拿着手机在看什么，于铮在夹三文鱼吃。

　　“发什么呆，不是在路上就说自己饿了吗？多吃点。”林游用盛汤的大勺给姜时雁舀了满满一碗的汤，又转着玻璃转盘取了两只最大的大闸蟹剥起来，“先喝汤，我给你剥蟹吃，这家店的海鲜特别新鲜。”

　　其余几个人往这边瞧了一眼，又心照不宣的挪开视线。

　　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了不起，这恩爱秀的满分。

　　林游的动作很快，姜时雁把汤喝完他就把剥好的蟹肉蟹黄放在小碟子里挪过去，还细心的淋上了酱料。

　　蟹肉紧实弹牙，带着鲜甜，蟹黄肥而不腥。

　　姜时雁吃的直眯眼，腮帮子小幅度动着，很是可爱。

　　在座的除了有美人相伴的于鹤，心里都默念：谈恋爱有什么了不起。

　　是挺了不起的，我也要去找一个。

　　饭桌上吃狗粮吃到饱的几人提议说要换个场子搓麻将，心里打着小算盘。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忆，今天可得好好宰林游一顿。

　　作为一个麻将爱好者，姜时雁的兴致提上来了不少，眨着星星眼看林游。

　　于是上桌的就变成了姜时雁，和星文，于鹤，于铮四人。

　　林游在边上看自家媳妇，顺便秀个恩爱。

　　于铮喊着不公平，一个电话又叫来几个盘亮条顺的小帅哥来，凑了一桌麻将一桌扑克，还有俩在房间自带的点歌台那里挑歌。

　　林游左右没事做，在边上给姜时雁剥瓜子吃，不一会儿就剥了一小碟出来。

　　和星文手里夹了一根没点着的烟，开玩笑道：“怎么也不给哥哥来一点啊，就这么宝贝你媳妇儿。”

　　林游低着头，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羡慕？你也找一个呗。”

　　姜时雁有些臊，连带着牌也出错了，原本稳胡的一副牌被拆的乱七八糟。

　　“没事啊，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林游掏出自己的皮夹往桌上一放，又不知道从哪儿要来了一杯果汁，“酒就不给你喝了，不然一会儿回去没人开车。”

　　林游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就喝了不少，这会儿面上虽看不出来，但说话时酒气还挺熏人。

　　提到输赢于鹤就有话要说了，他丢了张红中出来，换了只手夹烟：“知道你男朋友在牌桌上被称作什么吗？散财童子，我就没见过比他技术还菜的人了。”

　　话说完，自己先笑一声。

　　姜时雁眨了眨眼，小口抿了下果汁，酸酸甜甜的，还带着点儿冰。

　　然后她脆生生开口：“那我今晚是不是得赢一点儿啊，不然说出去也不好听呀。”

　　男朋友技术菜，结果找了个女朋友搓麻将也不太行。

　　这也太丢她宣城师大八幢女寝雀□□号了吧。

　　大伙会儿只当她是说笑，也便笑着过了这个话题。不想两圈下来，自己手里的筹码都快见底了。

　　于铮更是咋呼：“二哥，你哪里找来的对象啊，麻将有点厉害啊。姐姐你还有认识的女孩子不，单身的，搓麻将稍微比你差一点点的那种。”

　　口吻里还带了那么几分认真。

　　这下林游可开心坏了，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连酒窝陷得比平日里都深了一点。

　　“宝贝真棒。”

　　他一下勾着姜时雁头发玩，一会儿又亲人的，热乎劲儿被人直呼辣眼睛。

　　林游自己倒不介意，只是担心女朋友脸皮子薄，禁不得他们这样打趣。

　　站起身来：“我去唱两首歌，有想听的吗？”

　　姜时雁摇头，表示他唱什么都行。

　　于是他拿着pad划了半天，选好歌后特别骚气的站到立着话筒的台子上。

　　前奏一出来，气氛顿时更热了几分，甚至有人吹起了口哨。

　　杨千嬅的《处处吻》。

　　张口就来的标准粤语，林游没看屏幕上的歌词，而是去看姜时雁。

　　半倚半坐着，一只腿伸得老长撑着地，另一只踩在椅子上。衬衣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解了两颗，底下皮肤若隐若现，一双眼跟浸在水里似的，在绚丽的灯光下，妖孽又勾人。

　　姜时雁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她的男人，可真好看啊。

　　“你小心

　　一吻便颠倒众生

　　一吻便救一个人”……

　　“一吻便偷一个心

　　一吻便杀一个人

　　一寸吻感一寸金

　　一秒崎岖的旅行”

　　视线交汇在一起的瞬间，周围似乎完全安静了下来。

　　姜时雁只能听到自己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

　　后半场，两个人在大家伙儿什么都懂的眼神下提前离了场。

　　姜时雁害臊，一个劲儿把脸往林游怀里钻，林游倒是自然得很。本来今天组的这个局就是想光明正大秀个恩爱。

　　他大大咧咧搂着小姑娘肩膀，嘴上噙着笑：“羞啥，你又不是见不得人。”

　　姜时雁坐上林游那辆小跑的驾驶位，有一瞬怔愣。

　　其实吧，驾照拿到手两年，正儿八经开车的机会没两回，别说还是这种配置顶好的跑车。

　　于是她实话实说，两人商量一番一拍即合，林游掏出手机叫了代驾。没两分钟，一穿着黑衬衣的小青年就跑来了，动作娴熟的发动车子，车身流畅的掉了个头，消失在夜色中。

　　后座有些挤得慌，好在姜时雁人小，勉强能塞下。

　　进了电梯，林游只按了自己家的层数，怀里搂着姜时雁。

　　两人心照不宣。

　　虽说平日里没少听朋友讲男女这档事，还在念书时也没少看片子，但总归是刚开荤的男人，又是年轻气盛，身上总带着火气。

　　姜时雁身子早软的一塌糊涂，任由着被抱到沙发上肆意妄为-

　　第二天，姜时雁是被闹铃声吵醒的。

　　睡眼惺忪看见林游站在开着的衣柜前，背对着自己换衣服。

　　嗯，今天好像是周一，她记得林游说过今天要回家一趟的。

　　“吵醒你了？”林游听到动静回过神，姜时雁正眯着眼睛看自己，他俯下身吻了吻床上不着寸缕的人，顺手摸了一把胸，“再睡儿吧，我收拾好直接去机场了。”

　　姜时雁抓着头发挣扎着想要起身：“这么早？我送你过去吧。”

　　林游把她按回去，仔细掖了被角：“得了吧，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就几天而已，我到那边了给你打电话。”

　　姜时雁听着觉得有道理，又安心的闭上眼睛梦周公去了。

　　林游看着小姑娘乖巧的睡颜，低头亲了一口。

　　“我家钥匙和你手机放在一起了。”

　　“等我回来，乖。”

　　再睁眼，阳光亮得刺眼。拿起手机一看，都过十二点了。

　　十几分钟前林游发微信说已经落地了，可能知道自己还在睡，只让她睡醒后回个消息。

　　姜时雁从林游衣柜了拿了件衣服穿，一边刷牙一边回复消息，那边说晚上给自己打电话。

　　地上的衣篓还放着昨晚两人换下的脏衣服，姜时雁洗完脸就撸起袖子拿到阳台去洗。衣服裤子手放进洗衣机了，贴身的内衣裤还是手洗的好。

　　拿起那条黑色的平角内裤时，姜时雁面上一红，很快又平复下去。

　　所有衣服都晾好，她看着自己的蕾丝内衣裤与林游的晾在一起，一阵暖意袭上心头。突发奇想拍了照分享给他，那边几乎是秒回——

　　【宝贝辛苦了，爱你。】

　　回了14楼简单煮了碗面吃，顺便把昨天的抽奖微博给开了。五个人，分下来一份也没有几块，但姜时雁还是找了可爱的纸盒子装起来，还系上了粉色的蝴蝶结。

　　换了身衣服下楼寄快递，问李昭昭今天有空没。李昭昭正愁着无聊，动作迅速收拾好自己叫了车过来。

　　姜时雁就在小区门口等她。

　　“几天不见又变好看了啊，果然是有爱情滋润的女人。”一下车，李昭昭就冲自己的好闺蜜挤眉弄眼的，两人手挽手亲亲热热进了屋。

　　“怎么，今天你男朋友不陪你了？”

　　姜时雁：“他一大早就回家了。”

　　“他不是宣城的吗？”李昭昭问，停顿了一下又去拍自己脑门，“你瞧我着记性，来的路上我还想着要你跟说，结果见到人就给忘了。”

　　姜时雁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放茶几上：“什么事啊？”

　　“就是，你还记得咱们高二那会儿高三来了个特别帅的转学生吗？”李昭昭端起可乐吨吨吨几口，易拉罐空了一半，“当时我们班好多女孩子还特意跑高三教学楼去看呢。”

　　姜时雁脑子空空，她怎么就一点印象也没有。

　　李昭昭挥挥手：“就知道你没印象，你当时两耳不闻窗外事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我就直接跟你说吧——”

　　“那个转学生就是林游。”

　　姜时雁：？？？

　　眼神里带着狐疑，姐妹你确定消息是真实的吗。

　　“嘿，你别不信。”李昭昭见姜时雁一脸狐疑看自己，动作利索的亮起手机屏幕解了锁，“我还特意问朋友要了那一届毕业生的照片，喏你看，这站C位的不是你家的那位还有谁。”

　　姜时雁探过头一看，还真是。

　　“我怎么从没听他提起来过啊。”姜时雁接过手机，把照片放大了看，18岁的林游，五官同现在没有大的出入，只是成熟了不少，变得更凌厉帅气了。

　　“还有还有，”李昭昭把空的瓶子压扁，瞄准垃圾桶一丢，“就他们快高考的时候，那会儿不是时遇哥正好放假回来到学校接你吗，林游来班里找你了。不过当时班里也没几个人了，我跟他说你往校门口那边去了，然后他也跟过去了。”

　　“后来不是因为高考我们放假吗，我就忘记跟你说了。那天看到你发来的照片我才想来。”

　　“不过看你这反应，估计也没见上人家吧。”

　　姜时雁一脸懵逼：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姜时雁是真的没有任何印象，她不记得她们高中那会儿还有这样一号人。不过也是，自己当时不谈恋爱不听八卦的，只知道看漫画书和画画，想必也不关注这些吧。

　　只是——

　　姜时雁心存疑惑，林游从来没和自己提过这些事，只是有些时候，她觉得林游看自己的眼神不单单只是普通男人看自己喜欢的人的样子。

　　反而，掺杂着有点复杂，有点酸涩的情感在里面。

　　就好像，他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自己一样。

　　那天和星文也说过，大家都知道她，问了又含糊其辞不肯说清楚。

　　难道李昭昭说的都是真的吗？林游真的早在自己高二的时候就认识自己了吗？

　　姜时雁想着，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在发酵，有点欢欣，又有些苦涩，是饮下一杯啤酒后的不断回味。

　　他那个时候，是想说什么呢？

　　“昭昭，我哥……国庆应该会回来一趟的。”

　　安静了许久，姜时雁终于开口，但她换了个话题。她感觉到自己说完话的时候，做自己边上的那位，身体一瞬间的僵硬。

　　明明以前，那样好的。

　　李昭昭后来又谈了很多次恋爱，但没有一次能超过一个月，她不相信这跟姜时遇没关系。

　　“哦，知道了。”

　　李昭昭干应了一声，没再由动作。

　　“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是说如果……如果还是有可能，希望这一次，你们可以稍微谈谈。”

　　李昭昭低着头没说话，而后接了电话又急急忙忙走了，说是临时有事要回公司加班-

　　做晚饭的时候，姜时雁因为在想林游的事差点切到自己手。她拿了创口贴包好伤口，轻轻舒口气，告诉自己先不要想这些，迟一点问他就是了。

　　家里冰箱的冷冻柜里还有巴沙鱼柳，姜时雁决定做道藤椒鱼。她很喜欢这种麻麻辣辣，吃完会出一身汗的感觉。

　　鱼肉解冻后切片，用料酒和盐腌渍半小时。油下锅，放入葱姜蒜爆香，倒入酸菜木耳金针菇翻炒，再加清水。烧开后放宽粉和鱼片，加点调味，出锅。最后放青花椒，浇上热油，藤椒鱼才算完成。

　　鱼肉吸收了汤汁，一口下去，细嫩又带着麻麻的口感在嘴里炸开，酸辣热乎，很是过瘾。

　　姜时雁吃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她一边拿手扇风一边吃的停不下嘴，嘴唇也因为辣而发红。

　　手机振动，林游发来视频邀请。

　　接通后把手机架在面前，男人那张不管看几次还是会令心跳乱了节奏的精致面庞出现的屏幕里。

　　林游：“在吃饭吗？吃的什么。”

　　抽纸巾擦汗：“藤椒鱼，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特别下饭。”

　　“好啊。”林游那边好像还有其他人在说话的声音，窃窃私语着什么。

　　姜时雁低头捞了块最肥的鱼肉，筷子正对着摄像头故意道：“好香啊，你想吃吗？”

　　林游无奈的笑着，转头不知道在和谁说话，隐隐约约能听到“女朋友”什么的字眼。

　　“燕燕，我爸妈想跟你说说话。”

　　姜时雁：……

　　下一秒，她切断了视频，几口吃完饭，又回房间换下睡衣，照了照镜子，涂了点口红。

　　OKOK，放轻松，不就是和男朋友的父母视频聊聊天吗。

　　姜时雁不断深呼吸，给自己做心理工作。然后她重新拨了回去，马上被接通。

　　像是有透视眼一样，林游托着下巴看姜时雁：“收拾好了？”

　　“嗯。”这头点的不像是要见家长，反倒有几分壮烈。

　　“别紧张，我父母都是很好说话的人。”

　　林游说完话，画面一阵晃动，然后一张即使染上岁月痕迹仍旧保养的很细致的漂亮女人的脸出现在屏幕里。

　　“叫燕燕是吧？燕燕，我是阿游的妈妈，你叫我阿姨就行，不过我更希望你叫我一声妈。”

　　姜时雁笑：“阿、阿姨好，我叫姜时雁，燕燕是我的小名。”

　　这也太热情了吧，怎么还直接让人叫妈了呢。

　　这时，夹缝中出现一个中年男子的脸，带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只是那报纸，拿倒了而已。

　　林游妈妈还在给自己介绍着：“这是你们爸啊。不对不对，这是我老公，燕燕你叫他叔叔就好。”

　　这位女士一时嘴快又把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她尴尬笑了两声，看了一眼自己老公，然后俯下身说着什么。

　　只见坐在沙发上淡定看报纸的林先生面上出现一丝裂痕，又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飞快的把报纸换了个方向。

　　“那个……叔叔晚上好啊。”

　　……

　　姜时雁全程咧嘴笑，叔叔阿姨后面说了啥也没听清，全部点头说好就是了。挂断电话的同时，姜时雁瘫回沙发，胸腔里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要是某乎邀请她回答在毫无准备之下突然见家长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她姜时雁绝对是热门第一的那个。

　　平静下来，她仔细回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半小时，姜时雁才发觉这根本就是林游故意的。

　　故意在他爸妈都在边上时跟自己视频，然后被问起来就说是女朋友。

　　于是就有了这样史无前例后无来者的见家长奇遇。

　　姜时雁越想越气，点开对话框发了一排系统自带的微笑表情，那边则是回复了一排的咧嘴笑。

　　……

　　行吧，伸手不打笑脸人。

　　林游看着聊天页面上的内容，左手磨搓着右手虎口处。那块有纹身的皮肤带着隐隐的热度，沿着血管流进心脏。

　　直到现在，他的身体好像才真正可以说是，完整的-

　　这天晚上，姜时雁又做了那个梦。

　　霞光满天，有人偷偷亲吻。

　　她睁眼只看见那个人的匆匆离去背影，空气里还是令人心安的松木香。

　　-

　　第二天，姜时雁回了学校。

　　林游不在，她一个人在公寓待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干脆打包一下回寝室住，还可以和室友一起说说话。

　　她上回前脚一走，当晚全寝室的人就知道姜时雁谈恋爱了，这会儿正把人围着，气势汹汹要打探个清楚。

　　叫什么？哪里人？对你好吗？怎么认识的？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一个头两个大。

　　姜时雁一五一十把两人从相遇到现在，以及昨晚的意外说了一遍。三个室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所以说，你昨天见家长了？”

　　“太速度了吧。”

　　“我怎么听着感觉你对象不太靠谱啊。”寝室长抵着下巴沉吟，眉头紧锁。

　　姜时雁忙护短：“他对我很好的，刚在一起就带我去见他的朋友。他几个朋友也很好说话。”

　　“你男朋友的朋友是男是女？好看吗？缺对象吗？”

　　又是一个三连灵魂叩问。

　　男的，都好看，缺不缺对象就不知道了。

　　姜时雁笑，决定翻过这个话题。

　　“晚上请你们吃火锅怎么样，就那家正宗的重庆火锅。”

　　六只眼睛直直扫过来，亮的可怕。

　　林游这两天好像有点忙，发出的消息老半天才回，电话里也是匆匆两句没了后话。

　　姜时雁跟他说晚上请室友吃火锅，这是女寝不成文的规矩——脱单请吃饭。

　　过了15分钟，那边回道：

　　【等我回来，再请一次。】

　　然后是三千块的转账：“吃好玩好，别给你男朋友省钱。”

　　姜时雁没收，她才不要男朋友的钱。

　　她有自己的小金库，怎么说也是小富婆一个。

　　热气腾升，四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带着一样的笑容。

　　正是因为日后多离少聚，还能一起饮酒欢笑就显得特别可贵。

　　每个人都醉醺醺的，手拉手成排往宿舍走，路灯下是越来越长的人影-

　　刚坐下，林游的电话打了进来。

　　姜时雁看着三个歪七扭八或做或躺的室友，决定去阳台接电话。

　　“回来了？”那边的人不知在什么地方，很安静，声音闷闷的。

　　姜时雁点头，脸颊上是醉酒后的红晕：“嗯，刚回来，你电话就来了。”

　　“喝酒了？”似乎是听出今晚女朋友说话的调调特别娇软，笑道。

　　转个身，背靠栏杆：“喝了一点点，没醉，就是头有点晕。”

　　“那一会儿早点睡，明天起来可能会头疼，实在不舒服就去买点药吃。”声音刻意放低，却在着静谧的夜色里无限放大。

　　“林游，我好想你哦。”姜时雁撒娇，“明明你才走了两天而已。”

　　现在她一个人都睡不好了，可是两人才在一起没多久。

　　听得到声音摸不到，可太折磨人了。

　　林游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姜时雁脸红红的，老半天没说话。

　　室友出来收衣服，还惊奇地问：“燕燕你怎么脸这么红啊，别不是酒精过敏吧？”

　　姜时雁张口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又闭回去。手机贴在耳畔，双眸含春，看着远处的天。

　　另一头还能听见男人隐隐约约的笑声。

　　室友见状也明白了几分，人分明是在和男朋友你侬我侬，她的出现反倒坏了好事。

　　于是室友很懂的露出姨母笑，收了衣服就进去，还贴心的关好了落地窗-

　　三天后，林游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到师大生活区，坐车里给姜时雁打电话。

　　“下来，我在你们寝室大门等你。”

　　姜时雁才吃了午饭，迷迷糊糊睡下去。

　　听了电话后还看了一眼屏幕，确定不是自己在做梦后，猛地坐起揉眼睛。动静有些大，吵醒了几个室友。

　　“怎么了……”

　　“我、我男朋友回来了。”

　　噼里啪啦一顿，还夹杂着拖鞋的声音。

　　换衣服，化妆，卷头发。

　　姜时雁的动作从没这么迅速过。

　　二十分钟后，宿舍大门出现一个雀跃的身影，她穿着黑色的一字肩露脐上衣，下身是高腰的阔腿裤。

　　林游摇下车窗招手，姜时雁绕道后边开门做进去。

　　两人一路上没有对视，没有说话，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心跳史无前例的快。

　　下了车，林游拉着姜时雁去超市，说要买点东西。

　　姜时雁问他是什么，林游回过身，目光落在她身后的架子上。

　　回头一看，脸又红了。

　　杜/蕾/斯、超/薄等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还不如不问-

　　姜时遇紧赶慢赶，熬了好几个通宵，终于在国庆前两天完成了导师的要求，白胡子的老头扣扣搜搜给他批了一周的假。

　　九月三十这天下午，姜时雁难得开了车，兴冲冲地去机场接人。

　　有一段时间没见，哥哥好像又瘦了一些，黑眼圈也深了几个度。穿着白衣黑裤，手里拎着个小箱子。

　　“哥，你回来有跟爸妈说吗？”姜时雁上来就紧紧搂着自家哥哥的手，带着他往停车场走。

　　“说了，我跟他们讲先来看你，迟点再回家。”姜时遇揉着妹妹的头发，脸上是露出很浅的笑意，冷峻的脸才算是有了点生活气息。

　　哥哥不笑的时候真的很吓人。

　　姜时雁吐着舌头，问哥哥晚上想要吃什么，待会儿去超市买。

　　“都行，你做什么哥哥都喜欢。”

　　一路畅通无阻开回小区，姜时雁把姜时遇的箱子放在门卫那里保管，然后还跟小女生一样，蹦蹦跳跳带哥哥去逛超市。

　　但是她好像忘记了，林游这段时间基本都是在自己那睡的，家里好多男士衣服。

　　所以，姜时遇一进门就看到了鞋架里的两双男鞋，还有与自家妹妹脚上同款的情侣拖鞋。

　　阳台上，是还没来得及收进来的男士衣物和，平角内裤。

　　“那什么…”姜时雁干笑两声，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低了八度，“哥哥，我…谈恋爱了。”

　　看出来了。

　　姜时遇盯着自家妹妹不说话，想听听她怎么解释这一屋子的男人的东西。

　　“哎呀，就是这两天他在我这里睡来着。”姜时雁心一横，抬眼看了下自家哥哥，声音小了好几度，“好吧，他这半个月都在我这睡的。”

　　姜时遇挑眉，还是面无表情：“半个月？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原本还想说谎的某人想想骗人的后果，还是决定说实话：“三个星期吧，可能……还差那么两天。”

　　死定了。

　　姜时雁干脆低头看自己的拖鞋，头顶就是姜时遇那毫无温度如同死人的说话声：“半个月就敢跟男人睡一起，你胆子不小啊姜时雁。我看是爸妈管你管太松了，你想被人骂是吧？”

　　“头低这么下去干嘛，地上有钱吗？抬头看着我。”姜时遇伸手去托姜时雁的下巴。

　　然后，防盗门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完蛋，林游回来了。

　　整颗心凉了个彻底，就像是在冰窖里面。

　　这回真的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姜时雁双眼紧闭企图逃避现实。

　　只是这周围的空气似乎是太安静了一点，姜时雁睁开看一只眼四处偷瞄，发现自己男友和哥哥正在，对视。

　　没有人说话，连个动作也没有。

　　姜时雁咽了口口水，决定打破这片寂静。

　　“那什么——”

　　只见林游怒气冲冲摘了领带，还解了两颗扣子，仰首挺胸怒目圆睁的把他的小姑娘拉到身后，说话时能听到牙齿磨牙齿的声音：“既然分手了还回来做什么，分开以后就应该干干脆脆各过各的，为什么还要回来对我的女朋友纠缠不清。”

　　这样子特别想护小鸡仔的老母鸡。

　　林游认出来了这个男人，那年在一中门口的大树下，就是他，活生生掐灭了自己内心燃起的火苗。

　　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他竟然又回来了。

　　他以为，两人分手后就没有交集了的。

　　林游内心疯狂组织语言，想着怎么样可以把眼前这个烦人的男人怼死，他刚才似乎还把手放在自己媳妇儿的下巴上。

　　看我不给你剁掉。

　　姜时遇看了下两人，露出个看戏的表情，很自在的坐在了沙发上。那表情仿佛在说——

　　请开始你的表演。

　　姜时雁急的额头冒汗，心脏快跳出来了。

　　林游误以为她哥哥是她前男友了。

　　真的是火葬场啊火葬场。

　　她轻轻扯了扯林游的袖子，尴尬开口：“那个，他是我哥哥，亲生的那种。刚下了飞机来看我。”

　　“……”

　　林游的浑身气焰顿时熄了火，气氛变得尴尬又凝重起来。

　　所以，这个男人是她的哥哥？

　　那当初——

　　腿的两侧，是林游收紧再收紧的手，他的身体在颤抖，脸偏向另一侧，看不见表情。

　　怎么会，他怎么会误以为是她的男朋友。

　　要是没有这层误会，该有多好——

　　心脏像被人用手狠狠抓住，疼的喘不过气来。

　　真的太疼了。

　　他因为这一误会，生生错过了原本应该是很好很好的五年。

　　每每他夜里难以入睡，一闭眼就是两人在大树下的亲密模样。他的所有不甘，酸涩和耿耿于怀，到头来却发现都是没意义的。

　　内心的某一处，塌陷了一块。

　　姜时雁担忧的看着林游，以为是他紧张过了头。

　　林游很用力的呼吸着，胸口一起一伏。

　　调整好情绪，他终于抬头，露出一个连角度都完美无缺的笑容来：“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状况，在这里给您道歉。我叫林游，是姜时雁的男朋友。”

　　音落，林游朝沙发的方向深深鞠躬，又缓缓起身。

　　“我是以结婚为目的在与您的妹妹恋爱，绝不是一时兴起。”

　　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在姜时雁的心头，这是她头一次见到林游这么认真的一面。

　　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握拳，眼神坚定而又，熠熠生辉。

　　-

　　姜时雁去了厨房，把还留有硝烟味的客厅留给两个男人。

　　哥哥喜欢吃海鲜，刚才特地买了几只螃蟹，干脆做个蟹煲好了。

　　鸡爪剪掉指甲焯水捞出，明虾去掉虾线虾须煎熟，螃蟹洗净开壳切成两半，下锅炒熟盛出来备用。冷油下锅，葱姜蒜辣椒八角桂皮，炒香倒入鸡爪和蔬菜。豆瓣酱和冰糖，然后加入烧好的开水炖半小时。

　　姜时雁拿着铲子偷摸着探出头想偷听外面两人的对话，结果这才没一会儿，客厅已经是一片温馨和睦的气氛，林游和哥哥坐沙发上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话，杯子里泡着热茶。

　　好像还提到了房子？

　　男人间的关系转变也这么匪夷所思的吗，她以为自己跟李昭昭高一刚开学那会儿，课间一起上个厕所回来就手挽着手亲密无间的样子就已经够神奇的了。

　　姜时雁摇着头继续回去做她的菜，香味飘到外边，两个男人相视一笑，然后端起杯子喝茶。

　　天际处是落日残阳，缓缓升起的月亮散着淡淡的光辉，亲吻着大地，宛如一个遥远朦胧的梦。

　　暖黄色的吊灯下是正在吃饭的三人，肉蟹煲，凉拌莴笋丝，紫菜蛋花汤。

　　姜时雁把最大最肥的螃蟹挑出来给姜时遇，接收到男朋友林游的小眼神后，又挑挑拣拣选了一小段黄瓜放到他碗里。

　　“呐，你喜欢的黄瓜。”

　　要不是哥哥还在这，林游早就把姜时雁按在椅子上这样那样的了。

　　知道这会儿他不敢有什么动作，小姑娘动作就伸的更开了。两人没说一句话，光用眼神交流着。

　　姜时遇都看在眼里，他抽了纸巾擦手，漫不经心开口：“吃饭就吃饭，别耍小动作。”

　　“知道了。”

　　小姑娘不情愿的应着，扒着自己碗里头的米饭。

　　“林先生现在在哪里高就呢？”林游刚来的时候姜时遇就把他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看得出来是个家境殷实的主，穿的用的没一件是便宜的。

　　林游放下筷子清了清嗓：“时遇哥，我在一家房产开发公司做小职员，私底下搞点投资，有点小存款。”

　　“不知道是哪家公司待遇这么好，小职员都戴的起江诗丹顿了。”

　　姜时遇识货，这人手上戴的表可不便宜。

　　林游听了话没作遮掩，但也全无炫耀的意思，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来惭愧，我在家里的公司上班，嘉彦地产。”

　　姜时雁惊得吃饭呛到。

　　她知道林游家里条件好，但也没想到这么好。就好像是自己原本中的三等奖，领奖的时候却被告知是仅此一份的头奖。

　　从小在宣城长大，她是知道嘉彦地产的名气的。别的不说，就城东那几片炒到天价的别墅园，就是他们家的。

　　喝了大半杯水才好受一点，姜时雁睁大眼睛问林游：“不是我说，你一个大少爷也太低调了一点吧？我要是你，那宣城的帅哥可都是我的了。”

　　姜时遇瞟了眼自家妹妹，坐对面的小姑娘立马闭嘴不说话了。

　　其实他自己也有些惊讶，因为确实，相比起其他纨绔子弟，林游真的很低调了。

　　性格也挺好，不会给人二世祖那种流里流气的感觉，反倒是让他觉得是大户人家里好生教育出来的小伙子。

　　于是姜时遇也没再多问，直接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如你所见，我们家很普通，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个编剧，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没委屈到家里的孩子。燕燕是女孩子，从小就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我作为兄长，是最不希望自己妹妹受人欺负的。希望林少爷能言出必行。不过还是要稍微提个醒，我们父母那关，可能不会这么好过。”

　　话摊开讲明，也就意味着姜时遇这关是过了的。

　　姜时雁心上一喜，又捞了块肥的不行的螃蟹放进自家哥哥碗里。

　　林游这边得了通行证，更是喜笑颜开，说话声也比刚才洪亮了不少：“放心吧哥，我这辈子也就燕燕这么一个，我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我有的她都会有，不仅如此，我没有的也会让她拥有。我爸妈早就见过燕燕了，昨天还问我什么时候带回去吃饭呢。”

　　姜时遇看自家妹妹：行啊小姑娘，感情连家长都见过了，动作还挺快。

　　姜时雁：过奖过奖-

　　饭后，林游收拾好桌子进了厨房洗碗，姜时雁挽着哥哥的手臂把人送到小区门口。

　　内心无限感慨，也只能是一句：“谢谢你，哥。”

　　姜时遇低头看着眼前这个从小就被宠着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也已经是大人模样，有了心仪的对象。

　　他叹了口气，拍拍姜时雁的脑袋：“行了，反正你觉得好，哥哥也就觉得好。找时间跟爸妈说一下吧，顺便带回去吃个饭。”

　　“要幸福啊，燕燕。”

　　预约的车就停在马路对面。

　　姜时雁红着眼眶去抱人，带着要哭要哭的腔调：“哥哥，我答应你。”

　　“好了，把眼泪收收，回去给你那男朋友见着了又要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姜时遇虚虚揽过怀里的人，“车来了，哥哥要回家了。”

　　“哥哥再见。”

　　直到看不见车影，姜时雁才恋恋不舍的低下头。

　　她咬着下嘴唇，努力把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憋回去。

　　她觉得，能降生在姜家，真的是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遇见林游也是-

　　回去后，姜时雁把自己扔进沙发，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游洗好碗出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俯下身亲亲他的小姑娘。

　　可能是时候了吧，坦诚的说出那段晦涩又不见天日的过去，来路泥泞而污秽，腌渍着每一个清醒到无法入睡的深夜。

　　他是已经妥协，准备好接受结局了的，永远都困在那个名为姜时雁的牢笼里，只能透过铁窗远远望一眼天边的月亮。

　　洁白的月光，是他触摸不到的，毕生的向往。

　　他从未想过还能有等到月亮主动走近他的一天。

　　喉结上下滚动，咽下心头涌现的酸涩：“要出去走走吗？”

　　“好。”

　　两人没开车，只走路，跟着路人，也不管会走到哪里。

　　姜时雁隐隐觉得，林游有话要同自己说。她转头去看身旁的人，路灯下，林游的脸忽明忽暗，长长的睫毛下是不明朗的表情。

　　前面的广场好像有人在求婚，入口处挤满了人。林游让姜时雁这个地方坐，他去包烟。

　　出来的时候，小姑娘正和一个化妆成小丑卖气球的男人聊天，像有心灵感应似的回过头来，然后笑着同那个小丑告别，手里还拿着一只被卷成向日葵花状的气球。

　　“这是刚才那个大叔送我的，说我像他的女儿。”发现林游看过来的目光，姜时雁说道，把气球拿到林游跟前问他还不好看。

　　“嗯，好看。”林游看了一眼气球，然后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我们去那里坐会儿吧。”

　　手里拿着一包烟，一支打火机，还有两瓶水。

　　给姜时雁的那瓶是已经拧开过的。

　　和前边的热闹相比，他们是再安静不过的一隅。

　　林游点了根烟抽，能看得出动作很生疏。他咳嗽两下，轻声说：“我一般不抽烟的。”

　　姜时雁摸着手里的气球，没说话。

　　林游抽完一整根烟才开口：“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我高二跟家人来到这里，进了宣城一中读书。有天晚上我吃完饭，在街上看到一个小姑娘，她也穿着一中的校服，扎了个马尾辫，跟水果摊的大叔撒娇让他把零头抹了。我当时就想，这个小姑娘，好可爱，比我吃过的所有糖都甜。”

　　“后来在学校的公告栏上，我知道了她的名字和班级，她叫姜时雁。我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叫这个雁，明明燕子的燕更符合一点。”林游没让姜时雁说话，他仰头喝了几口水继续道，“然后我就发现，不管在哪里，我总能第一时间在人群中看到你，操场也好，食堂也好，还是课间操的时候。为了能见你，我天天跑去篮球场打球，被我的同学打趣，但是你好像一次都没往我这边看过。”

　　姜时雁：“我没注意……”

　　“我开始频繁在梦里见到你，或哭或笑，生气也好，撒娇也好，都很漂亮。我那时候就觉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林游偏过头来看姜时雁，眸子很黑，姜时雁能在里头看见自己的脸。

　　“我还偷亲过你。那时候你睡着了，大家都回家了，我没忍住。逃跑的时候还落了自己的校服外套。高考前我去你班里找你，想跟你告白，不管理拒绝我也好骂我也罢，我就想让你知道，有人默默喜欢了你很久，我还想好了被你拒绝后要怎么继续追你。”

　　“你的同桌告诉我你去校门口了，我过去一看，你挽着一个男孩子，有说有笑的，特别亲密。那时候，我真的特别特别难过，以为你有男朋友了。”

　　姜时雁想起来了，那天刚好哥哥放假从美国回来，要接她放学：“那是我哥哥。”

　　“嗯，我现在知道了。”林游探头亲了她一下，唇齿间还有淡淡的烟味，“可是那时候我哪里会想到你还有个哥哥呢？我就觉得那是你男朋友。高考完，我就去纹身了，就是手上这个。我以为上了大学我会慢慢忘记你，没想到你的样子在我脑海里越发清晰，我经常做跟你有关的春梦，你缠着我，眼睛哭的红红的。”

　　“你别说了……”

　　姜时雁都快哭了，伸手要去捂林游的嘴。

　　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上天对她的眷顾，才让自己能和林游一起。全没想，身旁这个人，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默默对自己动了心。

　　所以为什么他要纹一个意为燕子的奇怪纹身，为什么自己总做同一个梦，为什么和星文跟自己说大家都知道她……

　　她是真的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认识这么好的男孩子。如果当时稍微往球场看一眼也好，她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找到那个闪着光，目光却一直追逐着自己的男孩子。

　　林游发了狠去吻姜时雁，全然不顾四周会不会有人往这边看。

　　齿间是极其苦涩的烟味。

　　但姜时雁觉得，林游当时的心情，一定要比这个吻苦上千万倍。她闭着眼去承受这个带了太多太多情愫的吻，眼泪一颗一颗掉出来，全被深情的吻去。

　　最后，她听见林游喘着气在自己耳边说：“姜时雁，我是真的爱了你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这就是我的一生了。”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远处的夜空燃起烟火，晃如白昼。那些星火在夜空绽开的声音和林游的混在一起，追着她的心跳，久久回响-

　　回去的路上，姜时雁缠着林游的手不放，眼睛还是刚哭过的红样：“其实我也经常梦见你，就是你亲我的那个场景，但是我睁开眼只能看到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但是我记得那个味道，和你的香水味一模一样。”

　　“我一直都用那个香水，没变过。”

　　把话说开以后，两颗心反而黏得更紧，走两步就要亲一下。有人从身边经过，还偷笑着回头再看一眼。

　　“等我妈妈从片场回来，我就带你回去吃饭。”

　　“好。”

　　“毕业了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好。”

　　“毕业典礼那天你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手捧花束和戒指跟我求婚。”

　　“好。”

　　……

　　昏黄的路灯把两人的剪影拉的细细长长，十指相扣，并肩沿路走完这一条长长的街路。

　　相约看漫天黄叶，冬日飘雪，两鬓斑白也不要忘记彼此的脸。

　　夏天结束了，可夏天还会再来。

　　一如总是如期降临的清晨黑夜。

　　以后不会再有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