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热吻》栗子秋

10、烟火迷途（上）

　　01

　　姜时雁又做了那个重复很多遍的梦。

　　她梦见高二那年，快放学的时间点，她不小心睡着了。只觉得迷迷糊糊有人亲了她一下，嘴唇上还留有温热的触感。等她睁眼时，教室空无一人，只有肩上大了几号的校服外套散着淡淡的，带着水雾的松木香。

　　有个身影慌乱的从门前闪过。

　　像是怔了魔，她一遍又一遍的梦见。

　　姜时雁坐起身来，双手捂着脸。黑色吊带从肩头滑落，背部白花花一片，皮肤吹弹可破。

　　她一直想在梦里见到那个人的脸，也想问问他，为什么要吻自己。

　　那道身影，带着风，如同热夏里猝不及防的一场暴雨，淋湿了姜时雁的整个青春。

　　姜时雁在大三的下半年搬出寝室，租的房子离学校只有三站地铁的距离，很方便。

　　八月底，空气里裹着躁动的热浪，稠乎乎的，被凝住了一般。

　　姜时雁冲了个澡，换了身吊带裙出门买菜。

　　她不太喜欢吃外卖，也不常去店里吃。不是嫌不卫生，只是总觉得少了点味，一来二去就干脆自己动手了。

　　超市的蔬菜区挤了不少来买菜的大爷大妈，电子台秤那里排起了长龙。姜时雁买了点番茄，称了些牛腩，想了想，又拿了两根黄瓜，然后推着小车往生活用品区走。

　　算算时间，她的生理期也快到了，姜时雁抓了几包惯用的牌子，夜用挑最长的买。

　　经过放置沐浴露的架子，她停住，然后弯腰打量起来。

　　姜时雁有个特殊的癖好，就是，买沐浴露，即便家里浴室已经放满了各种款式各种香味的瓶瓶罐罐。

　　目光定在了那瓶白色的，上边画了椰子的沐浴露上。刚想伸手，已经有人动作更快的将它拿了起来。

　　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手背有微微隆起的青筋。

　　很好看的一双手。

　　姜时雁顺着那双手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脸，细碎的刘海挡在额前，薄薄的单眼皮，睫毛浓密似鸦羽，鼻梁高挺，嘴唇泛着自然的红色。

　　像是还没睡醒的样子，男人垂眼看她，语调懒懒：“你要吗？这好像是最后一瓶了。”

　　漂亮的手提着椰子沐浴露在姜时雁眼前晃了晃，虎口处有纹身，是一串英文字母。

　　姜时雁回过神，微笑着摇头：“不用了，我就看看。”

　　然后她推着车同男人擦身而过，面色平静，心里却不停打鼓。

　　对视的一瞬，姜时雁似乎听见了命运的召唤。

　　“那十秒，灵魂大概已卖掉。”

　　她不由得想起容祖儿唱到动情处的无声哽咽。

　　回去后，姜时雁换了居家服开始洗菜。

　　顿了顿，她又回身去拿手机，开了前置正对自己，摆好角度开始录像。

　　姜时雁是个美食博主，录视频教人做菜的那种。

　　“最近太热啦，所以今天就做个番茄牛腩好了。”

　　录视频的时候，姜时雁说话的语速要比平日里慢上三分，声音细细软软，酥到心底。

　　“番茄顶部划十字，烫过一遍后去皮，一半切碎一半切成大块。牛腩洗净切块，冷水入锅焯去血水，然后捞起来沥干……”

　　姜时雁的动作很利落，因为热，鼻尖冒出细细的小汗珠。

　　牛腩需要放进锅里小火慢炖，姜时雁算了下时间，打开冰箱把昨天喝剩下的酸奶拿出来，打算烤个酸奶蛋糕。

　　烤箱预热十分钟，把倒进模具的糊放在烤架上烤一小时，然后开始炒番茄。

　　一般来讲，番茄应是和牛腩一起入锅炖的。姜时雁喜欢把番茄单独拿出来翻炒，加点酱料，炒出浓浓的汁后再倒进锅里和牛腩一起炖。

　　这是她奶奶教她的做法。

　　等待的时间里，姜时雁把超市买来的黄瓜洗净切段，然后拍碎，淋上特制的酱料，午饭算是做好了。

　　饭足，姜时雁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刷碗，然后用电脑剪刚才做饭录的视频。

　　微博上可爱的网友嗷嗷叫了多时才等到了新鲜出炉的视频，评论底下一溜烟儿的彩虹屁吹得飞起:

　　“嗷，我老婆声音真好听！”

　　“看姜姜的手就知道是个大美人儿了，一人血书求姜姜露脸拍视频，直播也可以！”

　　“两人求。”

　　“＋身份证号。”

　　……

　　姜时雁的微博名叫“一味姜”，听起来有些奇怪，所以粉丝们特赐爱称“姜姜”。

　　露脸吗？或许也可以哦。

　　姜时雁想，回复了几个评论，去冰箱里拿考好的酸奶蛋糕-

　　沙发上，男人的手机界面停留在美食博主@一味姜的最新视频，轻缓的背景音搭着女孩子娇娇软软的说话声，指尖圆润，指甲修的整齐，只涂了薄薄一层护甲油，泛着淡淡的光泽。

　　良久，他关掉手机，整个人深深陷进沙发里，嘴唇轻轻蹭着虎口处的纹身，开口喃喃道：

　　“姜时雁——”

　　-

　　第二次见面，是在电梯里。

　　姜时雁约了小姐妹李昭昭吃广场新开的牛蛙煲，电梯门一合一开，那个男人走进来，手里拿着手机和人通话。

　　“喝酒？没意思。”

　　还是懒懒的语调，他靠在边角里，低头讲话时能看到男人性感的下颌线。

　　“打牌？麻将有吗，有我就去。”

　　“成，到了跟你说。”

　　男人挂掉电话，一抬头，视线和姜时雁撞个正着。谁都不服输似的，不愿挪开眼。最后还是出电梯时，他递出手机，眼角眉梢都带着撩人的味道。

　　“加个微信？我叫林游。”

　　“所以你加他微信了吗？”

　　李昭昭端着杯子，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小姐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就是铁树开花。

　　她打高一认识姜时雁起，听说到的，亲眼见证的，喜欢这小姑娘的男孩子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她倒好，回回微笑礼貌拒绝说自己没心思谈恋爱，不知碎了多少怀春少男心。这回终于遇到个心动男孩，可不得赶紧八卦一下。

　　姜时雁：“我——”

　　李昭昭跟着接话：“你——”

　　“我跑了。”

　　……

　　姜时雁一脸羞涩，夹了块最肥的蛙腿肉放到李昭昭的碗里。

　　“姜——时——雁——你给我再说一遍？！”

　　“哎呀昭昭你小点儿声，”姜时雁朝边上几桌的客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过头来小声说着，“还不是因为他，太好看了嘛，我一紧张，就什么都顾不住了。”

　　姜时雁回想起电梯里，林游把他手机递过来歪头冲自己笑得模样，眼里盛满了星星。

　　她心里的那头小鹿，大概会撞死吧。

　　见自家小姐妹一脸怀春的模样，李昭昭啧嘴，心里好奇的不行。到底是长成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姜时雁迷成这样。

　　“说说呗，你的心动男嘉宾长啥样？”

　　“单眼皮，很高。鼻子好看，手更好看。”

　　姜时雁托着腮，眼睫在眼睑打下阴影，晶亮的眸子明亮又清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状，那份娇纯灵动也跟着溢出来。

　　李昭昭不由得呆住，心想她要是个男的，铁定把这姑娘走哪儿拴哪儿，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一分一毫。

　　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洒下来，连姜时雁脸上的细小绒毛都清晰可见。她光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在人心里掀起层层涟漪。

　　-

　　包厢里，烟雾缭绕，几个男人倚着沙发饮酒，怀里还搂着娇俏美人，不时打情骂俏两句。再里边一点，摆了张麻将桌，边上还放了几幅扑克，座椅上，两个男人百无聊赖的转打火机玩。

　　“哎，你去门口看看我们游哥到了没。”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捏着怀里女人的细腰，抬了抬下巴让靠门的那个出去看情况，继而又转头贴在女人的耳边说话，引得怀里的那位又是撒娇又是献吻的。

　　“我说老三，你要搞去楼上开个房不行吗，偏要杵这儿辣我们眼睛。”坐在麻将桌边上的男人把手里的火机往桌上一丢，换一边翘腿打趣道，歪嘴邪笑。

　　“和星文，要不我让人带几个过来给你挑？包您喜欢。”

　　男人说着话，手上动作没停，沿着女人露出的那截雪白腰肢一路往上。

　　“嗯？我可不像你，走哪儿都发情。”

　　正说着话，包厢门被打开，穿着笔挺制服的服务员身后站着一男人，衬衣的口子解了两个，露出清晰平直的锁骨。

　　往上是凸起的喉结和棱角分明的脸，满是荷尔蒙的味道，放在古时候可就是活脱脱一美如冠玉的小王爷了。

　　“你丫可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都。”

　　和星文起身，几步跨到林游面前，手握拳在他胸前锤了一下。然后揽着人往里走，招呼旁人拿杯子倒酒。

　　林游扯嘴笑，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路上堵车。”

　　“都等你呢，说喝酒不来要麻将的。”被叫老三的男人这会儿也不摸女人了，抬脚就往麻将桌那边走，“都让人备着呢，来一圈？”

　　林游笑着说好，坐下身开始摸牌。

　　齐了人，场面终于热闹起来，酒美人娇，带着窗外的星星也亮了几分。

　　两圈下来，林游手边的筹码叠得愈发厚实，其余三人几乎见底。有人随口插话问林游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连带着牌桌上也跟着意气风发了不少。

　　要知道，林游向来是他们几个兄弟里出了名的散财童子，爱麻将没错，水平也倒是真真实实的菜。

　　“是啊是啊，散财童子今天不散财，反倒开始赢钱了呢。”

　　林游没什么反应，丢了张牌出去，语气虽淡淡的，脸上的笑意从进来就没见下去过，眼里带着光。

　　“我见到她了。”

　　有不知情的人问他是谁，其余几个这下是没啥摸牌的兴致了，酒不喝了，烟也不抽了。

　　只有和星文淡定的端着酒杯，挑着眉看身旁的人：“见到了？你那白月光？”

　　也有人不看好，开着玩笑说“你是认出人家来了，万一人姑娘不认得你呢？”

　　林游从盒子了摸了跟烟抽，细细白白的烟雾飘啊飘的，聚拢又消散。他就看着烟慢慢散去，似乎透过这层能见到心里的那个人。

　　乌发红唇，眉眼盈盈。

　　正如他虎口处的那串纹身。

　　Hirondelle，法语里燕子的意思。

　　02

　　酒喝完了，麻将也玩够了。有人嚷着不尽兴，要去酒吧蹦迪。

　　林游没跟着大部队去灯红酒绿，他喝了酒，索性就把车丢这儿走回去。反正家离得不算远，吹吹风也挺好。

　　今晚的风温柔，带着夏日甜甜的水果香，一如他头一回见到姜时雁的那晚，桃子和西瓜，哪一样都甜的腻人。

　　那会儿父母亲来宣城开拓新市场，他也跟着转学到一中。饭后无聊在街上闲逛，瞥见路边一小小的水果摊，有个穿着一中蓝白校服的姑娘，脆生生喊着水果摊老板“叔叔”，撒着娇要人给她抹掉零头。

　　塑料袋里装着粉嫩的水蜜桃和红瓤多汁的半个西瓜，隔着好几米远都能闻到那香香甜甜的味儿。

　　女孩子扎个马尾，露出一截生嫩的脖颈，撒娇时发尾一甩一甩的。

　　也没想，这一甩，就跟着傍晚的风带着水果腻人的甜味，闯进了林游十七岁的心房。

　　后来，在学校公示的红榜上，他见到了小姑娘的证件照。齐刘海乖乖搭在额前，鹅蛋脸，皮肤白皙，眼睛泛着浅浅的棕，睫毛又长又翘。

　　照片下横列着她的名字，姜时雁。

　　但他想，这么一俏生生的姑娘，应该是为春天穿上花衣裳的小燕子才对。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她的班级名字后，林游就经常会在学校里遇见那个小姑娘。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马尾梳的老高，走路的时候一翘一翘，特别可爱。

　　久而久之，林游总能在人堆里第一时间发现姜时雁的身影。

　　她笑起来真的很甜，很甜。

　　-

　　姜时雁在小姐妹李昭昭的千叮咛万嘱咐下踏上了回家的路。

　　不光是李昭昭跟她讲的，姜时雁自己也暗自下着决心，下一回再见到那位心动男嘉宾，一定主动上前去加个微信。

　　也可能是老天爷真听到了她的心声，姜时雁在超市挑沐浴露的时候又遇到了林游。

　　其实她本来只是想为自己购置明天的早饭的，逛着逛着又买了点零食。然后，又走到了卖沐浴露的这一片区域。

　　上回椰子味的沐浴露没买成，今天买什么味的好呢。

　　姜时雁蹲在货架前纠结着，那个粉粉嫩嫩的桃子味沐浴露长得就很合她心意，可是家里好像已经有不止一瓶的这个味道的了。

　　边上那个小苍兰的也很令人心动。

　　林游经过的时候目光无意间扫到这边来，见姜时雁蹲成蘑菇样，好像很纠结的样子。不由发笑，也跟着站在一边看着她纠结。

　　结果五分钟过去了，蘑菇还在哪里，头保持一个角度仰着没动过。

　　“你买东西都是这样的吗？看着都替你的脖子感到累。”

　　林游走上前，也学姜时雁蹲着，抬手指着货架上的瓶瓶罐罐：“上回就见你在这里纠结沐浴露，怎么，这都好几天了，还没选好？”

　　姜时雁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形象做辩解：“我——”

　　刚开口，那只漂亮的带着纹身的手就从她面前伸过去，抓住了那瓶带着绿色和白色印花的沐浴露。

　　“我帮你选，怎么样？”

　　是小苍兰那瓶。

　　姜时雁忙道谢，如果只是她一个人的话，指不定还要纠结到什么时候。

　　起身的时候，林游很绅士的伸手扶住姜时雁的肩膀。

　　动作里，姜时雁闻到了淡淡的椰子香，混着牛奶的味道，让她想起冰箱里前天做的还没来得及吃的椰子冻。

　　神使鬼差的，姜时雁开口问：“那瓶沐浴露好用吗？”

　　“嗯？”

　　林游不经心的听着，轻轻上扬的语调，好似没听清。

　　他很自然的接过被姜时雁塞得满满的推车，才转过头来看她：“那瓶椰子味的吗？”

　　没等姜时雁回答，他自顾自说下去：“挺好，那个味道，让我想起椰子冻来。”

　　林游笑起来，左边一侧深深凹陷下去。姜时雁被他这么一笑晃了眼，没做多想，抬手戳了一下。

　　……

　　要知道，她当时真没多想，只觉得眼这人笑得她脸发热。然后，然后她就没忍住，戳了人家的酒窝。

　　他会不会把自己想成是故意揩油的那种人？

　　要解释吗？可是解释的话好像更说不通了。

　　脑海里闪过一排排的弹幕，姜时雁想着到底要怎么做才不会让接下来的氛围更尴尬。

　　于是下一秒，姜时雁开口道：

　　“嗯……你要去我家吃椰子冻吗？”

　　然后两人一路无言进了电梯，没有其他的住户进来，电梯直达姜时雁住的14楼。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姜时雁还在想，她怎么就邀请一个大男人进自己家了呢？算上这次，也才见过三面吧。

　　虽然他是长得很好看，可自己未免也太不矜持了一点吧。

　　姜时雁站在冰箱前神游，林游坐在沙发上，倒是一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意味。

　　地上这么一大袋的东西好像也是他付的钱吧。

　　她忙翻出小票看金额，然后迅速整理好东西从冷藏的格子里端出椰子冻，一边走一边说：“这是我前天做的，还能吃，就是可能味道没那么好了。”

　　林游说了声谢谢，拿勺子挖了一口吃，连声夸赞。

　　“啊，对了——”姜时雁点开手机屏幕，打开微信，“我们加个微信吧，我把钱转给你。”

　　心里还想着，这个理由加微信一点也不尴尬。

　　没想男人却开口说：“嗯？钱还是算了吧，小问题。”

　　姜时雁语塞，又打着胆子尝试性问了一句：“那，加个微信？”

　　男人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又一次对上。他的目光柔和，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弧度，姜时雁觉得再这样子被看下去，心里的小鹿都不知道要撞死几回才好。

　　然后她讪讪的收回手机，还刻意塞到沙发坐垫的边角里：“你饿吗？我……再去给你煮碗面吃？”

　　其实只是想借这个机会逃跑平复一下心情而已。

　　她好像，被拒绝了呢。

　　有点尴尬。

　　姜时雁不安的摸着鼻子，另一只手藏在身后攥的紧紧，正想起身回厨房，她听见眼前的男人再度开口，低沉的嗓音撩得人腿软。

　　“以后，不要随便带陌生人进家门，知道吗？”

　　“手机拿来。”-

　　那晚以后，姜时雁连着三天没见到林游。

　　微信里，两人的聊天记录也停留在加上微信后，姜时雁发去自己的名字，以及一笔转账。

　　对方没收钱，只回了个OK的表情。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姜时雁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盯着聊天界面，犹豫要不要发条消息过去。

　　怎么说好呢？

　　你好，我是14楼的那个……不行不行，这样的开场未免太土了一点。

　　在做什么呢？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啊，明明……也不是很熟悉的关系。

　　发个可爱的表情呢？好像有点做作。

　　对话框里编辑好的信息一次又一次被清空，姜时雁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长叹一口气，头发也是乱糟糟一片，还有几缕遮在眼前。

　　姜时雁正想着，怎样可以自然的和男孩子展开聊天。或许，是不是可以上微博求助一下可爱的网友呢？

　　[提问：到底怎样和男孩子聊天才比较自然不做作啊！！！]

　　刚发微博没两分钟，评论底下已经有热心网友给出各自的意见——

　　@小红莓：姜姜遇到心动男孩了吗？这题我会？你只要……

　　@热心市民小陈：只要长得好看，发自拍就成。

　　@草莓甜甜圈：课代表来划重点了！姜姜要是已经加上心动男孩好友的话，可以拍照发朋友圈透露自己在做的事，或者如楼上所说发自拍也成。然后，等小哥哥主动来找你叭。

　　……

　　暂且相信她可爱的小粉丝们吧。

　　姜时雁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还剩下一些食材可以烤个小蛋糕。她把面粉奶酪什么的全搬到料理台上，选了个角度拍照，还特意加了滤镜，然后编辑好文案发朋友圈。

　　“今天天气很好，适合吃红丝绒蛋糕。”

　　然后她把手机调成响铃模式，这样林游要是给她发消息就能第一时间看到了。

　　心情愉快的做好了准备工作，于是，姜时雁准备听取小粉丝的意见，头一回，露脸直播。

　　她发微博说一会儿打算直播做蛋糕，然后特地研究了一下微博直播需要注意的点。

　　因为之前都是事先录好视频再上传的，这是姜时雁第一次直播，也没有摄像头或是其他专业的工具。说实话，还挺紧张的，怕到时候出了差错。

　　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连衣裙，还化了个淡妆。口红用了温柔的杏粉色，日常又少女，谁涂谁是水蜜桃女孩本孩。

　　万事俱备，姜时雁点开直播，把手机放在支架上，挪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有些羞涩的和陆陆续续进来直播间的粉丝打招呼。

　　“哈喽哈喽，大家好，我是一味姜。今天呢，打算做一个红丝绒蛋糕，刚好家里也有食材。”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ID很眼熟的小粉丝给她刷礼物，还疯狂吹着彩虹屁。

　　“啊！姜姜你为什么从来都没和我说过你是个plmm啊，我可以我可以我可以！”

　　“555老婆你的美貌终于还是藏不住了，我好酸，要和这么多人共享你的颜。”

　　“小姐姐缺腿部挂件吗，特能吃的那种！”

　　……

　　姜时雁被大家夸的不太好意思，忙摆手道：“大家能来看我直播就我就很开心了，礼物就不要送啦。你们应该都和我一样还是学生吧，就不要给我花钱啦，平时微博多找我玩就好。”

　　低头打鸡蛋的时候，又有好几个粉丝问：“姜姜还是学生嘛，大几啦，学什么专业呢，毕业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姜时雁都一一回答：“嗯，开学就大四了，很快就要毕业啦。我学的汉语言文学，至于毕业以后做什么，其实吧……我还没有想好。”

　　说罢，还调皮眨了眨眼：“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哦，可不要和我一样成天不务正业的。”

　　头几个给她刷礼物的粉丝在底下回复：“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不算不务正业呢。”

　　“好啦好啦，先不跟你们闲聊了，做蛋糕要紧。”姜时雁把盆里还没完全搅拌好的蛋黄糊稍稍倾斜，好让摄像头能拍摄到。

　　“我可是发了朋友圈说要做蛋糕的人哦。”

　　同一幢公寓楼里，住在十楼的林游正拿着手机看美食博主一味姜的直播。出于第一次露脸，女孩子还有些拘谨，讲话也没有平时视频里的轻松自然。她专注于用打蛋器打蛋白，却也没忘记在关键步骤做小提示。

　　大概是厨房里比较热，她的额前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林游的指尖在屏幕里女孩的脸上轻轻滑过，然后点开充值渠道，直接送了个豪华游艇，把正在读粉丝留言的姜时雁吓了一跳。

　　“感谢@Lyyyyy送的游艇……礼物太贵重了，我待会儿下了播折现还给你。来看我直播就可以啦，谢谢你哦。”

　　屏幕里，女孩子吃惊的捂着嘴，继而又皱着眉头说道，好像他送礼物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声音酥酥软软，像已经打发好的淡奶油，带着一点点甜味，却不会腻人。

　　好吧，既然小姑娘说别送，那就不送好了。

　　林游翘着二郎腿，整个身子陷在沙发里，他就这样一直看到人家下播为止。

　　做好蛋糕，姜时雁微笑着和大家道别，然后关了直播。

　　紧接着，她点开那个ID叫Lyyyyy的微博主页，私信问他要支付宝账号，好把礼物的钱还回去，还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感谢之情。

　　这人也不扭捏，直接回了个账号来。因为转账需要知道收款人的姓氏，所以姜时雁又私信了他一回。

　　姓和，还真是一个少见的姓。

　　全名叫和星文。

　　同一时间，林游的手机收到和星文的微信消息，他打开看了一眼，没回复，退出去后接着点开了那个被自己置顶的对话框:

　　“红丝绒蛋糕好吃吗？”

　　既然不知道怎么和男孩子聊天，那就让他主动一点吧。

　　03

　　半个小时后，林游出现在自家门口。姜时雁又一次，不经过大脑思考的，邀请人来家里吃东西。

　　她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美色所惑。

　　林游怀里还捧着个巨大无比的西瓜，条纹绿皮上挂着水珠，散着丝丝凉意。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

　　非常熟稔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给自己换上，林游捧着西瓜一边往里走一边说：“想着老吃你做的东西也不太好，这西瓜是家里人送过来的，我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见后面没人跟上，林游又回过身去看姜时雁：“厨房在哪儿呢，我给你把瓜切了。”

　　他好像剪了头发，刘海比上回见面时要短上一点儿，最基础款的白t穿在身上却也好像是某个奢侈品牌的新款。顶着这么一张脸，套个麻袋也能立马上台走秀吧。

　　姜时雁默默地想，听到林游问自己厨房在哪，又不免心生犹疑。

　　这人看着就像大户人家里走出来的少爷，厨房这种地方，能进过几回啊。于是她干脆领着林游进了客厅左手边半开放式的厨房，想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帮上忙。

　　但事实是，林游虽然家境挺好，可他也没有少爷家家的那个富贵命。父母该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打骂从没下过轻手。人格独立，思想端正，能洗衣能做饭，能拖地也能洗碗。从不乱搞男女关系，十七岁的初恋还没告白就提前夭折在摇篮里。

　　业界人称，高风亮节陶渊明，根正苗红属林游。

　　不过好在22岁这年，他又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

　　姜时雁见林游手起刀落两下就把西瓜切成小块，还特别精致的去了皮插上牙签，明白这并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助的地方。她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又回来把刚才做好放进冰箱的蛋糕拿出来。

　　蛋糕胚被切成三片，挤上口感醇厚的动物奶油，最上面一层还点缀着新鲜的蓝莓和树莓。

　　不大，两个人吃绰绰有余。

　　姜时雁拿刀子切了三分之一的量给自己，剩下的全推动林游手边。

　　“你就吃这么点，够吗？”林游看着一双细白纤巧的手在自己面前动作着，下意识问出口。在他的认知范围里，女孩子好像都能吃很多甜食，至少他的母亲和表姐是这样的。

　　会做甜点，应该也是喜欢吃的吧。

　　“因为我想吃的时候可以自己做，可你就不行了。”

　　姜时雁没做多想，最快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在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之后，她选择闭麦，低头插着盘子里的一小块蛋糕。

　　林游听了话，也不吃蛋糕，挑眉看着这个坐在自己左手边的小姑娘，不由得发笑，胸口微微震动：“所以你是在暗示我，要经常来你这里蹭吃是吗？”

　　“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女孩子家家的，不要随便说男人不行。”

　　最后一句，林游用带着别有深意的口吻说道，还刻意放慢了语速。

　　姜时雁可算听出来了，这个男人骚的没在边开车。怎么她前两次见面的时候就没发觉呢，还以为人家是那种长得好看但是又很正经的人。

　　这下好，虽然还没有过亲身体会的经验，但是论打嘴炮，她可是不输于人的。

　　于是，只见姜时雁往自己嘴里送了口蛋糕，细嚼慢咽吃下后抬起头，冲林游眨巴眼睛，娇娇的笑意挂在嘴边，嗓音酥软如蜜：“我不行的话，那哥哥行不行呀？”

　　心口像是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带着撩人的痒。

　　林游只觉得胸口突然冒了一把火，势态熊熊，燎原过境。

　　凸起的喉结上下动着，黑眸里多了几分味道来，要人深深陷进这片难耐里。

　　“行不行……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合着邻里友好互动到了他们这儿就成了老司机的专场呢，姜时雁偏过头不去看林游，心里头阵阵发虚。

　　她怎么觉得林游这眼神分分钟要吃人呢。

　　林游没再说下去，两人安静的吃完蛋糕，西瓜还剩了一大半。

　　姜时雁在水池前洗碗，看着窗外的天逐渐泛起粉红。

　　烟霞漫天，绚烂的云彩越过天际，笼罩着这片公寓楼林。楼底下是刚接完孩子放学的家长，也有刚下班匆匆回家的革履青年。几只麻雀停在窗台叽叽喳喳叫着，没一会儿又结伴飞走。

　　夏风裹着热浪，带走挨着马路那边时时鸣起的汽笛声。

　　她就突然很想，请那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男人吃顿饭，随便什么都行，她来做就好。

　　姜时雁擦干手走出去，手里还抓着擦桌台的抹布。

　　“晚上一起吃饭吗？想吃什么，我来做。”

　　最后是两人肩并肩乘电梯下楼，去了小区门口的那家超市。

　　商量好要吃的主菜是酸汤肥牛，林游推车，姜时雁挑菜。默契的互动落在旁人眼里，就成了相恋许久的情侣来超市购置晚饭的食材。

　　在经过生活用品区时，两人都停下了步伐，对视一笑后继续往前走。

　　谁让他们有两回都在那里碰见了呢。

　　结账的时候，姜时雁因谁付钱这个问题与林游争执。上回就是他付的钱，后来加上微信把钱转过去他也没收，这回怎么样姜时雁都想要让自己来付。

　　林游没理姜时雁，任凭她在边上张嘴说话，刷卡签字，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倒是收银的阿姨笑眯眯的开了口：“小俩口分这么清做什么，你老公的钱可不就是你的吗。妹妹你瞧瞧人家对你多好，哪像我家那位……”

　　一套话下来说的姜时雁害臊，急急忙忙扯过林游的手就往出口处走。林游也随她扯，迈着步子在后头跟着，低头偷笑，又抬头跟人家小姑娘皮。

　　“听到没，连外人都说你老公对你好了。”-

　　直到回了家，姜时雁还是红着一张脸。

　　林游乐得不行，挤眉弄眼打趣道：“刚刚还妹妹不可以哥哥行不行的，怎么人家阿姨多说了两句就脸红呢？妹妹你行不行啊。”

　　“行行行，就你最行了，赶紧给我出去别碍事。”姜时雁恼的厉害，埋头把林游推出厨房，自己系上围裙洗菜。

　　没两秒，林游又不怕事的挨过来：“真不需要我帮忙吗？虽然我炒菜的水平可能不太行，但是切菜水准还是很可以的。”

　　“……”

　　姜时雁：“那你帮我把西葫芦切了吧，清炒，用最边上那个锅。”

　　说着，伸手指了下最边上的平底锅，脑内模拟自己拿着平底锅把林游拍死的场面。

　　“收到。”

　　青红椒切成小段，姜蒜切片，金针菇去掉底部，沸水烫熟捞出来沥干。热锅倒油爆香，勺上两勺特制的辣椒酱翻炒匀。肥牛片是超市买的，很新鲜，同样先下锅烫熟，捞出浮沫。烫好的金针菇放置碗底，然后加上肥牛，和一点点尖椒段，浇上香喷喷的汤汁，最后淋上一点香油。

　　兹拉兹拉响——

　　色泽金黄，香气扑人。

　　姜时雁做好酸汤肥牛转头去看林游那边，颜色鲜亮的清炒西葫芦也出锅了。竖起大拇指夸赞，对方回了个“小意思”，可是一点儿谦虚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又切了点西瓜，两人的晚饭算是做好了。

　　“看不出来啊，你看上去一副少爷命的人竟然还会做菜。”姜时雁夹了片西葫芦，脆嫩爽口，带着食物最原本的清甜。

　　林游低着头一个劲吃饭夹菜，姜时雁做的菜太合他胃口，热热辣辣爽出了一身汗。

　　“那可不，我会的东西多着呢。”起身端着碗进厨房又添了满满一碗，“不过还是没有我们姜妹妹厉害呀，你说是不是。”

　　姜时雁有点嫌弃的吐槽：“从超市回来你就一口一个哥哥妹妹的，你几岁啊，指不定我还比你大呢。”

　　“不大，也就22，大学刚毕业。”

　　姜时雁觉得奇怪：“怎么我跟你同岁，还要读大四呢？你跳级啊。”

　　“我倒是想。”林游笑，不紧不慢开口，“我六岁上的小学，比你们都早一年。”

　　“怪不得。”

　　两人聊着天，饭桌上热热闹闹，菜吃的精光，林游围上围裙开始洗碗。

　　“妹妹辛苦，碗就由哥哥来洗了。”

　　姜时雁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歪头冲厨房里的人嚷着：“你当自己贾宝玉呢，到处认妹妹。”

　　“哪能啊，这锅我背不了，我可就你一个妹妹。”

　　林游的声音不大不小，在电视剧嘈杂的背景音里断断续续传到姜时雁的耳朵里，听起来还带了几分真切。

　　林游洗好碗出来，假装不经意的问：“你刚说还在读书，在哪儿呢，不会是师大吧？”

　　姜时雁抬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我这不是想着，离这儿最近的大学也就是那师范大学了，就随口一说，没想还真给我猜对了。”林游在姜时雁边上坐下，沙发又下陷了一点。

　　心想，还真是这个学校。

　　“高考完我想着去一个离家近一点的学校，看了一圈也就这个了。”

　　林游装模作样玩手机，实际上满心满眼挂在身边的人身上：“你是宣城本地的吗，那你怎么不回家住，还在外面租房子，女孩子一个人住还挺危险的。”

　　姜时雁抬了下眼皮子，不是很在意：“我家在老城区，地铁坐一趟要一两个小时，麻烦。”

　　“也是。”

　　林游临走前还把垃圾带走了，嘱咐姜时雁一个人在家要锁好门窗。

　　姜时雁一把人送走，就卸下人前淡定的伪装，她兴奋的给李昭昭拨了个电话，那边一接通就叽叽喳喳的讲。

　　“姐妹你知道吗，上回我跟你说的那帅哥，我俩今天还一起吃饭了，就在我家，他刚走！”

　　“近距离看我爱发现他更帅了，真的是长得很精致的那种，一个眼神都瞧的我眼红心跳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假装很平静的和他同桌吃饭的。”

　　“哦对了，他好像还会做菜，炒的西葫芦可好吃了。”

　　“……”

　　李昭昭从接通电话起就没开口说过话，全程都是姜时雁一个人在那里叭叭叭的讲。

　　“喂？姐妹你在吗？Hello？”

　　“……”

　　“我在。”半晌，李昭昭才出声，语气里带着那么一丝丝的鄙夷和嫉妒，“说好一起做狗，你却背着我和帅哥搞上了，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真的是酸菜鱼本鱼了，又酸又菜又多余。”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瞎说。”姜时雁睁眼说着瞎话，甩锅甩的飞起，“你这锅甩的我可比窦娥还冤了，我瞧今晚这天色，再过一会儿这宣城就该下雪了，你懂我意思叭？”

　　“合着是我冤枉你咯？”电话那头，李昭昭歪头夹着手机，手上不停动作着，给十个可人脚指头涂指甲油，还顺带翻了个大白眼，“你就偷着乐吧，万一哪天那位帅哥要是瞅见你这幅德行，还不是立马离你三米远，不对，是三十米远。”

　　“你一个人沙雕就够了，可别再拉着别的小哥哥下水了。人家是祸害遗千年，我寻思你这样的怎么说也是个遗万年的料吧。”

　　“你咋能这样说我呢，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姜时雁这会儿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李昭昭那边说自己还有事，草草两句挂了电话，只道让她确认关系后请吃饭。

　　姜时雁把手机捂在胸口痴痴的笑，然后又盯着微信界面里那个置顶的聊天框，羞红了脸。

　　其实今天下午，她想说的是——

　　哥哥我可以。

　　长成这样，谁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