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见我多欢喜［重生］》橘五六

71、双生

　　双生，血为一脉，面容不改。是并蒂而开的莲，汲取对方养分开出自己的花。

　　一朵明媚向阳，一朵含苞不语。

　　沈家，有两个少爷。

　　桃华来到侍女关禁闭的屋子前，掏出腰间的钥匙把锁开了，然后端着餐食进去。白天那个闯祸的新人抱着膝坐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的。

　　她上去在她眼前晃晃：“怎么还怔着？饿不饿？来把饭吃了。”

　　梨生缓缓转头看她，摇摇头不说话，又把脸埋下去。

　　桃华拍着她的背宽慰她：“不打紧，新人就是容易犯错的。好在贵人们心情好，没记你大错。你赶紧吃点儿东西，这禁闭得关一天一夜，别到了半夜熬不住。”

　　梨生闷闷地回她：“没事的，我饿过更久，熬得住。”

　　梨生此时脑子还没能转过来，全身心都想着那两张一样的脸——一个笑着，一个不笑。场面实在太过诡异，仿佛是见到了寺庙中供奉的双面的佛。

　　一面喜，一面悲；一面善，一面恶；一面赐福，一面赎罪。

　　虽然知道是在梦里，还指不定是谁又搞了幻境圈套，不过双生的冲击还是有些大，或许是熟悉的环境套入陌生的故事，而她自己又身临其境的关系。

　　桃华当她还在自责，又出声说道：“你真不用怕，少爷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将军也不会追究的。”

　　梨生被惊得跌了一跤，绊倒在地。后来她的脑子就一片空白，直到现在被秦昭然指派在这间屋子关禁闭。

　　她现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个少爷？”

　　桃华也被问得有点懵：“啊？大少爷不爱说话，是小少爷说的没事……”

　　“大少爷是哪一个？”

　　“沈延元沈大少爷。”桃华觉得她有点傻，“就不爱笑的那个。”

　　“那笑着的是？”

　　“沈言小少爷。”

　　桃华看她还是不太懂的样子，拿指头在空中划字：“延元少爷的‘延’，是延年益寿的那个字；小少爷的‘言’，是谨言慎行的‘言’。”

　　她语重心长地说：“你进了沈府，往后可得把这个记住了。”

　　梨生点点头：“记住了。”

　　想了想又问：“你平时怎么区分他们的，就凭着笑与不笑么？”

　　“你一看也知，两位少爷气场都不一样的。说实话，从前也是不好分，二位还总爱玩交换名字的游戏。不过越长大倒越是不同起来，虽是一样的样貌，可就是大不同的二人。”

　　梨生赞同。虽然两张脸确实让她晕厥，但两人确实对比鲜明。就好比把她认识的“沈延元”拆成两部分，像棋子那般黑白分明。

　　两人都带着她熟悉的气息，却都不是她熟悉的人。

　　梨生简单吃了东西，晚时桃华又送来热水让她梳洗。不管沈延元怎么变，桃华倒是一如既往地好。

　　梨生借着铜盆中的水照了，她现在的脸不是自己的，可能还真是新入府的哪位小丫头，真是连累她了。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局面是：不知道掉进谁的故事中了，现实皆是扭曲的。沈延元还有个双生弟弟叫沈言，怎么可能？都城谁不知道沈小将军是沈恪的独子？

　　也不可能是她真在做梦，那她摔跤时就该醒了，偏偏没有。何况她从未见过德亲王和梅夫人，是断断不能凭空造出这些人物来的。

　　她抵着自己的后槽牙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勉强解释为跌到幻境中了。

　　那她又要怎么出去？

　　梦倒好，梦结束就醒了，幻境却是没有尽头的，需要靠自己去打破。无秘密无畏惧者面前，幻境不攻自破。像她这种有所畏惧的，还得像在青邱对付苏瑞禾那般，把幻境主找出来消灭。

　　又绕回来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这里是谁的故事，只好走一步瞧一步。

　　到了后半夜，梨生还没有困的意思，守着的一根小蜡烛却快撑不住了。她一边腹诽着秦昭然有些抠门，一边要去吹灭蜡烛。还是省着用，万一后面有用呢。

　　她俯下去还没吹气，就听见房间的窗户被人拍得啪嗒响。声音不大，在夜里却清楚。她经历这么多，也练就见怪不怪的本领，干脆把蜡烛拿上移到窗前。

　　窗户有些紧，至多推开个小缝，想来是秦昭然为了防止被关禁闭的人偷跑。

　　她一打开就看着两只葡萄般圆溜溜的眼睛，眼尾有些翘，勾人漂亮。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杏眼。

　　“沈延……”

　　她话还没说完，少年笑嘻嘻得把头探高小声说：“是我。”

　　是沈言，沈延元的弟弟。小小少年不知怎么跑来找她。

　　梨生有些尴尬，她刚才是想说“沈延元”的，那一瞬间她把幻境里双生子的事给忘了，完全是下意识脱口。

　　她恢复一下问他：“小少爷找我做什么？”

　　沈言笑眯眯地埋下去，过一会儿举着手从窗缝里递东西过来：“给姐姐的。”

　　梨生举着蜡烛，另一只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块用丝帕包裹着的豌豆黄。

　　她不禁出声：“这……”

　　“姐姐白日里不是想吃吗？我从厨房里偷偷拿的，给姐姐吃。”

　　沈言把笑消下去，又有些愧疚：“姐姐因为我受秦姨娘的罚了，我想让姐姐开心些。”

　　这还真是与沈延元大不同。如此亲近人，还叫秦昭然“姨娘”，她就是过一百年也看不到这种光景。

　　可这小脸蛋，真是像极了。

　　梨生咬了一口豌豆黄，对着他小声说：“谢谢小少爷。”

　　沈言又笑：“那姐姐开心吗？”

　　“开心。”梨生心血来潮又说，“你再叫一句‘姐姐’？”

　　小少年沈言想不透为什么，倒也乖乖听话：“姐姐？”

　　梨生挡不住嘴角的笑，一个劲儿地点头：“乖，回去睡觉，不许再乱跑了。”

　　沈言乖乖离开，看见她的烛光还映在窗前还冲她摆摆手道别。梨生从缝隙里看了，嘴角就没下去过。

　　啊，这一定是幻觉。那张脸居然这么乖乖巧巧，就连在汀兰夫人的梦境里，她也没见过。

　　梨生突然觉得还算很值当，连关禁闭的屋子都变得温暖起来，也不再想想不到答案的问题。

　　她现在想躺下来，闭上眼睛。

　　不知道美梦中，会不会再做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