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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晴雨 ...

  •   阮苓本在弹着琵琶,梁平昔坐在不远的地方喝茶听着,一切与往常无异。结果门被推开了,断了她的曲,还差些把弦拨断了。

      阮苓按住琵琶的弦弓身站起来,向那门外的人行礼:“沈公子。”

      抬眸起来,不卑不亢,一点也无歌女行派,倒像大家闺秀。看热闹的梨生打眼一瞧,真又是个担得起美人称号的。和昨夜的临仙不同,阮苓没有一点媚气,但也艳丽极了,那艳丽还带着点清雅,揉和在一起,明媚得人心膛发亮。

      沈延元看了看阮苓也不说话,只抿着唇应了一声,目光又转到还在悠然喝茶的梁平昔身上。阮苓抱着琵琶款款走到他身后,低声掩面提醒:“沈小将军来了。”

      梁平昔搂了搂她的腰,仰面一个暧昧的笑,回声“知道了”,这才看向来人。

      “沈小将军好雅致,跑到这蓝玉楼来欺压人来了?”

      他的眼眸颜色淡金,看起来像琥珀。指节分明纤长,是读书人握笔的文雅感,回应起沈延元也不气恼,和他一般的笑面虎做派。

      梨生心里暗想,果真是“人以群分”。这两天沈延元带她见的人,个儿顶个的出众。但要真论起来,还是无一人赛得过沈小将军的风姿。

      她又想起自己的“角色”来,连带看梁平昔也带了几分鄙夷。倒是衣冠楚楚的,可惜得罪了沈延元。

      梁平昔注意到不善的目光,才看见沈延元背后还跟了个生面孔,也不像这烟花之地的姑娘。

      “几日不见,小将军又换人了?”他故意要呛一呛沈延元,“也不知道这次是哪家的姑娘。”

      沈延元回头看看梨生,把她引进屋内,又关上了厢房的门,对着梁平昔冷哼。

      “比不得梁侍郎潇洒。去府上总寻不到人,非要请到这蓝玉楼来。”说话间他又看向阮苓,“也不知阮姑娘怎么只见你一位客,白白浪费才貌。”

      阮苓不好回应,只礼貌笑笑,说句“沈公子抬举”,眉眼里尽是疏离,与沈延元对临仙的态度很是相像。

      梁平昔还想抬手喝茶,却被沈延元按下了腕。

      “既然你这么发闲,不如替我进趟青邱。”

      梨生看见此话一出,对面人惊了惊,旋即把杯子扣在桌上,茶水洒了沈延元满手。沈延元皱了皱眉,倒没发火。

      “若是不愿去,就给我令牌。我必须得跑一趟青邱。”

      梁平昔的琥珀眼盯住沈延元,也不回应。连带着身后的阮苓都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你倒真是个不怕死的。”梁平昔笑了起来,“有了令牌你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我替人传物,带有狐狸信物。”沈延元掂掂装了珠钗的绒包,又拉过梨生,“况且也非孤身前往。”

      梨生忽地被拉成中心,屋内的三人都看着她,搞得她怪不好意思的。沈延元这意思,她还是他的“底气”了。梨生看看他皱眉也好生俊俏的眉眼,低下头憋不住笑,心里轻快地快飞起来了。

      梁平昔这才仔细看起梨生。温柔的五官,远山黛眉,桃花眼,樱桃嘴。清清透透红了脸,眼眸里澄亮如洗,满是女儿心事。

      “你冒险也罢了,还偏要拉上别人。”梁平昔轻飘飘的怜惜,听起来假得很。他从腰间解下一个玉牌,递到沈延元眼前。

      “拿去,今夜就将有人来接你,做好准备。”他末了还不忘添一句,“你丢了命不要紧,要紧的是这位姑娘的安危。”

      梁平昔笑眯眯地看着梨生,她却迟钝地眨巴着眼,只是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倒也没有羞得脸红。

      梁平昔愈发觉得有趣。

      而沈延元却没关注这边,他收起玉牌,眼睛却看向的是立在一旁的阮苓,开口说话也不知说给谁听。

      “用不着替我忧心,我什么人都可护得周全。”

      ///

      出了蓝玉楼,沈延元却没带梨生回观水寺,而是带她回了都城的私宅,说要做去青邱的准备。

      到了天色将晚时,梨生立在屋内,由着几位侍女帮她穿戴,一立在铜镜前吓了自己一跳。

      豆绿的罗裙藏暗青色的细纹,外衫是更深的色,袖边绣着两只轻盈鸟儿。腰间系了镶珠链的带子,发盘得端正,用莲花状的发冠嵌珍珠箍住,只留下鬓间两缕耳发。

      只差一把琵琶和夺人的美貌,她就是蓝玉楼里见的阮苓姑娘了。

      她想不明白这是做哪门子的准备,想到沈延元看阮苓的那个眼神,瞬时又气闷了。他们天人之貌,情爱纠缠,拿她这个旁人搅和什么,她就是她,凭什么还要扮作他沈延元的心头爱。

      她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这么难受,揪住华丽的罗裙,眼眶都泛红了。

      这时沈延元又来扣她的门,她又气又伤心,推开门的力道差点把他掀出去。

      沈延元也换了装扮,暗色的衣服换成了青衫,发全盘起来,拿玉冠固定。是梁平昔一道的装扮。

      若说平日里小将军的装扮,那就是暗如墨般,配着他纨绔的行径,肖似罗刹。但他偏又生得极好,用那双眼一看你,是地府炼狱也随着无怨去了。

      换了这么一身书生气的衣服,衬得他容貌更为突出,是看都不敢多看两眼的。应他信命礼佛的行径,变为她多想想都觉得罪恶的谪仙人。

      梨生忘了生气,也忘了心里刚刚还存着的不公。只一看见他,鼻就更酸了,眼眶里的泪夺目而出。

      她说不上来原因,只是想到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就立在她眼前。要怎么待她不好她也斥责不了,毕竟这人她上辈子就在相思,牵住她所有的少女感怀。

      沈延元倒是想不通梨生忽然的脾气,想抬手像一贯哄姑娘那样笑笑安慰,又顾虑到她的名声,实在是个没心眼的清白姑娘,手也就规矩落下去了。

      “怎么还哭了,是害怕吗?”他把锦囊里的珠钗取出来戴到她头上,“戴着这个,跟紧了我,也就安全了。”

      “要实在不行,就不去了。”

      梨生摇摇头。她知道现在沈延元对他不过是出于良好礼教下的客气,这种温柔也变相是陌生的代名词,但她还是越听眼泪越多。

      她赶忙吸吸鼻子止住,防止自己哭得打嗝。

      “去,当然要去。”

      不去怎么行,她还要保护沈延元呢,得做个年糕,牢牢粘住他。

      可她心里还是委屈的:“我只是不明白,小将军怎么还搞这种乐子。”她指指自己的衣服,又指指沈延元的衣服。

      沈延元看上去也挺难受。“谁让狐狸就认玉牌的主人是梁平昔,还不得装装样子扮作他们两个,保我们万全。”

      梨生“哦”了一声,心里却通畅多了。沈延元不问不说,不是有意瞒她,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这个理由也相当说得过去。

      其实她刚刚和梳妆的侍女闲聊,才知道梁平昔是当朝丞相的小儿子,官居侍郎,是个文雅书生。梁公子去歌楼那纯是为了赏乐,平日里也只去蓝玉楼找阮苓一位歌伎,和自家的沈公子“朝三暮四”的德行非常不同。

      梨生想起沈延元在蓝玉楼的那个态度,又问他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侍女却回答,他们俩是从小就交好的玩伴,只是沈延元生性不爱和人维持太近太久的关系,别看他对梁平昔这样,其实已经算是最长久的密友了。

      那倒也是,梨生记得沈延元上一世也和她讲,从前他认为人与人的交往,会变化的情感都使他疲惫,他只要当下的欢愉。

      当下。

      梨生眼圈还红着,鼻却不酸了。

      “我们现在去哪里?”

      “就在这里,等狐狸来接。”

      她睁圆了眼很是不解:“狐狸主动来?”

      沈延元抬着腰间的玉牌,指缝间溢出光。

      “玉牌是宴请函,也是青邱的钥匙,是梁平昔的青邱母亲传下来的。”他抬头又注视着梨生,“当青邱有盛事,自然派人来接他和女伴去参加。”

      梨生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忍不住好奇:“今天有什么盛事?”

      沈延元抬抬下巴示意她看十六尚圆的月亮。

      “今日白天日出而有雨,夜来又月圆,是狐狸出嫁的征兆。”

      梨生看着月亮,往日里再平常不过的,近来稀奇得不得了,奇奇怪怪的传说,倒还真不就只是传说,变成了她经历的实在事儿。要是哪天沈延元告诉她其实他不是人是鬼,她也只会说一声“知道了”,表示自己也死过,没什么大不了。

      月亮亮得很,穿透了云层投到后门口。夜色更浓,打更声隔沈延元的私家宅子其实远得很,但在静得出奇的夜里,还是清楚得传了过来。

      梨生等着狐狸,心下数着打更声,还没数明白,后墙角就伴着锣声出现了敲门似的击打声,不轻不重刚够三下。

      等敲完了又传来尖声尖气的询问声:“梁公子,阮姑娘,二位可都准备好了。”

      梨生皱起眉头,这声音像小孩儿夜哭般,听起来起鸡皮疙瘩。沈延元见她的样子又偏了偏身体,帮她挡住大半视线,好让她自在一点。

      他对着那出声的墙角开口:“进来吧。”

      墙角后应了,梨生露出一只眼睛看见出来两只比普通狐狸大多倍的黄狐狸,一前一后抬着个华丽的轿子,穿过后墙像透过空气般简单。

      前面的狐狸放下轿子又搓着爪子走上前来,竖瞳眼睛笑得眯起来,说话间漏出尖利的齿牙。

      “二位,上轿吧。九娘娘的喜宴快开了,咱得赶快些去青邱。”

      还是那尖尖的声音,听得梨生满背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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