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见我多欢喜［重生］》橘五六

59、言笑

　　又来了。

　　梨生昏过去后醒来一看，熟悉的雾气，熟悉的看不见脸的凶手，又在梦里了。

　　她懒懒地看着眼前人面上黑乎乎的一团，撑着下巴问他：“我问你答行不行，对了就点点头，错了就摇头。”

　　面前人当然不理会她，她当他默认了。

　　“第一个问题，你的名字是三个字的吗？”

　　没回应。

　　“真是犟，你要是会了沈恪将军，肯定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梨生撇撇嘴，要是沈恪将军来问的，保准这个人思考的时间比她都短。沈大将军话音一落，铜人的头都会甩起来。

　　她又在一边等景色变。这么多次下来她也明白了，这里是幻境入口般的地方，而她只需在这里等相应的梦境之门打开，然后经历些光怪陆离的事。

　　不料这次等久了些，梨生抬头看着雾气包裹的黑色穹顶，在想梦境之门是不是卡住了，怎么还没变化呢？

　　想着想着，她身后又传来指甲挠门的吱吱嘎嘎声音，不过这里没有真实的门，她也不过是在心里做个比喻罢了。

　　梨生扭头过去，看见凶手脸上还是黑乎乎一团雾气，不过从雾气里也能看出来他竭力想张嘴说些什么，扯得脸上掉下来几缕黏稠的黑色液体。

　　这是个什么场面？

　　梨生边掐住自己的人中边挥手拦住他，后退说道：“大哥你想什么慢慢来，别激动。我从前也是哑巴，我很懂你的感受的，真的！”

　　她不清楚自己梦境究竟是个什么怪地方，也不知道在这里死了是不是就完了，更不知道凶手听了什么忽然狂躁起来。

　　梨生一边稳固他的情绪一边四处乱看，要是硬碰硬，她必然是打不过这个人的，上辈子就试过了，结果很不好。

　　那指甲挠门的声音大概是从凶手嗓子里发出来的。不会说话的人硬要开口，只能发出风穿过骨骼的鸣响。

　　鸣响太大，就直觉得是猛兽威胁对手时从背发到头的闷声，低而震慑来人，就算背对着也能想象毛发竖立的愤怒，使听者背上一层冷汗。

　　梨生心里叫着“阿弥陀佛”，生死关头连感官都敏捷了，她听见凶手的嘶吼里混杂了几个含糊不明又分外熟悉的字。

　　“沈……延……”

　　更多的也听不出来了，梨生只用听这两个字就觉得恐惧。

　　“沈延元”？看来这凶手的杀意从未减退，她得再快些调查了。

　　梨生吓得声音都在颤，还是用力去回他：“沈延元怎么你了，你怎么就想着害人，能不能消停下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再不然我让南柯的人去帮你求一个好转世行不行？“

　　“不……“

　　果然不听人话，十头牛也拉不回头的犟。

　　梨生心里用毕生所学骂着他，脚下也不敢停地往后退。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身后有个断崖——怎么梦境里会有断崖？

　　她踏空的瞬间叹了口气，特别无奈地望着面前那个“野兽”，怎么他还伸出了一只手，难道心里还有残留了那么一丝良知么？

　　梨生不想探知一个恶人有什么样的想法，她的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

　　十分真实地，她在下坠。

　　她认命般地等待骨骼撞击到崖底粉碎的声音，之后是醒来还是永久沉睡她不得而知。

　　只是她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她睁开眼，是一派春和景明。

　　“愣着干嘛？快跟过来。”

　　面前是一个骑在马上的少年，气度不凡，只是脸色不善。

　　“怎么，还要我去牵你？”

　　莫名其妙。梨生站起来气势汹汹地插了腰，他看上去年纪比他还小，怎么这么蛮横。

　　可这些话不是对着她说的，等有个少女直直穿过她的身子走了过去，梨生才想起来，哦，做梦呢。

　　少女昂着头冲着马上的少年就说：“凶什么凶啊，看你教养不错，怎么就没学着尊重人啊。”

　　少年有些生气：“我怎么不尊重了？小姐，我刚刚还帮你赶走了三个地痞，你倒好，冲着我就一通乱打。”

　　“我道歉了，我以为你们是一伙的嘛，谁让你那么凶！”

　　少女的脸夸张地叙述刚刚发生的事情，这么滑稽在她做来却很好看，生动得如同振翅展羽的雏鸟。

　　少年打断她的叽叽喳喳：“行了，别废话了。这荒郊野外，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少女叹口气做了个礼：“好，多谢恩人。”

　　说完她就要跨上马，不知道是个子太小还是经验太少，她涨红了脸也蹬不上马。少年看了看，跨下马把她往上一抱，在她的惊呼中将她抱上了马。

　　少女扭过头对着身后的少年说：“男女授受不亲吧！”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回她：“……那你下马走回去。”

　　少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乖乖扭回头去，说了声“知道了”。

　　梨生看着这场面一直荡漾着笑意。她所梦不会没有道理，眼前人怕就是汀兰夫人和少年沈恪。十多岁的少年少女，不知愁滋味，你来我往斗斗嘴，分外可爱。

　　汀兰坐在马背上颠簸，总忍不住动动身子，身后的沈恪红着耳朵让她“别动”，庆幸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汀兰挺直了背小声哼着童谣，想到什么就和沈恪聊聊，沈恪有一搭没一搭回着她，她问了十个问题才回问一个：你不姓秦，怎么住在秦家？

　　汀兰叹口气：“你这人，挑痛处倒准。我父母去得早，不放心我就托秦叔时不时照料。我和昭然又玩得好，就常常去咯。”

　　说完她又问沈恪：“那你呢，都城来的小少爷，怎么就挑了这么个穷乡僻壤住秦家客栈。别不是在打昭然主意？”

　　沈恪手牵着马绳，只能用脑袋去敲汀兰的后脑勺。看上去好幼稚，一点也不像大将军会做的事。

　　“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是打你的主意？我今天可是为了救你追了那几个地痞一路，可惜好人没好报，还挨了你的打。”

　　“嗯，谢谢沈公子把我从他们的的虎口里救下来。”

　　汀兰心里真的感激。三个地痞垂涎美色把她掳到这荒郊野外，也不知道沈恪是怎么找到的，单枪匹马就过来了，亏得他厉害，一个对那三个绰绰有余。

　　汀兰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一笑马背上也跟着颤，沈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痒痒的。

　　他慎重又小心地开口：“……那要不要以身相许？”

　　汀兰的笑声从嘴里溜出来：“不得了，沈公子还真打着我的主意啊。”

　　沈恪勒马问她：“要不要？”

　　“我是个孤女，无权无势。”

　　“我也没金贵到哪里去，我不在意身份。”

　　汀兰歪歪脑袋：“我们认识时间不长。”

　　“对我来说够了。”沈恪特别认真地看她，“你以后也会有更多的时间来了解我。”

　　汀兰的眼像星，光彩熠熠让人以为夜幕提前降临。

　　“沈恪，那你不许后悔。你要对我好，要对秦家人好，听见没有？”

　　少年沈恪终于笑了，梨生第一次在那张严肃的脸上见到生动的表情。

　　他轻轻去勾汀兰的小手指，真心承诺她：“好，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