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见我多欢喜［重生］》橘五六

58、深藏

　　沈延元住得离沈恪和秦昭然都远，离汀兰夫人的闲情院和曾经居所倒是很近。算是在僻静的宅子里又择了僻静，雪压枝头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梨生进了房间解了斗篷，桃华又递来了皮毛小绒毯来护住她的腿脚，其实沈延元的这间房炭火也很足，穿个单衣也是没问题的。

　　梨生把小绒毯随便耷拉在膝盖，坐在椅子上看沈延元。他一句话不说，就看着无字信信封，也没有拆开看看内容的意思。

　　梨生怕他心里藏事闷坏了，用轻飘飘的声音叫他：“沈延元……”

　　沈延元“嗯”地应了，看她腿上的绒毯又出手整理一番，把她下半身捂得严实。

　　“嗓子还痛吗？”

　　梨生轻轻摇头：“休息一阵儿好多了。”

　　她的声音还是细小的，像是小姑娘压低了声音撒娇：“倒是你，看上去心情不佳，一路上也没说几句话。”

　　“没。”沈延元否认，“还不是怕路上和你说话你吃了雪或冷气去，嗓子会难受。”

　　巧嘴滑舌。

　　梨生撇下嘴角控制住笑意：“我没有那么娇弱……”

　　沈延元点头：“是，你是我见过的‘有身孕’的姑娘当中，最不娇弱的。”

　　“那是……那是假的！”沈延元明知道是假的还这么说，不是笑话她么？梨生用了劲儿大声说话，扯得嗓子里吞针样的疼，可惜声音还是小，小石头抛到海里的感觉，不起涟漪。

　　“我知道。”沈延元轻轻用手护在她的唇前，她甚至闻见了他手心里一种干净的树木混杂雪水清冽香气。

　　“爱护些嗓子，好了再来说我也不迟。”

　　话听起来有些无赖，可是说话人语调温柔，又是一副好模样，引诱着人不知不觉就点了头。

　　沈延元又敲敲她的额头——她在妖怪的地界上做了傻事他就常这样。

　　“我不是说了要小心秦昭然吗，怎么还傻里傻气被她欺负了去？”沈延元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多派些人手护你，让她不敢来招惹你。”

　　梨生委屈地护住额头小声嘀咕：“不了不了，想她也不会来找我麻烦了。估计我有沈家子嗣的事这会儿都能传到青邱去了，明晚就有狐狸敲锣打鼓给你送贺礼来。”

　　“现在倒是会说。”沈延元轻笑，“秦昭然有没有伤到你哪里？”

　　梨生听了他的话觉得身上的淤青现在才开始泛上痛来，刚刚情绪激动，都没顾得上这茬儿。

　　“也就那样吧，比起来还是肚子更饿，不过桃华已经去帮我做吃的了。”

　　“真的？”

　　沈延元俯下身子离她很近，杏眼里酿了酒，梨生闻了两下就醉得不知天地何物了。

　　她巴不得这下就拿手勾住他的脖子，晃晃悠悠地贴在他耳边说：假的，可疼了，哪儿哪儿都疼。

　　不过也就想想，她眨巴着眼看着沈延元眼里自己的虚影，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有些猥/琐。

　　“我要是真疼，小将军会给我搽药吗？”

　　梨生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暧昧的话。

　　沈延元愣了一下。梨生这人，时而正经时而大胆的，常常让他不知道该用哪种态度来对话。

　　该用花间客“沈纨绔”，朝堂上的威严“小将军”，南柯的“沈仙使”，还是……最原本的沈延元。

　　他搞不清楚，好像遇见她这一套套的身份就失灵了。他的反应快过他的思考，有时候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譬如现在他觉得她可爱而不是可笑，很想亲亲她的额头说“好啊”。

　　可是他是“沈延元”，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咽下去荒谬的想法，直立起身子来笑得很假：“也不是不行。”

　　傻子也看得出来是敷衍。梨生的情绪消退了大半，又关注起无字信来。

　　她明知道是什么东西又要装傻：“这信好怪，你不看看吗？”

　　沈延元的嘴角平下来，又习惯性地去拨弄手串。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给我留信。”

　　这个“她”应当是汀兰夫人。

　　“我从前也没在闲情院见过有这封信。那里的所有东西都刻在我的脑子里，我不会记错。”

　　当然了，这信可是她从蟒那里得来的，是她带进来的。梨生心里直犯嘀咕。

　　“那你也相信不是我偷东西又纵火吧？”

　　沈延元直视着她：“我当然相信你。秦昭然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

　　梨生心里唱着歌，光彩都飞到眼睛里。

　　“其实沈恪将军也很好，他没有冤枉我，都是在用事实说话。”梨生试探着说，“你也可以和他聊聊，也许很多事情都有误会，沈大将军不像坏人……”

　　从她的梦和这几天发生的事来看，沈恪和汀兰夫人的感情不错，虽说沈恪娶了秦昭然这点确实奇怪，不过说汀兰夫人是沈恪害死的绝无可能。

　　梨生想着汀兰夫人大概也不想沈延元和沈恪一直对立下去，小心翼翼地想化解一点点父子间的矛盾也好。

　　沈延元轻笑着摇了摇头：“他当然是好人，是好大将军。可他不是好丈夫，好父亲。”

　　沈延元下了什么决心似地抽出信纸，等他展开了又露出一个自讽的笑：“他在骗我还是骗自己……”

　　“什么？”梨生一头雾水。

　　她记得她看见的内容里，只是一些简单的寒暄，何至于让沈延元露出这种表情来。

　　看着她疑惑的样子，沈延元把信纸递到她眼前，语气复杂，失望里还夹杂了信以为真的嘲讽：“这就是她要留给我的么——一张白纸？”

　　梨生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明明在屋里还看见过两三行字，现在怎么都化为乌有？纸张洁白，是从未有过墨迹的模样。

　　“怎么会？”

　　梨生激动地离开椅子，膝盖的小绒毯掉落至地上荡起细小的粉尘，她拿到信纸刚想细看，眼前抢先冒出一片黑蓝，脑子里跟着“嗡嗡”作响。

　　她像是那块小绒毯，无声无息地掉落至地上。

　　“梨生！”

　　沈延元慌忙接住她，呼喊声把几个小侍女也引了过来。

　　“怎么会……这么烫……”

　　梨生的温度隔着薄衣传过来。她皱着眉头额上是一层细汗，浑身都很烫，呼出来的气热得吓人。

　　沈延元抓起绒毯把她捂得严实，吩咐门口不知所措的侍女：“赶紧去请大夫！”

　　侍女回过神飞快地应了，推搡着跑出门外。

　　沈延元把怀里的人抱紧，心跳地很快。

　　他又开始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