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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改) ...


  •   梨生死了,死在她心爱的人的后头。

      她依稀记得她想去拉他沾满鲜血的手,却别人鄙夷地踢到一边去。她想抬起眼看看那毫不留情的刽子手,血至头顶,堵得她眼睛昏红,眼前只有一片模糊。

      她依旧绝望地,深切地向前伸出她的手,意图碰一碰死在他不远处的爱人。

      她嗓子说不出话来,呜呜咽咽成不了调。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延元,延元。是我不对,都是我的错,你若不是想带我逃,哪至于这个下场。大将军的儿子,年方二十,生得又那样俊朗。

      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她艰难地拖动着身体,血液不断自腹部涌出,在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面前有人蹲了下来,用脚碾着她的手背,话语间藏不住的厌恶。

      “你还想在他身边,就你也配?”那人又站起来,把她踢到另一边去。

      “一个低微的小哑巴,若不是这寺里有什么哑巴梨仙的传说,犯得着用你装神弄鬼?这世上要真有神,你倒不如求求他,让你下辈子好转生。”

      他又添几脚,梨生滚到院子里那棵梨树下,终没了力气再爬过去。

      要是有下辈子……

      要是有下辈子,她一定要早早地遇见沈延元,和他去看约定好的春日的梨花。少年的模样又浮现在她脑中,他皱起远山似的眉,抬手写下“梨生”二字。

      他说,你若没有名字,我就叫你“梨生”好了。

      外面传言沈小将军是纨绔公子——任诞少年郎,都城花间客。大半都城的美人,无论是歌楼名伎,还是名门闺秀,都被他伤了心还恋恋不忘。

      她看着那双含情的眼,世间生得这样的人,被他伤了心又如何。何况他对她那样好,根本没有负她的意思。

      而这样的人,为她死了。

      她发了狠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不行,还是不行。目眦欲裂,满口血腥,她吐出一口鲜血,诅咒眼前的人。

      你是谁?我们有什么仇怨?为何非杀了我们不可?

      梨生本来畅想着,从观水寺出去,她就能和沈延元自由地在一起,去看看他说过的塞北孤烟,江南流水。

      她还想,将来就在山林边建个小屋,逍遥自在,再种上一棵梨花树。

      却是再也实现不了了。

      她一辈子也没能出得了观水寺。凭什么,这究竟是凭什么!

      她怨毒了,血糊住她的眼刺得痛极了,她还是不愿闭上,就看着那人又隐隐蹲下,注视着已经死去的沈延元。

      滚开!梨生抬起手,还想再爬回去,但没有力气,只无力扑腾了几下。

      他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杀了人还不够,还要欣赏人是怎么慢慢没了气的吗?

      梨生想起沈延元在她眼前倒下时的样子,脸庞撞在胸口涌出的血中如艳红杜鹃,眼睛还望着她。他不叫喊也不呻/吟,他微微张张嘴——

      “梨生……”

      “若……能早一点……”

      她看着他断了气,冲到那背对着她的凶手后,迎接她的却是沾了他血的刀刃。

      那刀好冷。沾了沈延元的血也没变热一点,在秋夜刺破了她所有的梦与未来。

      要是再来一次就好了。她一定要让沈延元平安,一定要弄清凶手是什么身份,再将他千刀万剐,一片一片地凌迟。

      就算让她即刻入了最深的炼狱,也不足惜。她要抹杀了她的一切这个人,生生世世,尝最毒业果。

      她的眼眶里流出泪来,血污的眼睛透过梨树的枯枝看向缝隙间的月亮。

      观水寺的夜,满月悬在天上,又映到后山的湖心。银辉披在院子里冬季光秃的梨树上,乍然有种梨花开放的错觉。

      梨生听着后湖的水声越来越远,她抬着手对着沈延元的方向,终至无力地耷拉下来。

      九月十五,中秋月圆。

      团聚的日子里,梨生同她挚爱的沈延元,被杀死在观水寺院中。

      ///

      湖岸边的石头沾了湿意,灰暗的表面覆上一层女子的青衣外衫。梨生趴在石上如一尾缺水失去知觉的鱼,只是她的呼吸均匀,表明她不过是在睡梦之中。

      她醒过来时只觉得有些冷,瞥见衣衫上一层似花非花的落物。天色清明,山峦与她共同在此刻吐息。她直起身子放眼望去,山的黛色消失于通往不知名湖泊的小石阶下,视野中的高大乔木,凋败花杆都在山间清晨的雾气笼盖中变得模模糊糊起来。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景色,十多年来,她都通过小窗看着这里。

      观水寺,她和他死去的地方。

      她又回来了。

      她想起昨晚弥留之际,有个女声问她想不想实现愿望,只不过是有代价的。她应了声好,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她以为是自己死前出现的幻觉,没想到却是真的么?

      看来是神佛怜惜她,给了她一次机会重来。梨生摸着自己温热的肌肤,忍不住颤抖。太好了,太好了。

      她站起来推开小院的门,急急向里走去。

      她的愿望,她还能有什么愿望?

      推开小木门,左侧是精巧的回廊,延伸至另一空间。踏过正中间的青石板,可见恢弘厅堂供奉着的肃穆神佛。

      庙宇瓦檐翘起的几方小角上都吊着缀了铜铃的悬鱼,再往下看,就连梁柱及屋门也是费了心思雕画的,处处彰显这里的主人品位不凡。

      左侧有声响,她偏偏头望过去。

      是沈延元。

      他立在小寺的屋檐下,杏眼垂下来,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身长玉立,着素衫也盖不住他的英姿。墨发高立,发尾垂至半腰间,少年气度不凡。

      梨生站在那里,一时间忘了走动。说是假的也好,说是梦一场也好,那又怎么样。沈延元现在就在她眼前。

      活生生、好端端地站在他眼前。

      在过去的那些日子里,他说过,他其实喜欢独处,就待在屋檐下,谁也不理。他骨子里的那些向往自由,世人说他浪荡,其实只是不羁。

      他做他想做的事,传言他管不住也懒得管。

      梨生一辈子没有出过观水寺,不知道那些都城的歌楼关于他的传闻是真是假。她用他的眼睛看的他,是夏季降生的雨,痛痛快快地砸到荒原上,哪管河水奔流。

      只在绕过她时还要小心翼翼,隔着门板对她悄声暗语:“等春来,我带你去看梨花。”

      她相信他。那夜他向黑暗中的她伸出手,烛火把他递给她的手照亮。

      “跟我走。”

      “我带你逃,再也不用困在着暗室,被囚起来当假神仙。”

      “这观水寺为我而建,你的命我凭什么不能定。”

      “我偏要你离开。”

      话语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梨生快走几步,脚腕的铃铛止不住作响。

      晨间的风在他们之间穿行,梨生噙着泪。

      “延元。”

      本来只在心里叫的,没想到却有了声响,梨生讶异地摸着自己的脖子,她能说话了。

      哪个神如此慈悲,还给她梦寐的健康。她触着嗓子又看向沈延元,喜悦之情压抑不住。

      沈延元看着她,表情却是疑惑。

      “你是谁?”

      梨生脑子里“嗡”地作响。

      “……梨生啊。”

      这时候过来一个小和尚,匆匆地打声招呼就溜进左侧的厢房。

      她记得他。

      那小和尚叫初尘,从前专给她送三餐,只不过三年前就染了寒病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沈延元应过初尘的招呼,又回头看着她,分明笑着却没有笑意,眉眼间让她陌生至极。

      “满都城的美人我都相识,却没听过一个叫‘梨生’的。”

      他向前几步,鼻尖快触碰到她。

      眼前的姑娘桃花眼微红,看上去惹人怜惜,而沈延元只觉得厌烦。他讨厌纠缠不清,不喜欢围着他打转的女人,有过欢愉就足以,何必还要相求长久?

      去年那个苦苦纠缠他的名伎,受了拒绝在台子上当众晕倒,都城的传言直把他塑造成第一“负心郎”。就这样,居然还有没见过的姑娘想来亲近他这个浪荡子?

      “我说过,同一位姑娘我不喜欢见第二遍。但你这张脸,我一次也没见过。”

      莫非是哪家的闺秀?他小娘秦昭然总不想让他好过,三天两头给他塞“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存了心要让他难对付。

      沈延元看着梨生,认定她是抱了什么目的来的,他忽然凑近她的耳朵,像情人暗语。他是故意要让她难堪,看看这沈小将军的真面目,好“知难而退”。

      沈延元的气息绕在梨生的发间,烘得她发热。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听得她手脚酥麻。

      “所以,我问你,这位好姑娘,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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