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许霖》左间

79、第 79 章

　　许霖也没心思想什么奶油，和小毕扶着齐天磊上楼。许松的别墅重新装修过，二层由原来的办公区改成住宅。上楼左手一个小厅，右手是卧室，中间走廊相通。
　　因为心思杂乱，许霖连小厅都没进，直接把齐天磊放在走廊的沙发上。这情形小毕也不敢多言，只说要拿个什么东西就去了小厅，老板说话他是不敢偷听，可现在老板是不能说话的，身体状况又欠佳，他不能走太远。
　　小毕离开后，许霖才发现两人手还握在一起，也说不清谁牵谁。
　　“你……”
　　齐天磊另一手覆盖上两人交握的双手。
　　许霖低头，又很快抬头看着齐天磊。齐老板眼下的样子别提多狼狈了：头发汗湿贴在前额，双眼通红，因为大面积溃疡引发了高热，脸也是红的。发现许霖看他，局促地擦擦汗，想露个笑容，因为疼痛，这笑简直比哭还难看。身上还散发着奇怪的味道，汗味混合臭味，就是个大大的空气污染源。
　　许霖也扯起嘴角笑笑，靠近齐天磊揽住他肩：“没关系的，我没想其他，我，你让我想一想，等我想清楚了就去找你。你先忍一忍，许湘她是这样的，小时候她打我，许松都不敢拦，拦了她连许松一起抽。你先忍一忍。”
　　齐天磊颤抖着抱住许霖，很艰难吐了模糊不清三个字：对不起。
　　许霖也紧紧回抱，低头埋进齐天磊单薄的肩膀：“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是齐昭？”
　　“对……不……起”齐天磊反反复复念叨着对不起，声音含糊又沙哑，嘴里慢慢涌上血腥味，被他自己咽下。

　　这样的状况没有持续太久，楼下忽然热闹起来，许霖本来也没注意，只依稀听到了兰小雪的声音。
　　看一眼齐天磊，对方也在看他，眼神极尽痛苦缠绵。每一眼都像最后一眼，每一秒都好像没有下一秒，仿佛时间会突然断裂，瞬间就天各一方。
　　许霖忍不住又抱住齐天磊：“没事，没事，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我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好乱，许湘说你设计我，对我用计谋，骗我，这没关系的。可想到齐昭我就好难受，我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怎么会这样，我笨被骗是活该，可笨就不配有朋友了吗？你要当上帝吗？规定我交什么朋友？谈什么恋爱？我……我……”怀中还抱着齐天磊，许霖说道:“你会不会也是假的？我喜欢的只是那个假的你，真的你我可能都不认识，根本也不可能喜欢。”
　　“阿……别……”想到这种可能，齐天磊痛苦的闭上眼睛，浑身上下一点气力没有，全靠许霖抱着才没滑到地上，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的疼痛也仿佛感觉不到了。
　　“别什么？我只是按常理推论。当我说爱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坦然接受的，毕竟你也知道，那个温柔、体贴、爱闹小脾气的人根本不是你。”
　　“阿林……”齐天磊已经气如游丝，这一声呼唤飘渺如云霞，含混似梦呓。溃烂散发的味道掩盖了血腥味，一口苦血涌上喉头，又被生生咽下。他造的因，他该的果，不怪任何人。只是，他不想离开，不能离开，不可能离开。
　　虽然极轻，但那一声还是让许霖回了神。一愣之后抽抽鼻子，好重的血腥味，再一看怀中人，胸前大片的血迹，口中还在不断涌出更多鲜血，人已经没了意识。
　　怎么回事！许湘不是说性命无碍吗！
　　立刻慌乱大叫起来：“小毕！小毕！”颤抖着手去堵，刚捂上，血从指缝里渗出，赶紧收回。更多血冒出来，低头想用嘴堵，被人拉住了，挣扎几下，顾及着怀中之人，也不敢太用力，只一心想着：太多了！必须堵住，太多了！
　　许松用力搬过弟弟脸，朝他吼道：“瞎闹什么！让治疗者来。”
　　许霖眨了好几下眼睛，视线终于聚焦，仓惶道：“他……”后面也不知道想说什么。眼神扫到小毕，赶紧说：“救他，快救他。刚才还好好的……”
　　“别慌，别慌，胃里的血，没事，没事，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毕南金嘴上说着可以，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许霖倒是瞬间就被安抚了，释然笑道：“那就好。”笑容忽然凝固，终于也感觉到毕南金的凝重。呆了一秒，又开始搜寻许湘。
　　“姐，姐，给他治，求求你，给他治了，他快死了，他快死了，他要死了我也不活了。”
　　许湘脸色难看得要死，却也没犹豫，到旁边小厅拿了个杯子出来，递给许霖时已经满杯。“他现在也没办法喝。”
　　许霖接过来自己灌了一口，直接对嘴喂了过去，血还在不断涌出，一大口水，只喂进去少许，可能还不如许霖喝下去的血多。两人就这么血水模糊着灌了一通，齐天磊终于停止呕血，小毕的修复也开始见效。
　　许霖抬头，嘴巴周围全是血，像个无魂的吸血鬼，盯着小毕问：“好了吗？”
　　小毕心神一晃：“……哦……”
　　许松拍拍许霖：“让他到你床上躺下，你去洗洗。”
　　许霖收拢手臂，贴着齐天磊乌七八糟的胸口，抽了两下，才抱着人回屋。
　　洗漱一下换掉衣服，出来看齐天磊躺在床上，小毕在治疗，陈凡就在帮他擦拭胸前血迹。从衣橱拿了套新睡衣，用异能把齐天磊弄干净，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问小毕，确定齐天磊没事，慢慢爬上床，轻轻抚摸再度惨白的脸庞，问：“要不要输血？我也是O型的。”
　　“暂时不需要，饮食注意点就好。”吐血看着吓人，实际倒也没多少。关键治疗异能能起效就好，止血、修复溃疡都很快。
　　许霖点点头，也不管还有人在场，靠着齐天磊躺下。陈凡和小毕转身出去。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许霖收拢手臂，怀中人略微突出的骨骼有些硌人，心中又是一酸。刚才看齐天磊吐血昏迷他的心脏几乎也不跳了，跟两年前在海晏一样，不，比那回还吓人，那么多血涌出来，堵也堵不住，人就在自己怀中却半点反应没有，心中又痛又悔，只想用一切换他好好的。
　　爱可以比较吗？谁都不怀疑齐天磊爱许霖，至于许霖爱不爱齐天磊，完全无关紧要，因为怎么爱都不可能比齐天磊爱的多。
　　可爱和爱该怎么比较。齐天磊为他造了台单兵装甲，为爱远离政治军事中心，甚至可以为他不要命，许霖做不到，于是他永远不可能比齐天磊爱得多。这样比吗？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就敏感多思，爱起来缠绵悱恻荡气回肠。像齐天磊，如果不是恰巧末世，一辈子一场单恋就能拍个25集连续剧，剧情还跌宕还起伏。机缘巧合下与许霖共谱爱曲，那还有谁能拦住他表达爱意。简直恨不得头顶装个广播，一路走一路唱，缠缠绵绵到天涯。最初许霖困于前世，对未来完全无望时，齐天磊就是凭着这种狂热的单恋精神硬生生重燃了他，从床上到床下，从眼睛到心灵。
　　许霖却不同，情感内敛又拙于表达，可能对方已经HIGH到白首不离了，他还在纠结两人算不算恋人。等他纠结完开始爱了，又只会默默付出，说一句“我爱你”都得想半天，最后还可能不好意思就算了。可看他从决定退伍到离开阳京，哪一回是没为齐天磊考虑的。他的爱平日不显，关键时刻却从不缺席。
　　齐天磊幼年亲眼目睹了父母因爱生恨，仇杀跳楼，再是天性浪漫的人，也无法摆脱心底深处对感情的怀疑。爱而不信，这样的人，和谁都是没法长久的，柔和些就每次都最先出轨，保全虚假的安全感；激烈些就相爱相杀，谁狠活下去，一辈子怀念完美死者或干脆就像他父母那样同归于尽彻底安全。
　　但对于许霖，齐天磊实在无从怀疑。担心兰小雪利用小孩生事，他怀疑过两人酒后乱性；或是兰小雪偷偷做了人工试管；甚至想过兰小雪找许松借种，都没怀疑许霖。他说不是，那不管事实是不是，最起码，他都是完全不知情的。许霖这样简单又不设防的灵魂，齐天磊是情愿怀疑自己都不会怀疑他的。七拐八扭的消息来源，出点什么问题完全可以理解。（魏俊洲45度角仰望天空——这操蛋的老板当初为啥不能也理解我一下？）比起许霖说谎骗他，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消息网出了问题。这已经不是出于对两人感情的信任，而是对许霖这个人的信任，许霖本身是正直可靠的人，那么相信他不会在爱情里欺骗就是很自然的事。
　　当许霖靠在他怀里说出也喜欢兰小雪时，那一刻齐天磊甚至是释然的。长久以来耿耿于怀的事被他亲口证实，忧惧苦恨当然也有，但心里又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怀疑了那么久，不敢问，不敢提，终于，对方提了，不用再逃避，面对就是了，分手或分享，其实是一样的。这和爱不爱都没关系，他就是异性恋，这是天生的，自己是男人，也是天生的。然而……并没有，他违背了天性，选择和自己在一起，只和自己在一起，甚至愿意为他离开阳京，离开许松。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齐天磊实在无法怀疑，反而因此生出个念头：兰小雪这样的许霖对她都还有情，是不是只要自己不犯同样的错误，那许霖就绝对不会离开自己……
　　这想法的实操性还有待论证，无论如何，齐天磊心安了。许霖没给过他激情的表白，动人的誓言，甚至连像样的礼物都没送过，可他的感情，像潺潺的小溪温和流淌，无波无澜却常涌常新。
　　这样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模式，在一起偏像八卦鱼般抱元守一。
　　一个多疑，一个长情，一个敏感，一个耐心，一个情绪波动大，一个温柔小意多。一切都是刚刚好，爱的方式不同，心是一样。

　　许霖拢了拢手臂抱紧，虽然时间还早，可刚才那一遭真比杀变异兽还累，躺下后许霖眼皮也开始打架，打两个哈欠就睡了。
　　醒来听到怀中人平稳的呼吸，许霖舒口气，竟然觉得能这样安安静静听他呼吸也是幸福。撑起头细瞧，越看越爱，越看越喜欢。强大又脆弱，温柔又冷酷，多违和的词语安在这个人身上都不矛盾，因他本人就像矛盾本身。剑眉凤目，多凌厉的组合，随便一个眼神都是冷峻严肃的，可当这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嗔怪与幽怨，爱恋与痴缠，几度婉转几许风情，能表达的实在比言语多。还有纤薄的嘴唇，看上去冷酷又无情，尝起来偏是那么甜，那么美，能一直甜进人心里去。
　　头，越来越低，唇，贴合一起，呼吸渐渐杂乱。舌在对方薄唇上来回，慢慢入了齿间，细细梭巡小牙，正闭目陶醉，一条软软的舌头勾缠住自己，舔舐瞬间变成热吻……

　　许霖趴着给人细细擦手，看齐天磊仍在喘个不停，又有些担心，想叫小毕进来。
　　齐天磊只轻轻勾着他脖子微微撅了嘴唇，许霖自然就低头了。
　　喝了水齐天磊眼皮都快合上了，却始终强撑不睡。许霖抱着轻拍也是刚合眼就惊醒，不安往怀里缩。实在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好在他耳边轻声哼唱些乱七八糟的摇篮曲，间或说些快睡，不走，给你唱歌这样的话，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