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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绑架 ...

  •   赵秋蒙在站台前抽了根烟,他一直盯着地面,情绪低迷。

      徐牧见状没有从广告牌后走出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对方上了公交车。

      空空荡荡的车内,只有零星几个人坐在里面。赵秋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司机启动车子,关掉了车内的灯。在昏暗中,他闭上了眼睛。

      突然,车猛烈地晃动,赵秋蒙的脑袋撞上了玻璃,他的后背被人用脚抵住,上半身都贴在了车上。他费力地转过身,脚朝对方踹过去,却落了空,落地之后有些麻的腿被人握住脚腕,把他往地上拖。整个身体摔下座位,赵秋蒙痛得站不起来。

      很快,他手脚被捆住,黑色胶布直接按上了他的眼睛,绕脑袋几圈,蒙住了他的嘴。车还在行驶,摇摇晃晃,漫无尽头。

      赵秋蒙并没有发觉自己晕了过去,却察觉到自己已经醒了过来。朦胧中,他朝床边望去,床边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在等他醒来。那人穿着红色衬衣,脖颈前的那颗纽扣没系,露出一个Z字型的项链挂坠,和那人的眼镜架一个颜色,视线再向后略去,眼镜腿压着他整整齐齐梳到耳后的头发,展露出他柔软的耳朵,像一个温和无害的掌控者。

      赵秋蒙脑袋有些发蒙,脱口而出:“叔叔?”

      “赵秋蒙,又见面了。”那人用手撑住自己的脸颊,身体前倾,朝赵秋蒙靠近,“我在棺材里等了你九年。”

      “我埋你的时候,可没给你准备棺材。”赵秋蒙清醒过来,举起床旁矮桌上的摆台,朝对方的脑袋砸了过去,“还会流血呢,虫子都没把你啃得一干二净只剩白骨,你还真是天赋异禀啊叔叔。”

      血顺着那人的头发流入脸颊,蜿蜒又细长,他也没生气,抢过那个摆台,问:“你真的不想我吗?”

      “恶心。”

      “你想我,所以我才会出现。”他再度向前,与赵秋蒙四目相对,“我们一样恶心。”

      “你别再装神弄鬼了,扮演一个死掉的人能让你获得什么?”

      “能让我放弃优柔寡断,抛弃无用的怜悯,甩掉人生的拖累,正视自己的欲望,从而获得一切。”他苦笑,“赵秋蒙,我不想像你一样做一只蝼蚁。”

      赵秋蒙笑了起来,反问他:“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吗?我想死。如果不想让我死的话,就少来烦我。叔叔,你听明白了吗?”

      赵秋蒙不停地给对方施压,对方把眼镜摘下,收拢,放进赵秋蒙的手里:“别一直叫我叔叔了,会让我信以为真的。”

      如果赵秋蒙手里的眼镜是刀,他一定会捅过去。

      出现的人一个比一个变态,一个比一个恶心,就好像不停地在提示赵秋蒙:你是恶的源头。

      对方说:“只要你明天拒绝罗菲的邀约,我今天就放你回家。”

      “我甚至还没接到所谓的邀约。”

      “不急,明天早上就会有了,怎么样,想睡个好觉吗?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现在就弄断你的腿,明天你照样见不到她。”

      “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

      赵秋蒙平静地说:“我困了。”

      “那就睡吧,醒来后,你就会在家了。”

      赵秋蒙醒来的地方,是别墅。前几天才出现在地下室中的钢琴现在被摆在了客厅,他整个人睡在钢琴上,像个被随意丢弃的尸体。全身剧痛,他伸下腿,试探性地踩了踩地面,又躺回去,视线落在了自己右手上的疤上。很长一条,增生的疤痕颜色比皮肤更浅、隆起,像条被泡胀的白色蜈蚣。

      在这个伤疤产生之前,他每天都会练习钢琴。他弹得不错,钢琴老师说,他很有天赋。

      电话在裤兜里震动,他心里一颤,呼吸有些急促地把手机举到眼前。徐牧在问他为什么没来上班。

      他应该请假几天,把人杀了再去上班。

      他躺在钢琴上,手垂下去,缓慢地呼吸着,喃喃低语:“比起杀人,我更不想去上班。”

      赵秋蒙直接关掉了手机,脚落地,朝地下室走去,收拾上次没来得及清理干净的血迹。这里很难闻,像耗子死在抽屉里那种味道。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耗子,这个抽屉关他关得太久了。

      他按下开机键,拨出了罗菲的电话。

      “今天有空吗?我想见你。”

      罗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他有些唐突的请求。

      地点约在百货商店里,罗菲想买几副手套给孩子用。在货架旁挑选的时候,赵秋蒙问她:“你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吗?”

      “嗯……奇怪倒是谈不上,不过你看起来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跟别人说‘我根本不想来到这个世界上,到底为什么我要承受活着的痛苦?我今天就想死。’”

      赵秋蒙点头:“对。”

      罗菲哈哈大笑:“我还担心你听到之后会生气呢。”

      “实话总是不那么好听。”赵秋蒙取下一副棕色的毛线手套,递给她。

      罗菲接过手套,摸了摸材质,放在了购物篮里。她问:“你为什么痛苦啊?”

      “活着本身就够痛苦了不是吗?”

      罗菲摇摇头,不赞同:“你为什么而活?谁逼迫你要以什么方式活着吗?我们的交流不算多,但是从只言片语里,我感觉到你不太喜欢你的工作,你也不太喜欢你身边的人,你好像总想逃到某个地方去,最好是荒山野岭,无人的地方。你知道现在也有人正在过这样的日子吗?生活是选择,你可以选择生活。”

      “融入社会是每个人类必须要学会的事。”

      “学不会的事情就不要学。”罗菲说,“离经叛道会过得很辛苦,可是你一直循规蹈矩,尝试融入人群,就不辛苦了吗?当然,我不是想劝你归隐山林什么的,我只是……”她思考了一会儿,又耸耸肩,没有说下去。

      “罗菲。”

      “嗯?”

      “你怎么拥有那些力量的?学习、快乐、生活,追求梦想的那些力量,你会有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吗?”

      “当然会有灰心丧气的时候,人的心情肯定是有起落的,不会一直在高空,也不会一直在谷底。内心的力量有时是成功带来的满足感,有时是失败带来的不甘心,也许跟家庭、生活环境、遗传基因有关,我说不太清楚,我也不会觉得我这种生活态度才是正确的,你和我不一样,你就不对。痛苦不是一种错误,沉溺于痛苦,被痛苦裹挟,向它俯首称臣才是一种错误。”

      赵秋蒙想了想:“那我是错了。”

      “你没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吗?喜欢的人,想要做的事情,找一找嘛,反正没决定去死,就好好地活一下试试。”罗菲扬起手里的成人手套,“送你一副手套,手暖和了心情应该就不会那么糟糕。”

      赵秋蒙并不想收下这个礼物,他摇头拒绝:“你今天能出来见我,我就很感激了。”

      “哈哈我本来今天就想叫你出来给我们院儿里的小孩买点东西,不过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也有点被吓到了,听声音我以为你要叫我出来跟我说临终遗言。”道别时,罗菲轻声说:“别死。”

      赵秋蒙愣神之后笑了出来:“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罗菲从小就胆大,同桌的男生拿什么东西吓她都没用,她敢把文具盒里的虫子拎起来,放到那个人的书桌上。那个讨人厌的同桌唯一一次见到她哭,是因为她的猫被三轮车压到了,她抱着猫,哭到脑袋都在颤,她问旁边的人,它是不是死了。

      她好怕人死。

      赵秋蒙跟她告别之后去了商场的卫生间,旁边的隔间很快也进了一个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你答应过我今天不来见她的。”

      “因为你不让我见,我才来见的。我就想看看你敢不敢把我的腿敲碎。”赵秋蒙嘲讽地说,“你不敢。”

      “你好像以为我和以前那群蠢人一样,不敢动你……”

      厕所门外传来响动,有人进来,水龙头被拧开。赵秋蒙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手机又在震动,徐牧真的是个负责的人事,他又在给赵秋蒙打电话。

      赵秋蒙接起:“不好意思,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你按旷工来扣工资就可以。”

      徐牧有些担心:“严重吗?我下班之后来看看你。”

      “不用了。”赵秋蒙又朝厕所隔间看了一眼,“我今下午就回公司。”

      旁边洗手整理仪容的人走了之后,那人又打开门:“跟罗菲聊了会儿天就又有了去垃圾公司卖命的心啊,真可怜。”

      “三句话不离罗菲,你暗恋人家啊?”赵秋蒙瞥了他一眼,他怔在原地,脸上有些不好看。

      又有人进来,赵秋蒙赶紧别过脸。厕所门被哐的一声砸合,那人的身影连同声音一起消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他真的很羡慕罗菲,他羡慕走在这个商场的每一个正常人。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怪人,把他的人生全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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