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成林》灯笼逐火

10、第 10 章

　　林灿那天表现得没什么异常，就是反应慢了点儿，嗜睡了点儿。
　　但凌杉能感觉出来他其实有点不一样。
　　就像凌杉心情不好的时候从来不憋着怼天怼地怼空气时能感受到自己有哪儿不一样了，林灿也是一样。
　　但他的不一样不是生气，也不是烦躁，没有任何的烈性的指标。
　　太过于平静了。
　　不过凌杉还没琢磨个所以然出来，林灿转天就恢复如常了。
　　至于为什么要琢磨林灿，他觉着可能是陆钦除了那个他不认识的同桌就没什么可再让他琢磨了。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问我同桌？”陆钦百思不得其解。
　　凌杉插着兜走在路上，一听这话反而觉得稀奇：“儿子，你可是在酒后乱性强吻了人家还被揍了一顿才和人家成为同桌的，多么奇妙的缘分，我不该多问问？”
　　“奇妙你大爷，这么丢脸的事儿你丫天天给我提醒。”陆钦有点郁闷，“知道这事儿以后他再揍我我都不好意思还手。”
　　凌杉乐了：“同桌这么暴力呢？还是......”
　　说到一半停住了，他莫名想说还是我同桌好跟朵向日葵似的像春风一样温暖。
　　“什么？”
　　“没什么，”凌杉说，“去了有机会见见你同桌不，我看看是谁这么牛逼，连你都揍。”
　　陆钦“啧”了一声：“别没事儿找事儿，明天下午几点到？”
　　“忘了，我回头把车票信息发给你。”凌杉一抬头看见个人从前面的书店走出来，“先不跟你说了，看见个人。”
　　凌杉快走几步，追上了慢腾腾走着的人，叫道：“盛淮南。”
　　前面的人一顿，转头看凌杉，脸上的表情迷茫加错愕：“凌杉？”
　　“你干嘛呢？”凌杉随意和盛淮南并排走在一起，瞟了瞟他手里的购物袋。
　　盛淮南回过神，有点尴尬的抬抬手：“买了几本资料。”
　　凌杉有些阴阳怪气的说：“真是好学生啊，这么刻苦，这回月考估计又在前三呢？”
　　附中月底考试，今天刚考完，他和陆钦带着盛淮南以前都是一个班的，成绩什么的知根知底。
　　盛淮南像是没听出来这个人是来找茬的，平淡的说：“不知道，你关心这个吗？”
　　“我当然关心啊，”凌杉说，“毕竟这是你甩了我铁子考的第一回试。啧，为了学习，放弃了爱情，抛弃了为你掏心掏肺的小男孩儿，多么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
　　“凌杉。”盛淮南皱了皱眉头，想让凌杉别再讲下去，却还是没生气。
　　凌杉侧头挑衅的看着他：“怎么啊，戳到你痛处了？”
　　盛淮南不再说话，沉默着向前走。
　　说实话，当时陆钦带着盛淮南一起玩儿，凌杉和他关系也还不错。后来盛淮南莫名其妙甩了陆钦，凌杉气不过，对他的态度才变了。
　　但要真的骂他逼他凌杉也没什么立场，毕竟感情是人家两个人的事儿，且陆钦并没有骂人逼人的打算。
　　“算了，”凌杉耸耸肩，“您就好好学习去吧，到时候考个好大学，回过头来发现身身边再没有陆钦那样儿的人了，且后悔去吧。”
　　说完凌杉就要走，盛淮南叫住他：“凌杉。”
　　凌杉斜着眼睛看他。
　　盛淮南纠结了一会儿，欲言又止的看得凌杉很难受：“您要说能不能快点说？不知道以为您要给我告白，我是答应不答应？”
　　盛淮南叹了口气，偏过头有些别扭的问：“陆钦他最近怎么样？我在学校都没看见过他了，也......没和他联系。”
　　凌杉有点嘲讽的笑了：“我这个月在学校也没看见过你啊，正好我要去找陆钦了就看见你了，你说巧不巧。”
　　盛淮南把头转回来看着他：“去找他？他去哪了？”
　　“跟你有关系吗，”凌杉不客气的说，“你拉黑不是拉得挺决绝的吗，八匹马驮着都把你拉不回来。”
　　“……”盛淮南没接话了，低头走了一会说：“那我先走了。”
　　凌杉没做声，看着盛淮南加快脚步走了。
　　盛淮南到底为什么要跟陆钦分手，到今天两个人也没掰扯清楚，凌杉只知道陆钦刚分手那阵儿每天颓得跟睡了八十五年地下通道的流浪汉一样，又赶上家里那堆破事儿，憋得在这里一分钟也呆不下去，最后拍板去了个小破城市。
　　要不是因为盛淮南陆钦不一定不会那么干脆就走。
　　一想起来这个人凌杉就觉得他无情无义没心没肺ACAB。
　　就这么枪毙了纯情少年陆钦的初恋，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但是今天他又感觉提到陆钦的时候盛淮南也挺难受的，闷闷的像被人拔了自行车轮的塞儿，一点一点泄着气。
　　凌杉把手机拿出来给陆钦发消息：刚碰到盛淮南了，明天跟你细说。
　　然后又把盛淮南找出来：您没删我呢？
　　-陆钦转学去他小姨那了，暑假就走了。
　　-不是因为你。
　　-您以后哭着喊着他也不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哥哥？”林漫有点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林灿挂好一个娃娃，说：“七号早上。”
　　“好晚呀，”林漫说，“那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看大熊猫了。”
　　林灿笑了：“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
　　林漫撒娇一样说：“可是我很想和哥哥一起去看大熊猫。”
　　“你多拍点大熊猫的视频吧，回来给我看。”林灿说。
　　“好吧——”林漫拉长了声音，又小声说：“妈妈说给你在手机上转了钱，让你多多吃好吃的。”
　　林灿顿了一下：“嗯。”
　　“哥哥，”林漫还是压着嗓子，“妈妈昨天和爸爸吵架了呢，让我不要告诉你。”
　　林灿下意识捏得手机紧了紧：“吵什么？”
　　林漫学着大人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们关进卧室里吵的，出来以后妈妈眼睛都红了，爸爸也很生气走了。”
　　“没事......”林灿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没有焦点的盯住前方，“你不用管，他们过几天就和好了，你开开心心去看大熊猫吧。”
　　“嗯！”一听熊猫，林漫有了兴致，开心的说：“我还要给哥哥买熊猫娃娃回来！”
　　“好，”林灿说，“你赶紧去写写作业吧，不是说出去之前要把作业搞定吗？”
　　林漫斗志昂扬：“那我去啦！哥哥再见！”
　　“再见。”
　　林灿挂掉电话，撑着桌子站了一会，手指捏着桌沿，自己都没注意到微微发着抖。
　　吴筱楠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
　　林灿抬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没事，你那边弄完了？”
　　“都弄好啦，等沁沁和祝绵把剩下的娃娃运过来就可以开工了。”吴筱楠甜甜一笑。
　　“好。”林灿慢慢点了点头。
　　吴筱楠说：“咱们回去换个护腕吧，这对儿都戴了小半年了，快洗掉色了。”
　　林灿缓出一个笑：“本来就是白的，掉成什么色？”
　　“透明的呗，”吴筱楠把手腕抬起来给林灿看，“你没觉得再过两天就能看见腕子了吗？”
　　“腕子。”林灿的心情恢复了一些，“不是蹄子吗。”
　　“呸。”吴筱楠也笑了，捏起拳头来，“这才是蹄子呢！”
　　两个人笑了一阵，林灿趁吴筱楠扭头整理东西的时候拿出手机给老妈发信息。
　　-吵架别让林漫听见，也别让他知道。
　　-六号回去，国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他们是来这儿义卖的，征集了当地娃娃机霸王的战利品，卖出去了捐给养老院。
　　徐沁沁和祝绵很快打车把一堆娃娃运了过来，四个人把争奇斗艳的毛崽子们摆放好，放出一个喇叭开始叫卖。
　　“卖娃娃，卖娃娃，卖别人的娃娃。”
　　“卖娃娃，卖娃娃，卖你抓不到的娃娃。”
　　“卖娃娃，卖娃娃，卖不出去就发给敬老院的娃娃。”
　　吴筱楠和徐沁沁两个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指着没有感情的复读喇叭说：“祝绵这么禁欲系的声音念这样儿的台词也太违和了，我们义卖的宣传语一点也不正经。”
　　祝绵笑了：“至少没念成收破烂的。”
　　林灿扭头问：“收破烂怎么念的？好多年没听见了。”
　　从小学就开始做播音员的祝绵立刻清了清嗓子，拖长了声音模仿道：“收——冰箱，收——旧电脑，收——洗衣机，收——长头发......”
　　“怎么还给自己升职啊？”徐沁沁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哎我这是笑点低还是泪点低啊，这么一会儿就笑哭了。”
　　林灿说：“也可能是两个点长在一块儿了。”
　　于是四个义卖小能手又开始凑堆笑。
　　本来没多好笑的事情，几个戳点相同的人凑在一起立马就带上搞笑加成了，还是自动触发那种。
　　天色已经暗了，六点多很多人吃完晚饭开始出来过国庆了，一整条夜市都巡回着爱国歌爱国宣传语爱国跳楼大酬宾。
　　为祖国母亲庆祝生日到要跳楼有点儿过了吧。
　　凌杉第n次皱着眉头从小店门口挂着的破喇叭前经过，忍不住一只手捂了耳朵，冲着身边的陆钦喊：“这破喇叭还漏风，再喊一会儿它唾沫星子都要出来了！”
　　陆钦徒手做了一个撑伞的动作，虚握着拳头往凌杉那边挪过去：“打个伞不就完事儿了吗，喊得跟强抢民女似的。”
　　“你大爷。”凌杉边笑边不爽的假装接伞，“你在这儿呆了几个月脑子都不好使了。”
　　“这话不能瞎说啊，”陆钦侧头看了他一眼，“这儿的风水多养人啊，你看那卖娃娃的俩姑娘，灵得跟格格巫一样。”
　　凌杉顺着陆钦的目光看过去，是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其中一个还有点儿眼熟：“你他妈不会夸人就别瞎说，什么玩意儿就跟格格巫一样了，那俩妹子听到不得冲过来拍你几扫帚。”
　　陆钦说：“不让人用比喻句说话了？单说好看多单调，你这个态度语文考试肯定不及格。”
　　“去你丫的，我他妈考及格的时候你不定在哪个分数线混呢。”凌杉只要和陆钦在一块儿，从说话到做事都会变得非常不着调，跟刚从马戏团里放出来的热气球一样往上飘，玩儿个成语接龙都能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为为为半天。
　　“哎我操！”凌杉突然奔放，陆钦跟着转头：“操谁？”
　　凌杉难以置信指着那个卖娃娃的棚子，最上面挂着“温恒敬老院义卖”的横幅，说：“我他妈看见我同桌了！”
　　“好巧啊。”陆钦看了看棚子又看了看旁边的店，“我也看见我同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