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装（民国）》月下独言

10、三年之约

　　白老爷在定亲宴上看到这一幕，气血涌上心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顾管家赶紧上去救场，“大伙儿，今日大小姐可能闹了点小脾气，不妨事，今日就当是庆贺白家的洛大总管上任，大伙敞开喝一场。”

　　众人也看明白了，这桩婚事黄了，这个白大小姐，平日里就蛮横霸道，虽然邻里街坊们早已见怪不怪，但是当众毁掉自己的定亲宴，此举实在是——“震撼”。

　　众人却不敢笑话，纷纷顺着顾管家的话头，祝贺洛寒天当上大总管，宴席也终于继续下去了。

　　可白凝婉就没这么好运了，当晚，顾叔就将白凝婉和洛寒天叫去了书房，两人进门，白老爷竟已手握藤条，冷脸在板凳旁等候。

　　“你给我趴下。”白老爷指着书房的长板凳，“是我从前对你太宠了，不舍得打你，弄得你现在竟然这么无法无天，今天爹爹要好好管教一下你。”

　　白凝婉被吓坏了，却不肯认错，“要打便打，我娘在的话，她肯定不会这样逼我的。”白凝婉哭着上前，洛寒天赶紧将她护到了身后。

　　“老爷，您怎么一上来就要大人呢，您得问问大小姐，到底为什么要把生辰贴撕了，为什么要毁了这次定亲，这才对啊。”顾叔在一旁焦急地提醒白老爷。

　　白老爷看着女儿，一阵心疼，最终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放下了藤条。

　　“行，爹爹不打你，爹爹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你要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否则，别怪爹爹狠心。”白老爷说着，端坐回椅子上。

　　白凝婉走上前，“我不想和洛寒天定亲---因为我们并不相爱---不相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在彼此折磨---不会幸福的。”白凝婉鼓起一口气，快速地说完，在洛寒天听来，却字字珠心，原来她并不喜欢自己。

　　白老爷听后，呆了一会儿，忽然地拿起了藤条，一把朝白凝婉的脚下抽来，“我看你是整日去那茶馆里，听人讲话本子听傻了，满脑子里胡思乱想，还什么相爱不相爱都出来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就没记在心里呢？”

　　白老爷心痛，他不喜欢女儿卷入那些剪不清，弄不断的爱情之中，他只希望她快快乐乐，然后舒舒服服地继承白家，单纯地活一辈子，有人疼爱，这就够了。而洛寒天，就是最佳人选。

　　白凝婉被抽了几下，白老爷是真的用力气了，那藤条落在她腿上，疼地眼泪都落下来了，顾叔和洛寒天赶紧拦着老爷。

　　“才不是听话本子知道的，是张叔家的嫣儿姐姐告诉我的，她要嫁给一个自己都没见过面的人，她一点也不开心。因为他们并不相爱，所以他们不会幸福。”白凝婉辩解。

　　“嫣儿和你有什么关系，爹爹是让你嫁给陌生人了，还是让你嫁给一个你特别讨厌的人了？”白老爷说完，藤条就再次抽过去了，还好顾叔及时拽着藤条，才没打到她。

　　白老爷痛心疾首，“寒天和你从小一块长大，对你一直是照顾有加，你日日欺负他，他都没有说你一个不是，你倒好，临定亲了，自个把生辰贴撕了，你这是把白家的脸面放在哪，把寒天的脸面放在哪”

　　“我退亲是为他好。”白凝婉咕哝着，却没有底气，因为他确实因为退亲失了颜面，但是她不后悔，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去找自己喜欢的姑娘。

　　“你说什么？大点声。”白老爷出声。

　　“没什么。”白凝婉不敢说出来。

　　“好，那你承认你做错没有？”白老爷想让白凝婉服软，把婚事重新定下来。

　　“我没有做错，我不要嫁给他，我要嫁的人，我要真心喜欢，而那人也真心喜欢我。只有这样才行。”

　　“真心喜欢？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真心喜欢，你这是痴人说梦。”

　　“这世间怎会没有真爱，古有梁山伯与祝英台，为爱化蝶，刘兰芝与焦仲卿为爱殉情，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为爱远走天涯，怎么没有。”白凝婉反驳。

　　“有也轮不到你，你以为，我们白家是什么地方，那是前朝皇帝的金库，江南的八大富商之一。你以为外面那些七七八八的人，哄着你，说喜欢你爱你，会是真的喜欢你，他那是喜欢白家的银子。”白老爷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即使很多人都这样，但我相信，我肯定能找到一个真心爱我之人，你不能一棒子把所有人都给打死。”

　　“我告诉你，如果真有那样的人，你也遇不上，你还是给我乖乖地与寒天定亲。”白老爷奚落起白凝婉，不肯留半分情面，他要的就是让她知难而退，及时回头。

　　“凭什么我遇不上，万一老天开眼，就真让我撞上了呢。你不能把我的幸福，一下子掐掉，你得给我个机会。”白凝婉不服气，凭什么她就不能遇见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呢。

　　“给你个机会，让你找一个一穷二白的穷书生，然后和他私奔到天涯。”白老爷气急败坏。

　　“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甘愿嫁给一穷二白之人，丢白家脸面的，更不会和人私奔，我一定会为白家保全脸面的。”白凝婉郑重地说。

　　“行，既然你坚持，那爹爹就给你这个机会。”白老爷说完。打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她。

　　白凝婉将信封打开，里面竟然是崇明女校的录取通知书。

　　“从今日起，你改个名字，给我好好的去崇明女校念书，学期三年，期间，不能暴露你白家大小姐的身份。”

　　白老爷顿了顿，继续说：“倘若读书期间，你真能找到那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并且他能力出众，且家底厚实，那爹爹就同意你们在一起。倘若不成，你就乖乖回来，和寒天定亲。”

　　“不能暴露我的身份？”

　　“不错，既然你想找一个爱你，而不是贪慕白家家产之人，就必须如此。”

　　“好，成交。” 白凝婉同意。

　　“口头说了不算，你得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不然到时候你又要耍赖。”白老爷拿出纸张，竟将条例一条一条的写了下来。

　　“那，如果喜欢我的那人，是家里面的独子，那该怎么办呀？”白凝婉忽然想到。

　　“当然是入赘到白家了，还能怎么办？”

　　“都说了他是家里面的独子了，他当然不肯入赘白家了。”

　　“既然如此，那你不要喜欢他，不就行了吗？”白老爷呛自家女儿。

　　“那我就是要喜欢他呢，这该如何是好？”白凝婉不放弃地问。

　　“如果你偏要喜欢他，就让他带着十里红妆来白家提亲，那爹爹自然会将你风风光光的嫁给他。”

　　“好。”白凝婉答应了。

　　最终白老爷和白凝婉，郑重地在纸上签字画押，这份白纸黑字的协议，算是签下了，日后在想毁约，是不可能的了。

　　弄完这一切，夜已深了，洛寒天和白凝婉终于可以回房休息。

　　洛寒天忍不住问白凝婉。“你真的觉得，你能找到那样的人吗？”

　　“找不到啊，我既然隐去了身份，不是白家大小姐了，人家怎么可能愿意入赘呢，即使不入赘，而是让人家带着十里红妆来求亲，那就更不可能了。”白凝婉又不是傻子，天底下家底厚实的公子哥，人家嘴上说着喜欢你，心里其实也会考虑，是不是门当户对。即使门当户对，也都是要女子出嫁的，极少有人会愿意入赘到女方家。

　　“那如果你找到真心喜欢你，而你也很喜欢的人，你真的不会和他私奔吗？。”洛寒天担心地问道。

　　“当然不会，私奔这种事情，看上去突破世俗，无比美好。但实际呢？远离家乡，颠沛流离。这样的日子，我过不来的。”白凝婉看着洛寒天，似乎又想起六岁之前，在戏院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日子，那个时候的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大小姐，这样才能和这个好看的小少爷，永远在一起。

　　没想到世事难料，如今她真的成了大小姐，却亲手毁掉了与他的婚事。

　　“既然你都明白，这份条约只是老爷的陷阱，你为什么还要答应他。”洛寒天十分生气。

　　白凝婉笑了，“你不懂，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哪怕那个机会微乎其微，但是，万一真的成功了，那不就赚到了吗。”

　　白凝婉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实际上，她根本就不奢求，找到什么喜欢之人。她做这些，全都是为了应付爹爹的霸道，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利与洛寒天解除婚约，放他自由。

　　而她在接下来的日子，将会极其艰难吧，此事过后，爹爹一定会重新栽培白家的其他人，以免她真的出嫁了，白家却后继无人。

　　“那你还想当白家少主吗？”洛寒天似乎看出了她的忧虑。

　　“必须当，虽然不能靠嫁给你，来当上少主之位了，那就靠我自己的实力，来夺下白家少主之位。”白凝婉的回答，也算是对自己的安慰，只有凭自己实力夺下的，才是实实在在的权利，而不再是挂名的白家少主。

　　洛寒天笑了，原来从前是小看她了。

　　“你会帮我吗？”白凝婉忽然认真地问。
　　“会”

　　“违背我爹的命令，你也会吗？”她盯着他的眼睛，很黑，很黑，黑的她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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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玩笑，夜深了，晚安。”白凝婉说完，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