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三大妈

4、花红柳绿（四）

　　“还没问出来。”

　　雷豹低下了头，很是自责。

　　陶熹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的痒意，说：“不用问了。”

　　雷豹蹙紧眉头看着陶熹微，不甘心的说：“一定要问出来，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陶熹微又咳嗽起来，拿帕子掩着口鼻，声音无力，“不重要。”

　　雷豹咬咬牙，最终忍着没说。

　　“最近让阿志谨慎些就好。”

　　“我知道了。”

　　雷豹想起什么，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夫人昨天有打电话过来，很担心您。您如果有空的话，请给夫人报个平安。”

　　陶熹微眸色微变，点点头，“我知道了。”

　　歇了一会，陶熹微扶着沙发起来，走出办公室，灯光有些暗，更显她脸色的苍白。走到场子里，一切都亮了起来。陶熹微只觉得耳畔震耳欲聋，嘻嘻哈哈的声音，输钱的声音，以及，难闻的腐烂味。

　　陶熹微眼前有些摇晃，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随时会倒下去。

　　雷豹察觉到陶熹微的不舒服，想去扶，却被陶熹微制止。

　　是时候了。

　　是时候看清楚了。

　　走到门口，进来一个穿着昂贵貂绒的妇人，脖子上戴的金光闪闪，拎着一个小手包，笑着走进来。

　　一看是熟人，陶熹微打了声招呼，“张太太，来玩啦。”

　　张太太抿唇一笑，亲热的拉住陶熹微的手，“是的呢。最近我家那口看的紧，今天晚上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出来玩。”

　　“玩得尽兴。”陶熹微笑容温柔。

　　张太太拍拍陶熹微的手，觉得凉冰冰的，不由皱眉，关切起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自己的身子最重要了！”

　　陶熹微双眼里满是笑意，微微颔首：“多谢张太太关心，我会的。”

　　张太太满意点点头，过去玩了。

　　雷豹送陶熹微上车后才进去，面色阴沉。

　　陶熹微回来时海棠还在等，顾嫣已经睡着了。

　　海棠睁开困倦的双眼，刚要开口，就见陶熹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海棠会意，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陶熹微走到床边，顾嫣睡的很熟，脸有些红，几缕发丝散在脸上，一半的被子掉下床榻。小时候
　　顾嫣就睡觉不安稳，没想到长大了还是这样。陶熹微无奈摇摇头，将掉下去的被子盖在顾嫣身上，将乱发揽在耳后。

　　她安静看着她，心事锁了又锁。

　　就在陶熹微要离开时，顾嫣惊恐的喊了一声母亲。

　　她紧紧抓住陶熹微的手腕，十分用力，额前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

　　陶熹微一怔，抿了抿唇。

　　等顾嫣松开手时，陶熹微的手腕红了一圈。

　　将蜡烛吹灭，陶熹微去了母亲房里凑合一夜。

　　许是汤药的作用，一挨枕头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早上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你不过就是仗着熹微宠你！”

　　“谁要她宠我了！别乱说话！”

　　“我乱说话？今天陶福是不是亲自给你拿了十万块过来？你敢说没有？”

　　外面越吵越凶，海棠急急推门进来，一脸焦灼的说：“小姐不好了，二姨太和二小姐吵起来了！
　　我劝了好半天都没用，您快去看看吧！”

　　陶熹微扶着脑袋起来，觉得天旋地转，声音如蚊的让海棠把衣服拿过来。穿好衣服鞋子，海棠赶紧扶着陶熹微过去，一过去就看到二姨太的巴掌落在顾嫣白皙的脸上，清晰的指痕慢慢浮起。

　　“你就是个野种！不是陶家的人！你有什么脸还住在陶家！如果我是你，就该识趣的滚蛋！”

　　二姨太被气的不轻，胸口起伏不定，甚至口不择言。

　　顾嫣抚上左脸，笑了起来，她的笑冷冰冰的，声音很平静，“是，我确实不是你们陶家的人。可你别忘了，是陶璟明求我住在陶府的。”

　　二姨太咬着牙，眼神凶狠，“你住口！你这个贱人住口！”气到浓处，二姨太又是一巴掌打了过来，却被陶熹微狠狠抓住胳膊。

　　“骂够了吗？”

　　看向陶熹微冰冷的眼睛，二姨太的表情立马蔫了，心虚的低下头。

　　陶熹微松开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钱是我给的，二姨娘大可找我来理论。”

　　二姨太见着陶熹微犹如老鼠见到猫，很小声的回答：“不，不敢。”

　　陶熹微冷笑一声，吩咐海棠，“我看二姨娘最近是得了疯病，不如就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吧。”

　　二姨太一听陶熹微要把自己送回娘家，连忙摆手，惊恐道：“熹微！我不回去！熹微！”

　　陶熹微没有任何反应。

　　二姨太说了一大堆，又哭喊起来，“求你了熹微！”

　　王碧春哪敢回娘家！回去只会是人人喊打。要她回娘家简直是要了她的命！她和娘家不对付的事陶府上下都知道，便也不顾一切的对娘家诋毁。如今要她送她回娘家，她一百万个不愿意。

　　“来人。”

　　护院立马上来，将二姨太扯开，“二姨太，您就别为难我们了。”

　　二姨太还要追上来，连半步都没走出去被两个护院连拖带拽的送出了陶府，塞到车里。
　　汽车驶出，瞬间没影。

　　陶熹微身子一晃，脑袋像荡秋千般，眼前花花绿绿的。海棠察觉异样，将陶熹微扶住，说：“大小姐，我送您回小二楼。”

　　陶熹微没应海棠的话，而是对身旁的顾嫣说：“你跟我来。”

　　顾嫣双脚不听话的跟在陶熹微身后，眼泪落的很急，她觉得可笑。

　　又是这样。

　　总是这样。

　　来到小二楼，顾嫣已经恢复如常，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陶熹微也不说话，接过海棠递来的药，一点点涂抹在顾嫣红肿的脸上。

　　冰凉凉的感觉从右脸蔓开，正如顾嫣此刻寒了一颗的心，越来越冷。

　　顾嫣猛地起身，盯住陶熹微，眼神冷淡，“你的可怜，我不需要。”

　　陶熹微拿帕子擦了擦手，平淡回答：“我从未可怜过你。”

　　顾嫣讽刺的笑着：“你从未可怜过我？陶熹微，没有一个人会白白对一个人好的。这么多年你对我好，无非就是想让她们嘲笑我，和我作对。别人不清楚你，我很清楚你。你的心，早就烂了。”

　　陶熹微扔下帕子，脸色变的十分难看。

　　顾嫣看着陶熹微脸上的变化，笑的更加大声，“看吧，这才是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还是你不敢面对这样的你？”

　　无奈从眼中蔓延开，陶熹微像只变色龙，又恢复到以往的温柔，对顾嫣说话：“钱不够的话再找
　　我来要。我有些乏了。”

　　顾嫣上前一步，抓住陶熹微的手腕，这一刻，她有些惊愕。

　　陶熹微怎么会变的这么瘦？

　　海棠一见顾嫣对陶熹微动手，用最快的速度将顾嫣推开，挡在陶熹微面前，“二小姐！请注意分寸！”

　　顾嫣还在失神，陶熹微已经站了起来。

　　“顾嫣。”陶熹微唤了声，似乎很吃力。

　　听见陶熹微叫她的名字，顾嫣怔了怔，莫名紧张起来。

　　看着眼前有些受到惊吓的人，陶熹微的心揪成一团，疼的厉害。在这偌大一个陶府，唯一给她温暖，给她爱的人居然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陶熹微真想顾嫣永远不要长大，永远都九岁。

　　陶熹微慢慢走到顾眼面前，虽只有短短两步的距离，她却走的很费劲。

　　这个身子，确实没之前那么精神了。

　　陶熹微停了下来，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滑进锁骨。整理好情绪，她才说话：“我注定不会是一个好人。但我会将所有的好都给你。请你不要再那么想了。比起我来，你其实更讨人喜欢。所以，”陶熹微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大小姐！”

　　海棠被吓坏了，顾嫣也被吓到了，眼疾手快的扶住陶熹微，喊了起来，“陶熹微！你怎么了？！”

　　听到屋内动静的云实赶紧去请了医生，海棠的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从医生来到医生走，海棠那颗心还是很慌。

　　等到陶熹微醒来时，屋内站满了人，除了二姨太剩下的姨太都在。唯独父亲陶璟明不见人。

　　黑乎乎的，陶熹微看的头皮疼。

　　三姨太在床边坐下，握住陶熹微冰凉的手，关切道：“熹微，好些了吗？有什么想吃的吗？”

　　陶熹柔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洋人的胳膊，不停的“omg”，似乎对王碧春的事并不关注。

　　顾嫣心里过意不去的关心了几句。可当陶熹微看她时，她的眼神又很回避，耳朵悄咪咪的红了。

　　陶熹微看在眼里，笑意写在眼睛。

　　“可把人吓坏了！”四姨太按住胸口，又双手合十，自喃自语着，“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你一言我一句，陶熹微听的实在头疼，就把人都打发了出去，包括顾嫣。

　　耳边清净后，陶熹微才问：“医生怎么说？”

　　海棠将汤药端过来，用勺子搅了搅，回答：“医生说是您这两天太累了，再加上您旧伤未愈的缘故才会昏倒。又叮嘱我一定要让您按时吃药，不要太过劳累。天气一暖，您的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陶熹微靠在枕头上，阖上发酸的眼睛，“嗯。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