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九丸呀

36、第 36 章

　　再次睁开眼时，周活水发现自己正站在烈日炎炎的篮球场，他怀中抱着一个篮球，似乎因为刚刚运动过而气喘吁吁，涔涔汗水湿透了后背的衬衫。
　　还没来得及从迷茫中走出，周活水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对青年。
　　一位笑意盈盈的露出可爱的小虎牙，一位眉眼锋利，像是在回忆什么而神情阴郁。
　　正是宋宇和瞿骁。
　　周活水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听见自己雀跃的声音响起：‘宋宇——！这儿！’

　　听见周活水的呼喊，娃娃脸青年加深了脸上的笑意，面容阴沉的青年抬起了眼眸。
　　在这记忆深处与瞿骁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周活水感受到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
　　周活水想，自己大抵是要死了，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此刻在过一次镜花水月的走马灯，做一场可能随时戛然而止的梦境。

　　这是周活水和瞿骁两人重逢后第一次平和友好的见面，也正是在这次见面里，周活水第一次察觉到瞿骁对自己的爱意。

　　思及此，周活水渐渐沉浸在这场回忆里，他听着自己和瞿骁、宋宇吹捧起李博文当上了警察，看着瞿骁因为吃醋一脸不爽的打趣自己，把自己揽进怀里，周活水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让一切都止于暧昧，止于胆怯，这样他和瞿骁之间的彼此珍视便不会被贪念与觊觎消磨与辜负。

　　可就连梦境都不让周活水得偿所愿，他与瞿骁的回忆仍在不断上演，他们在密室游玩后彻底撕破脸，在瞿望出事后开始纠缠，可就在记忆来到那间病房，周活水看着窗外的夕阳，准备回头答应瞿骁的求爱时，他的身后却传来另一个声音。

　　“你不该和瞿骁在一起的。”
　　周活水回过头，发现原本应该出现在眼前的瞿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宋宇。
　　宋宇站在周活水的床前，他的眉头轻轻蹙起，眼神毫不遮掩的透露着担忧。
　　“他心里始终惦记着结婚，到时候受伤害的只会是你。”

　　周活水咬了下嘴唇，这是宋宇得知他和瞿骁在一起后，专程赶来医院提醒自己时说的话，可当时他是怎么回复宋宇的呢？

　　“你是要劝我们分开？”
　　冷硬的声音响起，记忆中的宋宇愣了一下，却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或许我该这么做……”

　　周活水看着宋宇将自己抱入怀里，收紧了手臂。
　　“但活水，我是你的朋友，却也是瞿骁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我希望的是你能抓住他，一起去背负，却又能因为爱彼此而慢慢放下。”

　　这本该虚无的拥抱竟令周活水感到一阵暖意，他疑惑着从宋宇怀中起身，回过头却发现夕阳余晖尽散，天空一片刺眼的光亮。

　　回忆在这漫天的光亮中熄灭。
　　周活水醒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小镇卧室的床上，窗外阳光正落在他脸上。

　　院子里传来“哐”的一声，周活水恍惚的坐起身，透过窗户对上了瞿骁发红的眼睛，恍如隔世。

　　“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话还没说完，周活水就被瞿骁猛地抱入了怀里。
　　周活水感受到瞿骁的身体在发抖。

　　“明明是你不要我，你不想见到我，我想着给你点时间，我回T地辞职，我去求你爷爷成全我们，我去找我婶婶一家坦白，我打算回来陪你，等你什么时候相信我了我们好好在一起，我这次什么都准备好了，我想着你肯定不会再对我失望……，可是我回来，却看见你差点淹死，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被水淹没那一刻有多绝望，我好怕你到死都在恨我，我真的好怕，周活水……”

　　瞿骁的身体好烫，周活水感到自己放于他腰侧的指尖仿佛被灼伤。
　　他抬起头，想看清瞿骁的面容。
　　“瞿骁，这一次我真的抓住你了吗？”

　　周活水的声音有些嘶哑，幽幽发问像是一声叹息。
　　瞿骁看着他，望进他黝黑的瞳孔。

　　“瞿骁，我不想再和上次一样，你因为怕失去我所以勉强自己待在我身边，因为这样我也会怕，怕你以后会后悔而再次抽身离去，我也想让你知道，我今天选择原谅你，是因为我无法割舍对你的爱和思念，不是因为差点死亡给我带来的应激，我想紧紧抓住你，就像你一次次在我濒死时抓住我那样用力，但那是因为我爱你，我希望你也是如此。”

　　瞿骁听完周活水的话，沉默了很久，但就在周活水以为瞿骁马上就要恢复往日的理智压抑，准备后退一步时，他听见瞿骁轻笑了一声。

　　“周活水，你早就抓住我了，从我认识你开始，我虚妄无用的自尊与自傲，不堪遮掩的卑劣与自私，可笑愚蠢的不安与怯懦，就一点点化为绳索把我捆缚，绳索的那头被牵引在你手中，但当我爱你、渴望你这一事实清晰无比时，我意识到我甘之如饴，周活水，让我在你手中吧，抓紧我，至死不渝。”

　　话音刚落，瞿骁就感觉到锁骨一阵刺痛，他微眯起眼睛，用手摸了摸周活水凌乱的发丝。

　　腥甜在周活水的舌尖跳跃，他意犹未尽的抬起头，嘴角沾染了一点殷红，上挑湿润的眼角和苍白的脸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艳丽的水鬼。
　　瞿骁瞬间感到喉咙一阵发紧，他摩挲着周活水纤细的腰肢，迟疑着开了口：“我会不会是在做梦，我们其实一起死在河里了？”

　　周活水被瞿骁的话弄得有些哑然，他又靠近瞿骁，舔了舔瞿骁锁骨那处新鲜的伤口。
　　“不是说梦里不会痛的吗？你告诉我，你痛不痛？”

　　“好像有点痛。”
　　瞿骁感觉到酥麻感自伤口处蔓延至全身，他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周活水的颈侧。
　　“那你呢？”

　　身体陷入被褥时，周活水闻到一股阳光的味道。
　　他有些迷醉的伸展身体，洁白的躯体□□却圣洁，洒满斑驳光影，铺开在瞿骁眼中，像是中世纪油画中神情懵懂的神祇。

　　瞿骁眼中翻涌起情迷与欲望，落下的吻却是轻柔虔诚的。

　　“我爱你，周活水。”

　　周活水不知道自己来没来得及回应瞿骁，因为他最后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

　　丁海最近又恢复了快乐，他曾经的得力干将回来了，顺带带回了另一个得力干将的魂，唯独一点让他为难的是，他的妹妹开始时不时的在怨妇和泼妇间切换，这让他更担心她以后怎么嫁出去了。

　　丁小雅不知道他哥丁海是这么想她的，在她看来，她现在是朝堂上恨不得以死进谏的贤臣，瞿骁是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跑来祸害宫廷的妖妃，周活水就是那个被妖妃迷得五迷三道的皇上。
　　但丁小雅的哀怨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她的朝堂很快迎来了新的人。

　　齐郁和李博文突然造访，瞿骁有些吃惊却又觉得意料之中，但另一个人的到来却着实让他惊异不已。

　　“他怎么在这？你们不会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瞿骁扯过齐郁和李博文，不时瞥一眼正在和周活水聊天的方辞。

　　“你想什么呢？我可是人民公仆，怎么会干违法乱纪的事情？”
　　李博文不满的看了一眼瞿骁。
　　“方辞判决下来了，十年有期徒刑缓一年，我们带他过来散散心，我看你们这地方不错，不然就把他留这吧？”

　　闻言，齐郁狠狠白了李博文一眼，才又看向了瞿骁。

　　“瞿骁，你和周活水和好了？”

　　“啊，是的。”
　　瞿骁摸摸头，有些回味的砸了咂嘴。
　　“我们和好的很彻底。”

　　“呵。”
　　齐郁顺着瞿骁的视线，看见周活水脖子上的一抹嫣红，被恶心的不行，转身走开了。
　　李博文看了看瞿骁，叹着气跟上了齐郁。

　　这天下午回了家，尽管周活水勉力掩饰，瞿骁还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低落。
　　他放下手中正在洗的碗，凑到了正对着电视发呆的周活水身后，亲了亲他的耳廓。
　　“你不要再想方辞的事情了好不好？”

　　“瞿骁，我没有办法不去想……”
　　周活水终于回过神，他起身，钻进瞿骁的怀里。
　　“难道你能再也不去想瞿望的事情吗？”

　　瞿骁搂紧了怀里的周活水，眼神一暗，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周活水问道：“瞿骁，你带我去看看瞿望好不好？”

　　瞿骁呼吸一滞，低下头便对上了周活水沉静的目光。
　　过了一阵，瞿骁才微微笑了一下，开口说道：
　　“好呀，你还有什么想干的事情，我都可以陪着你。”

　　“我们回T地吧，我想爷爷了，而且……你喜欢T地不是吗。”

　　闻言，瞿骁急忙摇了摇头。
　　“活水，我希望你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不用考虑任何人，你爷爷也希望你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顾虑他，至于我……”
　　瞿骁看着茫然的周活水，凑近亲了亲他。
　　“我更是无所谓，现在有你在身边陪着我，我比之前在T地的每一天都更开心快乐。”

　　周活水的心震颤了一下，他挽上瞿骁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瞿骁有些情动，手刚要作乱就被周活水捧住了脸。
　　“我想回T地创办一家孤儿院，这几天已经在走相关手续和联系选址了，齐郁和李博文这次过来，就是找我商量这个事情的。”

　　闻言，瞿骁的轻蹙起眉。
　　“活水，我愿意陪你一起做任何事情，但我希望你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为你自己。”

　　周活水知道瞿骁在想什么，他轻轻用手指描摹过瞿骁的眉眼，感受到纤长的眉睫自指尖划过。
　　“瞿骁，这就是我想做的，不是因为什么无可挽回的内疚和万般无用的善良。”

　　瞿骁透过指间缝隙，看见了周活水眼中荡漾开的忧愁，他不由地心中一片刺痛。
　　“周活水，我有一个秘密一直没有告诉你。”

　　瞿骁抓住周活水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

　　“我爱上你，就是因为我觉得你是我碰见过的最善良的人。周活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能再次遇见你，我感到多么幸运，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个冷漠自私的人，我懒得去关心别人，更别提什么拯救别人的命运，但你不一样周活水，你天生就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人，大学的时候就人人都喜欢你，你开朗潇洒，还仗义，我们再次遇见之后，的确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你仍是一片赤诚之心待人，你善良的对待方辞，善良的对待郭雪宁，也善良的对待我，哪怕我们都伤害过你。”

　　因为瞿骁的话，周活水的脸上升腾起热意，他愣愣的看着瞿骁，水雾弥漫了眼睛。

　　“周活水，说到这里，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我太迟钝，做错了很多事情，害你那么难过，我太晚知道如何爱人，也太晚知道我爱你，太晚知晓你的出现是对我命运的破窗而入，没有你，我会一辈子被封闭在自己冷漠而又了无生趣的世界，孤独到死。所以请你原谅我，信我，爱我，余生都不要离开我。”

　　周活水看着瞿骁眼中的水光，含笑点了点头。
　　或许爱情中的人们都会展露出卑劣的一面，他其实也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瞿骁。
　　他挑拨过徐栩离开瞿骁，冷脸面对过好心劝自己离开瞿骁的宋宇。
　　他不是瞿骁口中的大善人。
　　但他想，面对瞿骁，自己要学会自私一点。
　　他不要瞿骁知道自己如此爱他。
　　他只要瞿骁最最最最爱自己。

　　完结撒花，酝酿一下，或许会再出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