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九丸呀

35、第34章

　　从那天起，瞿骁也留在了学校任教，因为德智体美数理化文史除了缺德样样全能，还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特会来事，瞿骁很快便成为了新的孩子王和中老年之友。
　　丁海天天看着瞿骁喜不拢嘴，夸瞿骁能干，夸周活水能干又是他们的福星，夸丁小雅能干勉强能娶回家，反正是夸完这个夸那个，就是没发现几个小年轻除了他都闷闷不乐。

　　周活水下了课就忙着如避蛇蝎般躲着瞿骁，却也怎么都防不住瞿骁有空没空就找上家门口。
　　一天晚上，周活水在家里听见有人敲门，他以为又是瞿骁过来骚扰，一把拉开门却因看见来人定在了原地。

　　门前站着一对中年男女，周活水一眼望去，叹道岁月果真不败美人，男人仍旧芝兰玉树，女人仍旧林下风致，好一对超俗绝世的璧人，就是不知道来他这做什么。

　　这么想着，周活水有些怏怏的开了口：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周思切和妻子默默对视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活水，你爷爷联系过我们了，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又怎么可能不过来看看你。”

　　“谢谢你们的关心，可你们也看到了，我已经没事了，今天也不早了，我要收拾一下准备休息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周活水语气和神情的冷漠让周氏夫妇感到窘迫无措，只能犹豫着道别。

　　关上门，周活水无力的滑坐在地上，把头埋进了臂弯。
　　他讨厌父亲母亲面对自己时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感受不到沐浴亲情的快慰，只是感到敷衍和内疚。

　　突然，门被再次敲响。
　　周活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闷，他起身打开门，看见瞿骁晃了晃挂在手腕上的一袋子啤酒，顿时没有了继续虚与委蛇的耐心。

　　“你烦不烦？要我说多少次？能不能不要再来烦我了？”
　　周活水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一把挥开了瞿骁的手。
　　几罐啤酒跌落在地，在青石板上咕噜咕噜的滚过。

　　瞿骁低垂下头，揉了揉刺痛的手。
　　周活水看着瞿骁一副黯然的神情，忽然觉得刚才怒上心头，话说的有点重，心里也有些难过。

　　可是本就覆水难收，他和瞿骁也不必重蹈覆辙。
　　这么想着，周活水就要关门，眼看门就要关上，瞿骁却把手猛地插入了门缝，周活水想收都收不住，门狠狠夹在了瞿骁手上。

　　周活水的心一跳，他连忙挪开门，随即看见瞿骁手上一道渗出血珠的伤口。
　　“你能不能小心点？”

　　“周活水，我没有不小心，我是故意的。”
　　瞿骁快速把手抽回，冲周活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周活水因他的话双目圆睁，刚想发火就见瞿骁的神情又蓦然戚戚了起来。
　　“我就是想知道，我受伤了你还会不会难过。”

　　瞿骁的眼神似有哀怨，看的周活水不由地噎了一下。

　　“可我现在猜不透了，我的手受伤了你会担心，可你明明知道你说那些话我听了会更伤心，你却还是那么无所谓的说了。”

　　“你不要拿话来套我！”
　　瞿骁的逼迫让周活水感到慌乱又愤恨。
　　“瞿骁，是你先放手的，既然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让你感到痛苦，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开始？难道就是单纯的为了折磨我们彼此来减轻对瞿望的负罪感吗？如果是这样，我已经决定要放下以前的事情好好生活了，我想原谅自己，也希望你能原谅你自己，所以不要再拿这样负能量的感情来纠缠我了好吗？”

　　周活水的话让瞿骁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瞿骁才轻轻开了口：
　　“周活水，对不起，之前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那么不珍惜我们俩的这段感情，在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调整好状态的时候去开始，可是就像你说的，我也想原谅自己，放下曾经的事情好好生活，但我发现，我现在畏惧以后的生活，因为那将没有你。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把我自己献给你？”

　　“瞿骁，我不要，我现在不敢信你，也不想信你，求你放过我吧。”
　　瞿骁的剖白让周活水的眼眶变得通红，但他的语气却依旧冷硬。

　　瞿骁的心猛地揪紧，什么谋略计划甜言蜜语全被抛在了脑后，他现在只想好好抱抱周活水，可是刚伸出手，眼前的门就被啪的关上了。

　　瞿骁有些放空的看了看眼前的木门，叹了口气。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啤酒，拎着袋子走出了巷口，看见了周氏夫妇。

　　“小瞿，活水他怎么样？”
　　周思切搂紧怀中泫然欲泣的妻子，轻蹙起眉看向瞿骁。

　　“他没事，又骂我又打我，再大的气也该消了。”
　　瞿骁哂笑了一下，抬起受伤的手晃了晃。

　　周思切和妻子有些心虚的对视了一眼，讷讷的开了口：“啊这，那小瞿你赶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我们再去看看活水 ，我们还是不放心……”

　　“周先生周夫人，你们到底是关心周活水，还是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瞿骁有些惆怅的蹙起眉。
　　“我是想明白了，不是只有周活水原谅我才是圆满的结局，如果继续恨我能让他更开心快乐，我们就此分开便是最好的，你们说是不是？”

　　周思切听懂了瞿骁的意思，眼眶也有点湿润，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是昨晚发生了太多的不愉快，周活水隔天起的很早，他想出门散散步，推开门却发现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口。

　　周活水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能僵硬的看着母亲流着泪扑进自己怀里。
　　“小水，爸爸妈妈马上就要回去了，你以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眼泪洇湿了周活水肩膀处的衬衫布料，他有些难受的扭动下身体，看向周思切。
　　“你也照顾好我妈吧。”

　　“活水，这次还要谢谢小瞿，要不是他和我们说，我们估计还要继续惹你烦。”
　　周思切扯起一个苦涩的笑容。

　　闻言，周活水推开母亲，皱起了眉。
　　“关他什么事情？他和你们胡说八道什么了？”

　　“活水，小瞿是个好孩子，他是真心为你好。”
　　周思切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神情既欣慰又惋惜。
　　可周活水只想尽快打断周思切，他只觉得瞿骁又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两个单纯的中年人骗的云里雾里。
　　“爸，他到底干什么了？”

　　周思切回过神，拍了拍周活水的肩膀。
　　“小瞿给他自己还有我们订了今天中午的机票，他要送我们回去，后面打算环游世界去，还说这辈子没法和你在一起是没什么意思了，但他为了你还是决定放手。哎，可笑我和你妈活到这么大年纪还没一个小辈活得通透，以前是我们太自私了。”

　　听完周思切的话，周活水被冲击的不行，脑子里像是有一团乱线，一时不知道该从何理起。

　　突然，远处一辆车开了过来。
　　周活水看见瞿骁摇下车窗，目光灼灼的看了自己一眼，却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周先生周女士，到时间了，我们走吧。”

　　周思切轻轻拍了拍还在抽泣的周夫人，两个人上了车。

　　周活水的脑子懵懵的，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茫然的按亮屏幕，看到了一条短信。
　　“周活水，再见，我会一直想你的。”

　　等到周活水再次抬起头，车窗已经被摇上。
　　他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感爬满全身，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汽车开走，回过神才发现指尖都被自己掐出了血痕。

　　瞿骁果真没再回来。
　　周活水开始时常走神，整个人木呆呆的。
　　丁小雅看着周活水这样，总是嘀嘀咕咕些什么“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丁海也开始唉声叹气，他惋惜自己失去了一个得力干将，还顺带害的另一个得力干将失了魂，妹妹也从泼妇变成了怨妇。

　　瞿骁走后刚好半个月那天，小镇突然下起了一场暴雨。
　　雨天路滑，雨又下得大，丁海挨个打电话让爷爷奶奶们晚点来接孩子，几个人和一群孩子在学校凑合着吃完了晚饭雨势才渐小，孩子们走光已是很晚了。

　　周活水看丁小雅和丁海累得不行，再三推辞他们送自己，一个人绕远路走回了家。
　　路过一座石板桥时，他看见了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一个老人走至桥中央，突然脚一崴，摇晃着跌入了桥下。
　　周活水急忙跑上前，跟着跳入了水中。

　　此时盛夏已过，秋意渐凉，周活水只觉得河水冰冷刺骨难以忍受，他咬着牙朝连呼救都困难的老人游去，终于慢慢靠近。

　　抓住老人时周活水的心总算放了下去，可他旋即便感到一阵窒息，老人太过慌乱，不管不顾的用两只手勒住了他的脖子。

　　周活水不知不觉被拉着灌了好几口河水，他觉得自己有些缺氧，视线也开始模糊，他挣扎着望向头顶的月亮。

　　在这与死神近距离接触的一刻，周活水突然想起了很多人，他想起方辞，想起瞿望，想起郭雪宁，想起周森，心中悲恸却又释然，但他想的最久的是瞿骁，而想起瞿骁，他便又觉得不甘和悔恨起来，他真的好想瞿骁，他不想就这么悲惨的死去，他还没有拨出那个夜夜心头呢喃的号码，还没有问问瞿骁是否还在继续想他。
　　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周活水听见岸边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