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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2004年6月8号,高考日子,清晨。

      燥热的空气让人无法安心。

      一阵又一阵的警笛声在喧嚣的大街上响起,民警和交警们都在忙着为高考学子开路,以防祖国未来的希望因为堵车而受到影响。

      棚户区的小路上,两个仿佛炸毛公鸡的小混混叼着廉价香烟,其中矮一些的那个像苍蝇站在大便上的时候一样来回搓着双手。

      “你确定他住这里么?”

      “确定,我跟了好几天”

      “那什么小寻哥的不会来吗?”

      “你有病吧,他还来上门接别人考试?”

      “那我们也不能打他吧?”矮个子畏畏缩缩地看着巷子里一个破旧的小门。

      高一些的那个人一把拍在他头上,说:“没事,我们抢他准考证,抢了就跑”

      不多时,苏彻从一扇破旧的小门里弯着腰出来,铁丝加固过的眼镜背后是一脸的紧张与惶恐。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两个有一面之缘的人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满脑子只想着白洛寻答应用新买的摩托车送自己去高考,自己千万不能出师不利败了白洛寻新摩托的运势。

      从棚户区走到公路上有一段泥泞的巷道,两个炸毛公鸡不远不近地跟在苏彻身后。

      在一个转角处,高个子突然出现,一把将苏彻拉到另一条荒废的小道上。

      矮个子站在路口,时不时观察着附近的行人,在有人看向他的时候,又别扭地将头转开。

      高个子将苏彻的书包一把抢过,一边翻找一边嘲笑着:“还记得我们不?书呆子?我说啊,你家没住在二中的地盘上吧?你寻哥怕是帮不了你了。”

      苏彻的大脑里像是装了豆腐脑,一时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凭本能战战兢兢地问:“你们找什么?我…我…我没钱,真没钱啊。”

      “我我我,我什么呢?谁找你要钱了。”对方在苏彻的书包里翻了翻,一把掏出一张准考证,举过头顶,开心地对同伴挥了挥,“找到了,再您妈的见~”

      话音未落,刹车声响起,白洛寻跳下摩托,看了看瑟瑟发抖的苏彻,又看了看眼前的形势。

      他脸色阴沉地朝巷子里走来,咬着牙沉声说:“东西放下,我放你们走。”

      拿着准考证的人扬了扬头说:“这可不是二中的地界了哟。小寻哥?”

      白洛寻无视对方的挑衅,径直走到苏彻身边,取下随身的挎包递给苏彻,让他拿好。

      苏彻接过挎包,正在想这挎包怎么又沉又硬,白洛寻已经一个健步冲到对方面前,伸手去夺准考证。

      对方也毫不示弱,与白洛寻扭打在一起。

      两个没有搏击技巧的人在地上滚了几圈,高个子小混混朝后面的同伴叫到:“你他妈呆了么,不知道过来帮我!”

      一直在搓手的矮个子才呆呆地跑过来,手忙脚乱地趴在地上按着白洛寻。

      高个子趁势起身,居高临下地说:“哎,原来小寻哥也就那么回事,准考证我撕了,你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突然睁大,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腹部,只见一截白色的刀尖从腹部贯穿而出,鲜血顺着伤口一点点流出,顷刻间染红了衣服。

      白洛寻甩开身上带着尿骚味全身僵硬的人,强迫自己定了定神。

      随后上前一把推开苏彻,按住高个子的伤口,看着他颤抖的眼瞳一字一顿地说:“这一刀是我捅的,你记住这句话,我就帮你叫救护车,否则,刀1拔1出1来,让你死。”

      高个子小混混早就失去了思考能力,捂着肚子,点头如捣蒜:“寻哥捅的,这是寻哥捅的,救我,救我。”

      紧张的情绪让他的后几句带上了颤音。

      白洛寻脱下上衣,擦了擦刀柄,又用力握了握,才回头对苏彻说:“你出去叫路边的大人,就说这里有小混混打起来了,快去。”

      说罢推了苏彻一把,还顺手把准考证塞给了苏彻。

      那之后,苏彻高考失利,复读一年才终于考上免费师范。

      而白洛寻因故意伤人罪但不满十六周岁,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之后他在少管所认识了现在老板的儿子,才找到一份夜场里的正式工作。

      一阵风吹来,阳台上的白洛寻被吹得一激灵。

      他暗想着,今年的冬天真是格外的冷。

      低头一看,就这走神的一会功夫,阳台上就多了好几个烟头,他只好一个个将它们捡起,再靠回栏杆上。

      可没过几分钟,他又忍不住再点一支。

      白洛寻仔细想了想,其实自己从不后悔那时候帮了苏彻,毕竟扒手团伙小混混和酒吧□□比起来,还是□□更有吸引力一些。

      并且当初在里面,也是因为读了几本苏彻给的书,才让管教高看一眼,多争取了好几次减刑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苏彻有着在白洛寻眼里光明的未来,这种未来他永远也见不到,能成就苏彻,也算是一种英雄主义理想吧。

      另一方面,出狱后白洛寻也试着找过苏彻,只知道他终于考上了大学,免学费的同时,还能拿到助学金,但他却还要打工挣钱,好像是给他母亲攒医药费。

      白洛寻叹了口气,这种持续性为一个人的付出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现在就只想吃饱穿暖,少做点昧良心的事情,如果有可能,以后买上一个大房子,一部好车,过上人五人六的生活。

      要是能再大胆想想,在哪条街当个什么头目,出门有成排的人在身后喊一声寻哥,把自己衬托得像个英雄,那简直就是梦想的光照进现实。

      只是现在,惹上了不知道哪里的大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在酒吧街混下去,一想到有可能还要欠一屁股的医药费,白洛寻的头又大了几寸。

      无路可走,多想无益。

      他摇了摇头,驱散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爬回病床上睡觉。

      次日清晨,雪终于停了,温度比下雪的时候还低了几分,白洛寻挂着左手的石膏,悄悄溜出了医院。

      一路上他都在想,刚毕业的苏彻哪有钱给自己垫付医药费,得想办法还他。

      更重要的是自己这次丢了人,回去怎么才能给自己捡一点面子。

      想着想着,就走进了筒子楼复杂的小巷子。

      这地方说是宿舍,实际上就是城乡结合部的群居房,廉价烟草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推开门就是满地的酒瓶水瓶饮料瓶,垃圾桶里横着几个用过的针管,劣质衬衫张牙舞爪的飞在窗台上。

      这狭小的空间里住着夜场驻场的吧仔、服务员和保安,上下铺的布局让室内显得十分拥挤。

      清晨的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工作的特殊性让他们只能出现在夜里。

      白洛寻熟练地绕过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回到全靠老板照顾才得到的小单间,关上门,沉沉睡去。

      下午三四点,第一批“早起”的人踩着咣咣作响的拖鞋起床洗漱,白洛寻也在其中。

      排在他身后的保安大哥戳了戳他左手的石膏,笑道:“我说小寻,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酒吧街第一小蛇,怎么,让人打了七寸?”

      白洛寻早就料到会有这种尴尬的场面出现,笑了笑,眉飞色舞地开始描述起前天晚上的事情。

      在他的形容里,打他的老板仿佛战神下凡,脸上就写着杀伐决断、视人命如草芥,身边的跟班更是犹如职业部队,训练有素、身手不凡。

      洗漱间里的人们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纷纷开始议论那天过生日的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个叼着牙刷的人含含糊糊的说:“我知道呀,那老板姓黄,叫什么明的,是这几年海城几个大项目的老板,可有钱着呢,听说当初也是靠谋杀了竞争对手才在海城占了坑的。这种老板,咱们可惹不起。”

      “小寻,你下次可别再遇着他了,哥哥也帮不了你呀”

      “我天,你们都不知道,我那天在卡座服务,他们那群人啊,那是全身散发着有钱人的芳香啊,你们都没见过这样点酒的,一晚上点了十几万的酒呀,大部分还都没喝。”当天负责8号卡座的服务生也加入了聊天。

      就这样,黄瑾铭在夜场里的形象被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传得高大威猛,神乎其神。

      城市另一边,某高档酒店里。

      “阿嚏~”

      宿醉的黄瑾铭摸了摸鼻子,把室内的空调又打高了两度,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看,可手表竟然因为没上发条停止了走时。

      不得已黄瑾铭只好起身,捡起地上被摔得变形的手机,按了按。

      诺基亚的质量还是好的,他顺手打了个电话,让司机送点吃的来,自己又躺回床上,扶着额头,头痛欲裂。

      冬天对于应酬多的人来说向来不太友好,往常是元旦送礼,过年送礼,近几年圣诞也要送礼了。

      连续喝了好几天酒的黄瑾铭算了算日子,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

      过了一会,黄瑾铭才慵懒地起身,脚步虚浮地走进浴室。

      他调试了老半天的水温,才站在花洒下,用脸朝着喷头,任凭水流从脸颊顺着脖子流向全身。

      他的眉毛拧在一起,手缓缓地揉着太阳穴,陷入沉思:

      床上有一夜贪欢的痕迹,现在是下午四点,对方想必是醒来后自行离去了。

      问题在于,昨夜到底是带回了KTV的陪酒小姐还是那个穿着同样颜色裙子的新猎物?

      身体慢慢被雾气包围,意识已经回到了完全清醒的状态。

      看样子是记不清了,黄瑾铭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跨出浴室,穿戴整齐。

      等他吃完饭,已经到了快要下班的时候。

      但他依然让司机将自己送到公司。

      所以,当他迈着十分随意的步伐走入公司大楼时,许多人已经闻到了公费夜宵的味道,办公楼里仿佛响起了无声的哀嚎。

      平安夜的场景历历在目,黄瑾铭揉了揉眉心,窝进椅子里,对端着茶进来的秘书说:“查一查最近还有哪些公司对开发区新放出来的住宅用地有兴趣。”

      秘书将茶杯放下,微微一愣:“啊?不是全市的房地产开发商都有兴趣么?”

      黄瑾铭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我还对天上的星星有兴趣呢,实力,哪些人有实力。”

      看着秘书恍然大悟般的神色,黄瑾铭默默心疼了一下自己给她发的工资。

      转念一想,现在房地产是大趋势,行业内鱼龙混杂,自己也不过是借着这股浪潮游上水面的小鱼罢了,身边的人还是忠诚大于能力吧。

      在秘书走出办公室之前,黄瑾铭又补了一句:“顺便查一查他们的供应关系。”

      “好的,黄总。”秘书带着职业化的笑容退出了办公室。

      黄瑾铭默默看着桌子上至少三十公分高的文件,逐个拿起来看了一遍,将通过的签好字放在一侧,又将没通过的写上批注堆在另一侧。

      忙碌总是会让时间更快地流逝。

      不知不觉中,一轮月已经挂在了窗外。

      秘书放的钢琴曲好像是贝多芬的第十四奏鸣曲,透过紧闭的大门断断续续地传进空荡荡的办公室。

      黄瑾铭闭上眼,往后靠了靠,想起平安夜时遇到的那个年轻人,不知道有没有修理好,如果下次再遇见,应该好好再教育一下。

      不知为何,这想法让黄瑾铭的脸上挂起了笑容。

      “咚咚咚”

      “进来”

      “黄总,这是您要的名单”

      秘书揉着眼睛,将文件放在桌上,偷瞄了几眼看起来心情十分舒畅的老板。又问了一句:“那,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黄瑾铭看着简短的名单,心里已经过滤出三四个公司的名字,顿觉神清气爽。

      “还有哪些人没下班的,走,请你们吃宵夜。”

      无声的哀嚎这时候真正响彻了整个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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