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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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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2月24日,平安夜,冬天的海城刮着冷冽的风,节日的氛围并不太浓,除了一些年轻人在街上三三两两打打闹闹之外,大多居民楼的灯光已经熄灭。
海城著名的酒吧一条街上,争红斗艳的霓虹招牌一个大过一个,像是浮夸的漫画出现在现实之中。
酒吧街的正中开着海城最负盛名的奢华夜场。
夜场的中心,离地一米多的舞台上十几名舞女跳着充满暗示的舞蹈,射灯打在舞女的妙曼身姿上,投射出一道道扭动的欲念。
隔断大舞池的是卡座高台,比中心舞台略高一些,直接面对着舞台中央。
突然,音乐安静下来,酒徒们齐刷刷地看向舞台中间。
发音不标准的主持人穿着色彩浓烈的宽大外套上台串场:“圣诞节即将来临,感谢各位客人的到来……”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地,全场灯光骤然变暗,只留一束强光打向帷幕后的出口,掌声雷动,人们高声攀谈,还有许多人吹起了呼哨。
主持人依然唾沫横飞地说着词,却无人在听那些内容。
8号卡座上,聚集着几乎小半个夜场的陪酒小姐。
正面看去,三条长沙发包围着硕大的大理石桌子,桌上没喝几口的苏格兰单一麦芽威士忌和许多瓶喝了大半的皇家礼炮散乱地丢在大大小小的杯子堆里。
服务生收拾了第六遍桌子上的玻璃渣后,时不时用好奇的眼神偷瞄这一桌客人,暗自在心里念叨着:现在的客人真是越来越奇怪,开个生日会,连寿星都不在座位上。
右侧沙发上,陈商尘第八次抬起手上的腕表,脸上笑容不变的同时,用视线寻找着什么。
此次平安夜晚会陈商尘特意邀请了新上任□□沈拓的独生公子沈寒川,打着给好兄弟黄瑾铭庆三十岁生日的旗号,意在拉近双方关系,以求黄瑾铭能顺利拿下开发区的新住宅用地,为自己家里未来两年的销量做个保证。
可没想到,十二点的钟声眼看就要响起,自己已经单独敬了沈寒川第三杯酒,现在这位公子的眼睛不时虚起,手在女伴的身上上下游走,就差把愤怒写在脑门上。
陈商尘悄悄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将手藏在兜里,又一次用快捷拨号轰炸黄瑾铭的手机。
与此同时。
他们惦记的寿星却站在夜场侧面一个格格不入的小吧台前,随意地叼着一支烟,饶有兴致地看着吧台里面的人。
木质长条形吧台后面,站着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少年,留着挡住一边眼睛的刘海,左耳打着耳钉,脖子上挂着时下流行的哥特字母项链,搭配着略显宽大的白衬衫和黑马甲,活脱脱的非主流标杆。
只有一张还算白净的脸和胸前LED名牌上写着的白洛寻三个大字,让整个人稍显文雅。
此刻的白洛寻一边四下寻找切好的橘皮,一边在心里咒骂着点教父这种苦涩烈酒的怪胎客人。
酒柜上的一排酒被翻了个七零八落,要找的东西却还没出现。
一只修长的手从吧台外面扣了扣桌子。
白洛寻抬头,正对上等待许久的客人晴雨难测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有些语塞。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兴许是夜场的声音太大盖过了铃声,对方没有做任何反应。
白洛寻转了下眼珠,挂出一副有些狗腿的笑容,贼兮兮地指了指桌子上的手机:“老板,你手机响呀。”
可黄瑾铭只是拿起手机匆匆看了一眼便挂断来电,并顺手拉出一张吧台凳,坐了下来,一脸认真地看着对方。
白洛寻只好收起尴尬的笑容继续找酒。
也许是老天开眼,想眷顾一把白洛寻。
黄瑾铭刚坐下不到一分钟,一个火急火燎的身影从卡座方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来,一把拍在他肩上,气喘吁吁地说:“哎哟,我的铭哥,亲大哥哟,你怎么跑这来点酒了?马上12点了,你能不能先回去吹个蜡烛,人都等着呢。”
白洛寻心中暗喜,正准备抬头对客人补上一句慢走,对方却回过头先一步开口说道:“找到以后等我来了再调,不然冰块会化。”
白洛寻微微一怔,随即又换上习惯性的笑容:“好的,老板。”
黄瑾铭走了之后,白洛寻却并没有继续寻找那瓶酒。
他理了理领结,走向吧台另一角的几个女生,微微一笑,露出左侧的虎牙,悠然自得地问道:“美女们,加酒吗?”
刚刚在议论他的女孩看他自己送上门来,便用调笑的口吻回答道:“小帅哥,加多少酒附送调酒师啊?”
白洛寻有一瞬微不可查的皱眉,转瞬消失,痞里痞气地拿起她们喝完的杯子:“送我的话,那可是要倾家荡产的哦。”
一阵插科打诨中,白洛寻自然而然地给每个女孩都加满了生啤,随后默默回到吧台另一侧,拿出记账单在单子上加了几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笑什么呢?”白洛寻一惊,抬头看到不知何时面前出现了一个风格突兀的陌生男子。
男子的穿着仿佛90年代港片中的古惑仔,虎口丑陋的狼头文身格外显眼。
白洛寻脸上并未显示出打量的意味,只是将对方的特征默默记在了心里,嘴上十分职业地问:“您喝点什么?”
对方左右环视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袋白色的粉末,指了指卡座的方向,向他挑了挑眉:“他还会来,放他酒里,给你500.”
白洛寻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用抹布顺势将小袋子收到桌下:“这位大哥,毒药么?会出事的生意不做哦。”
“小子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那种药而已。”对方向后靠进了椅子里,带着一脸猥琐的笑摸出200元整钞放在桌子上,“事成之后再给300。”
“老哥,您这个价格给得有点尴尬吧。”白洛寻带着一脸哂笑将小袋子连同一张杯垫放到了对方面前。
对方见这小子大有坐地起价之势,长吸了一口气敲了敲桌子,并在桌子上比了一个数字三,看着白洛寻说道:“给我一杯扎啤。”
白洛寻露出少年般的笑容,拿出抹布擦拭起对方面前的桌子。
“不好意思,这边没有扎啤。”又指了指舞池的方向说,“散台可以点扎啤。”
“你这个人…”对方握了握拳,脸上露出些许不快,“有点给脸了啊。”
“哎,都说富贵险中求,但是这扎啤卖不动,也没办法,您说是吧?”白洛寻用起了无赖的口气,还斜眼瞟了瞟卡座的方向。
对方读懂了白洛寻的示意,低下头把玩着手上的串珠,默默盘算了一会,张开一只手对白洛寻说:“这是极限,大家都是出来混的,都知道行情,你小子把事做好,以后有什么事,给老哥知会一声,也当交个朋友。”
夜场里两杯酒的朋友,白洛寻再清楚不过,酒桌上你是我大哥,谁和谁两个,下了酒桌就变成,哎呀最近忙,电话信号差。
何况他两这还没上酒桌,不过价格既然合适,一点外快还是要挣的,于是笑了笑说:“我一个小吧仔,能认识您这位大哥,也算是撞了大运,帮您做点小事,也不谈那些了,以后您来场子里玩,来这个吧台找我。”
“小兄弟爽快,老哥就在后边看着,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不会出啥事。”说着这人想伸手进来拍一拍白洛寻的肩,可惜吧台的宽度不允许,只好把手缩了回去,看了看卡座的方向,张望了一圈,自己走了。
白洛寻看着手里的小袋子,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8号卡座上,仿佛大型灾难现场的生日快乐歌终于唱完。
黄瑾铭顶着滑稽的皇冠帽子,默默闭了一秒的眼,算是许愿,然后快速地吹熄了蛋糕上的三根蜡烛。
正在一群人起哄准备丢蛋糕的时候,黄瑾铭摘下帽子,拿出几个小盒子,分别给了几个客人。
陈商尘会心一笑,转向沈寒川的方向,用自己的盒子戳了戳对方:“沈少,打开看看吧,铭哥特意为你准备的。”
沈寒川摆了摆手,晃了晃手上巴掌大的盒子,在心里估了估分量,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笑着说:“陈老板,这可不太好吧。当着送礼物的人面拆礼物,显得我不礼貌了。”
“沈少,拆吧。”黄瑾铭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寒川用两个指头把盒子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瞥见了一个亮眼的保时捷标志,随即又快速地扣上盒子,把盒子往外推了推。
“哎呀,黄老板过生日还带倒往外送东西的?我也没带什么拿得出手的生日礼物,这小脸往哪里放啊?”
陈商尘一只手握了握沈寒川拿盒子的手,另一只手搂过黄瑾铭的肩,挂着商业化的笑容哈哈一笑:“别说铭哥过生日送你东西了,我过生日,你过生日,咱们都送你东西。别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哥几个比你大几岁,这是应该的嘛。以后啊,你要是不介意,我们就直接叫你寒川了。”
沈寒川毕竟政客之子,巴结奉承的人见得多了,自然知道收礼物的分寸,把盒子又往陈商尘手里塞了塞说:“商尘哥这就见外了啊,以后你们生日,叫上我,我带些美女来给大家助兴,海城的几个大学,我都熟路。”
黄瑾铭摆了摆手,端起满满一杯酒,给陈商尘和沈寒川分别添满,挨个碰了碰他们的杯子说:“商尘、沈少,人都说三十而立,我能在走进而立的这一天有你们陪着,是我黄瑾铭脸上发了光,尤其是沈少,我这而立之年能不能行,就全看你了。”
说罢一饮而尽,还老练地向下扣了扣杯子。
沈寒川连忙伸手托住他的杯子,笑呵呵地说:“黄老板这是哪里话,在咱们这海城里,你要是都立不起来,就这些个人,谁还能立得起来?”
陈商尘端起酒杯,碰了碰沈寒川的杯子:“怎么还叫黄老板呢,别都这么客气,都是自家兄弟,铭哥大那么几岁,就都这么喊吧。”
“没什么哥不哥的,早生几年而已,不用太在意这些,叫名字就可以了。”黄瑾铭不动声色地拒绝了这个拉近关系的方式。
陈商尘的动作停滞了半秒,随即又给沈寒川添了杯酒:“寒川,你别在意这些啊,信当哥的一句,他丫的就是有点慢热而已,哥几个出来玩,最重要就是开心,你说对不对?”
话毕顺势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沈寒川顺着陈商尘的话笑了一声,将新添的酒分几口吞下,随后顺势将盒子塞给自己带的女伴。
权钱交易这种东西,各取所需而已,谁在意你有几分真心。
又是几度推杯换盏,眼见沈寒川的眼神慢慢迷离,脸上的红晕渐渐泛起,陈商尘给陪酒的女生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沈寒川便靠在了陪酒女的身上随着夜场的音乐声嚎起了歌。
黄瑾铭拍了拍陈商尘,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悄悄离席,走向侧面的吧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