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之物》水甚君

8、08

　　云盏脸上浮现了好奇。
　　她知道颜意枝的奶奶和妈妈是著名的影星，多次获得影后桂冠，从曾祖父那一辈开始就是艺术世家，底蕴深厚。
　　因为从小没什么亲人朋友，云盏特别羡慕这样的大家庭。

　　颜意枝却感到困扰，“小时候我奶奶让人教过我钢琴，但我学不会，她没有勉强。这之后她们又叫人来我家教我跳舞，教我书法，围棋等等，我全都不感兴趣，只摸了个皮毛就没有继续玩下去了。后来我跟着叔叔参演了一部电影，那时候我觉得演戏挺好玩儿的，我算是有天赋吧，在家人的帮助下很容易就进了圈子，那之后也不缺戏拍，只是当我过几年厌烦了之后，他们说不行。”
　　云盏咬了咬唇，她有好多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出口。
　　比如颜意枝为什么会厌烦，为什么看起来宠溺纵容颜意枝的家人会在这种时候拒绝颜意枝的要求。

　　颜意枝看出云盏脸上的困惑，主动解释说，“他们就是那种我可以往你身上砸所有资源让你做到最好，但这一切都有代价，必须要站到最顶峰的位置才不算辜负家族的期待，所以你知道了，我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影后，还不仅仅是想要得到国内的影后，我需要一个足够含金量的奖杯堵住他们的嘴！”
　　“原来是这样……”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似光鲜亮丽的颜意枝也有自己的烦恼。

　　云盏处理着瓷盆里的鲜虾，问颜意枝不拍戏的话想去做什么。
　　颜意枝兴致冲冲地说，“做你的小助理，每天和你在一起，见证你的封后之路！”
　　“……”

　　云盏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颜意枝，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颜意枝朝她眨了眨眼睛，“我没说谎话，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我拍戏拍腻了，但这不代表我看你拍戏看腻了呀。”
　　“那你可以再去攻读一个导演系的学位，最佳导演的奖项不比最佳女演员差的。”
　　“嗯？好像是这个道理。”颜意枝居然低下头认真思索了一小会儿，不过最后她还是摇着头说，“还是没意思，如果不是你的话，看别人拍戏太无聊了，都好无聊，反正不想再接触任何娱乐圈的事情了。”

　　云盏不理解颜意枝的脑回路，但她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觉得演戏无聊。
　　当一个人资源已经接近于饱和，有大把剧本等着她挑选的时候，她的要求会无意识地变高。
　　更何况颜意枝的家人还给了她一个封后的指标，就让她对那些剧本更是吹毛求疵，无形之中给自己或者是剧组施加许多压力，难免让人感到紧张。

　　这些年成玉蔻帮云盏挑选了不少商业大片的剧本去参演，宣传和营销砸下去之后确实很有效果，云盏身上的票房累计可以排得上内地女演员前五，但这也让云盏有一种飘在空中的虚浮感。
　　什么奖项都没有的票房前五女演员，每次营销号做相关统计云盏都能被人从头嘲讽到尾，说她不配的大有人在。

　　云盏正处于实力低谷期，她不知道该如何宽慰颜意枝，只能认真说出自己的想法。
　　“枝枝，你现在才二十四岁，很多人在你这个年龄才刚明白自己要做什么，而你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作品积累，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以为然，但你已经比大多同龄人都要幸运了。与其犹豫纠结，去想完成目标之后要去做的其它事，为什么不先把现在已有的事情认真做好呢？”
　　颜意枝叹了口气，“我想做好的，但是我内心在抗拒，拍戏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种力不从心，我和角色并没有深度共情，我无法融入她的生命，她在我的世界中也只是匆忙走过而已，所以……好没意思啊。”

　　没想到颜意枝和自己一样陷入了演技的自我挣扎中。
　　云盏不知道该如何去劝颜意枝了。
　　她把处理好的虾放在旁边，洗干净手之后给颜意枝榨了一杯橘汁递给她，“既然已经来到了新的一年，这些事情就暂时放在一边去吧？我要炒菜了，等会儿你多吃点。”
　　颜意枝接过橘汁，云盏柔软明亮的眼神让她心中的乌云被慢慢吹散。
　　她笑着说了声“好”，橘汁只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让云盏喝了，这么一杯她们喝完正好，也不会造成浪费。

　　颜意枝站在厨房门口盯着云盏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目光狂热，像是潮湿天气里正在隐隐燃烧的阴暗火堆。
　　以前因为喜欢所以故意保持距离，现在越和云盏接触颜意枝就越渴望。
　　她好想得到她。

　　云盏回头拿案板上准备好的葱蒜时扫了颜意枝一眼。
　　颜意枝垂着眼皮盯着地板走神，应该是在思考方才自己说的话吧。
　　云盏有些心疼颜意枝，但她自己都身陷囹圄，没办法给颜意枝提出更好的建议。

　　中午颜意枝接到陶淳电话，说云盏和她上热搜了。
　　这些年来云盏的恋情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但她从来没提过这件事，也鲜少有人知道她的另一半究竟是谁。
　　狗仔明明只是顺路去买袋速溶咖啡而已就立马认出了云盏并且用手机抓拍了几张照片，云盏身边的另一个人是谁他不在乎，反正一身黑不知道是助理还是朋友，但只要能吃到云盏的流量，这个月的业绩是不用发愁了。

　　颜意枝对狗仔的无耻和流氓习性早就习以为常，但这会儿打草惊蛇显然不是明确的选择，香港那个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把矛头转向颜意枝，现在颜意枝还不能那么嚣张。
　　所以她和云盏简单说了这件事之后拍了张合照以及桌子上的饭菜，都没加滤镜直接发到了微博并at了云盏。
　　云盏也很快转发了微博，这场乌龙迅速销声匿迹。

　　颜意枝不是控制饮食的人，有专门的私教为她制作食谱以及健身计划，而且云盏做的饭菜油盐不多口味正好，她也懒得再克制，坐在云盏旁边吃得很香。
　　桌上除了颜意枝要吃的两道菜，云盏还煮了一碗花甲菌菇汤。
　　云盏被成玉蔻彻底弄坏了肠胃所以食量不大，她吃完就放下筷子给颜意枝把剩下的虾都剥了壳，等颜意枝吃完又从桌上抽了张纸递给她擦嘴，还问她有没有吃撑。
　　颜意枝没吃撑，甚至觉得不太够。
　　只要是云盏做的，她都能全部吃完。

　　不过她不想云盏再忙碌了，所以摇着头说，“没吃撑，刚刚好。”
　　云盏起身收起碗筷准备拿去厨房清洗，颜意枝跟着她站起来，“要不我来洗吧？你忙活了一天，我也得做点儿事情的嘛。”
　　颜意枝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云盏共处一室，当然得时时刻刻都贴在她身边才心满意足。
　　云盏见颜意枝这么热情当然不会说不。
　　只是当两人站在瓷盆前，颜意枝看着一池的碗拿着洗碗巾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时候，云盏不由得在心里发笑。

　　枝枝也太可爱了吧。

　　“来我教你，先打湿洗碗巾，然后挤两泵洗洁精，揉匀之后这样画这圈儿一样去擦洗，记得一定要拿稳……”
　　云盏握着颜意枝的手亲自教她怎么洗碗，教得细致又认真，语气还带着点儿藏不住的宠溺笑意。
　　颜意枝动作僵了一瞬，她才转过头就看见了云盏白皙细腻的脖颈和耳垂，对方的皮肤似乎正散发着诱人甜美的香气，颜意枝下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两人双手交叠在一起，云盏这会儿才发现颜意枝早就不是十年前那个小女孩儿了。
　　云盏一米七几，颜意枝早就和她差不多高了，对方的手指更是比她修长有力，长大后即使不化妆那张脸也是魅意横生，不见半点儿稚嫩。
　　不知为何，云盏心里划过一阵奇异的酥麻。
　　她转头问颜意枝学会了没有，却发现颜意枝看她的目光很奇怪，下颚绷得紧紧的，像是压抑着什么一样。
　　“枝枝……”

　　颜意枝移开视线，把手里的碗和洗碗巾放下，挤了洗手液抹在云盏手背，帮她把手仔仔细细地洗干净。
　　她们的手在泡沫的润滑下相互缠绕，缓缓摩擦，情感如同涟漪一般往外扩散，让气氛开始变得微妙。
　　手指被颜意枝一根根抚摸，云盏沉默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在变快。

　　“姐姐，你好像在抖。”

　　颜意枝的话让云盏瞬间回神，她想把手抽出来，却被颜意枝握得更紧。
　　颜意枝帮云盏把手上的泡沫冲掉，从旁边拿了干毛巾帮云盏把手细致地擦干。
　　她没忍住弯腰在云盏手背上落下轻吻，笑得纯净又开怀，“是不是水温太低冷到了？你教我就好了嘛，不要亲自碰水。”

　　云盏手指蜷缩起来，她无法描述方才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只能勉强露出一个不算漂亮的笑容，“没关系，水是温热的，你继续洗吧，还有哪里不会的我和你说。”
　　云盏的不自然简直肉眼可见，颜意枝隐下唇角的笑意，按照云盏教她的方法用沾了洗洁精的洗碗布先把碗上的油垢乳化，再用清水冲洗干净。
　　看着碗架上干净整洁还沾着水珠的碗，颜意枝居然从这点小事情上得到了久违的成就感。

　　不等云盏出口夸她，颜意枝抢先一步抱住了云盏，“姐姐，我真的好喜欢你。”

　　狠狠告白！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