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之物》水甚君

11、11

　　云盏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道，第二天就出院了。
　　成玉蔻留在云盏病房床头柜上的合同被她带走销毁，没过几天公司那边也传来了杨倩离职并且带了三个艺人出走的消息。
　　云盏一点儿都不意外，倒是孙敏觉得不可置信，打电话问云盏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云盏装糊涂。
　　孙敏有些急切地说，“就是很诡异啊，倩姐和公司的合约要下半年才到期呢，但她好像走得特别匆忙，带走的那些艺人也是，听人说他们连宿舍里的东西都没收拾就被倩姐拉走了。”
　　这感觉不像是从公司出走，而是逃命吧。

　　云盏若有所思。
　　杨倩离开得如此仓促自有她的原因，云盏虽然能猜到一点儿，却没打算向孙敏透露。
　　年前云盏已经有意向杨倩透露她的态度，还顺便试探了一番杨倩。
　　杨倩早就得到了上级的命令让她催着云盏续约，既然云盏已经隐晦提及，她当然不会再在云盏身上下功夫，而是寻找另一条出路。
　　更何况鹤华与云盏的续约条件杨倩应该已经知晓，如果云盏签下了续约合同，云盏以后就是鹤华的老板，按照以前她对云盏的那副态度，云盏能让她好过才是怪事。
　　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了。

　　云盏没再和孙敏聊杨倩，而是问新的经纪人会是谁。
　　孙敏压低了声音，“公司除了倩姐还有不少优秀的经纪人，听人说勒哥有主动请缨，但是不知道公司会不会答应。”
　　“好，我知道了。”

　　秦勒是公司的老人，业务熟练为人圆滑。
　　比起杨倩他做事更为稳重踏实，也是圈内的笑面虎，撕资源从来不手软，但人缘依然很好，让人挑不出毛病。
　　如果能和他合作感觉应该很不错，但鹤华会不会让他成为云盏的新经纪人就不得而知了。

　　云盏的假期还没有结束，和成玉蔻分手后她把接下来的许多商务活动都推了，除了未上映电影的必要宣传活动，她在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迎接成玉蔻的报复，但小半个月过去了，成玉蔻那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云盏见到了被公司派来当她经纪人的秦勒，秦勒很激动地在大会议室里向云盏展示了他新做的PPT，并且明确指出了云盏现有的问题以及对于将来的规划等等。

　　秦勒的认真云盏看在眼里，与此同时她也很惋惜。
　　她是真的没有要与鹤华合约的想法。
　　所以这些计划无法真正实施到她身上，而秦勒更是会因为云盏的选择而失望。

　　不过眼下云盏并不会打击秦勒的积极性。
　　秦勒的PPT播放结束后，她伸出手为秦勒鼓掌，“很厉害，很多问题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却能细心认真地指出，真的很感谢秦哥。”
　　云盏的夸奖让秦勒双眸发亮，他把投影仪关了坐到云盏身边说，“当年我就很看好你，只是被杨倩捷足先登，这些年她对你的经纪规划完全就是糟蹋美玉，所以我希望能在未来的时间里让你能被所有人重新认识！”

　　这份热情实在是不可多得，如果这会儿就泼冷水的话未免太不地道。
　　云盏脸上也露出了惊喜和憧憬的神色，她眯起眼睛朝秦勒笑，“秦哥，和你聊天我感觉能学到很多，晚上有时间吃个饭吗？”
　　秦勒立马就懂了云盏的意思。
　　有些话在公司里不能说。
　　他笑着点头，“当然有时间。”

　　云盏离开鹤华上海分部的时候有许多新人被带过来参观，她们看见云盏都很郑重地弯腰问好，云盏点点头，显得很亲和的模样。
　　新人们看着云盏离开的背影，脸上满是羡慕，“云盏真的好漂亮，没化妆都这么好看。”
　　旁边带她们过来的经纪人似乎也很人认可和得意，“毕竟是公司一姐，这么多年电影界也就出了一个云盏，她的脸无人能复制，后者都是东施效颦。”

　　云盏有着一张辨识度很高的脸。
　　电影屏幕会放大脸部的缺点，然而云盏的立体度无人能及，每一个角度都有独特的美，她那双眼睛更是被无数电影导演喜欢刻画的经典。
　　女人目光柔软清澈，气质独特，光是安静待在那里就能让人联想出无数剧情。
　　这样的演员十分难得，但自从云盏陷入了演技低谷期，不知有多少导演“伤仲永”，在那儿感叹曾经的云盏再也回不来的同时，企图在新入行的演员里找到新的“小云盏”。
　　可他们迎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云盏只能是云盏。

　　秦勒早就看见了云盏的独特性，自然明白云盏这几年与所演的角色割裂有什么原因。
　　云盏的家世在圈里不是秘密，大老板对她青睐有加更是无人敢讨论的事实。
　　母亲去世后云盏就肉眼可见的消沉，秦勒没有能将云盏从伤痛中拉出来的本事，但他可以依靠云盏现有的状态为她挑选合适的电影剧本。
　　对于云盏今后的发展秦勒显然很有信心，他知道鹤华提出与云盏续约的条件，并且不认为云盏会放弃唾手可得的股份。
　　换而言之，云盏成为鹤华的大老板之后秦勒在公司说话也会很有底气。

　　只是当秦勒听到云盏说没有与鹤华续约的想法时，他开始好奇了。
　　云盏很坦诚，她请秦勒吃饭有很多目的，除了表达她对鹤华的态度以及秦勒热情的歉意，她更希望能说动秦勒和她一起离开鹤华。
　　“我知道最近公司都传遍了，说什么我与鹤华续约后我就是鹤华的大老板，不过具体细节你们很少有人知道吧？大老板给我的股份不是上海分部的股份，而是香港总部的股份。”

　　秦勒对商业上的事算是稍微懂一点儿，按照云盏的说法，总部的股份难道不比分部股份更有分量吗？
　　但云盏却摇头叹息一声说，“大老板在香港经营多年，就算我得到了股份又怎样？没有专人管理，被收购或者吞并是迟早的事情，商业上有那么多手段，可不是我拥有多少股份就能一劳永逸的。说白了，股份只是诱饵而已，与鹤华续约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我不敢冒这个风险。”
　　秦勒总算恍然大悟。

　　像云盏这种知名度已经打开的艺人，公司的存在对她来说反而是限制。
　　她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一定的粉丝体量，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导演上赶着过来给她递本子，她根本就不会缺戏拍。
　　大老板不会愿意失去对云盏的控制权，鹤华给出的续约条件看起来是很丰厚，但如果她想对云盏下手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秦哥，我知道公司给你下了硬性指标，如果你无法说动我和公司续约，你以后很有可能会被公司边缘化，但除了这条路，我还可以给你另一种选择。我想拥有对我自己的话语权，而不是待在那儿傻傻地等待安排，如果我能成立个人工作室，你对我的那些展望说不定都能实现，不知道你能否明白我的想法呢？”
　　秦勒明白了。
　　云盏不仅要脱离公司单干，她还要挖墙脚。

　　正常人在遇见这种选择的时候都会犹豫，云盏并不会逼秦勒立马给她答案。
　　她举起酒杯对秦勒无比真诚地说，“我和公司合约还有半年左右，希望这期间我们能合作愉快，辛苦了，秦哥。”
　　秦勒举起酒杯和云盏轻碰，不知为何，得到云盏准确想法的他居然松了口气。
　　“你放心，我会认真考虑的，如果你还有什么其它的想法记得和我说。”
　　云盏点头说好。

　　秦勒没有在餐厅久留，他需要一点儿时间冷静思考云盏的提议。
　　云盏知道秦勒是公司的老人，和公司感情肯定非同一般，可是在圈里混了这么久的人，谁愿意一辈子给别人打工呢？
　　秦勒能被云盏利用的无非就是那点儿野心。
　　如果秦勒真的有想法能做成事，自然会和云盏一起离开公司。
　　如果他情愿在公司当一辈子的走狗，云盏当然不会拦他。

　　离开餐厅的时候云盏心情很轻快。
　　她不知道成玉蔻什么时候才会对她出手，但现在的她在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
　　既然无法改变结局，不如把握当下能把握的。

　　只是当云盏来到餐厅门口迎面撞上颜意枝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许多话就在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枝枝……”
　　“好巧啊姐姐，我们真是在哪儿都能遇见，这种缘分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颜意枝的轻松表情让云盏意外。
　　她低头抿了抿唇对颜意枝说，“对不起枝枝，上次没能好好招待你，让你冒雪离开……”
　　“这些小事姐姐都能记这么久，看来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在乎我。”

　　云盏垂下头轻叹一声，“我是很在乎你的。”
　　但是让颜意枝看见她和成玉蔻那么亲密，云盏心里总是有种无法见人的羞愧感。
　　毕竟是那么隐秘的事情，而且云盏从来没有和颜意枝说，她怕颜意枝怪她的隐瞒。

　　但颜意枝只是笑。
　　她弯腰凑在云盏耳边问，“姐姐，难道从此以后你要因为你的爱人就和我生分了吗？”
　　“我……不想和你生分，但是我确实隐瞒了很多事情，对不起枝枝。”

　　云盏没有把和成玉蔻分手的事情和颜意枝说，她早就不习惯将真实的自己盏露于人前。
　　但颜意枝却笑得花枝乱颤，“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因为你对我隐瞒了很多，所以从今以后我对你也有秘密了。”

　　云盏依然满脸歉意，“我不是故意对你隐瞒，我……”
　　“都说啦，我不在乎这些，但是有一点，等什么时候你能把你的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我，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她是会打小算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