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斯的奇妙之旅》乐珍君

2、星空下的长夜和匪夷所思的变身

　　太阳西下，最终躲在了远山的背后，夜色笼罩下的尼斯海岸亮起灯光，艳丽的宛如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准备去和心上人约会。
　　享受了新鲜美味的晚餐，喝了地道的法国波尔多红酒，安可宜和郝特一路牵手漫步在夜色下的人流中，看见了亮起来的马塞纳广场上的彩色人形雕塑，开心到冒泡。

　　“好舒服啊——”安可宜如愿将自己的身体全部投入在丝绒沙发里面，那感觉果然如她所料。她转头看着蹲在矮柜前寻找唱片的郝特，说：“咱们俩现在就好像是城堡里面的王子和公主，哎，你说这个法国老太太把这么大一座房子都留给我们，她就真地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我们的证件号码和银行卡信息她都有，租房协议上面已经提供了的。再说，我们两个一看就是好人。”终于挑好一张旧碟，郝特满意地站起身，把唱盘放稳，唱针放好，房间里慢慢流淌起莫扎特的钢琴曲。
　　“真好听。”莫扎特的音乐配上窗外满头的星空，让安可宜觉得心旷神怡，她眯起眼睛对着郝特说：“老太太还让咱们喝她的存酒呢，我们要不要再喝一点？你刚才喝了酒身上没有起疹子把？”
　　“没有，应该还可以。你男人哪儿有那么娇气。”郝特拉动酒柜的一扇玻璃门，发出“吱呀”一声，他看着里面的红酒有些犹豫，问：“要喝哪一瓶，你选。”
　　“就那个吧，最左边大肚子那瓶。”
　　“遵命，公主。”

　　估计是时差作怪，郝特睡得很轻，各种梦境断断续续，忽而一觉醒来，看了一眼手机，才刚过午夜一点，身边的安可宜枕着他的一只手睡得正香。他觉得皮肤开始瘙痒，强迫自己尽量不去管，但愿明天天一亮就会好。窗外夜空中的星星忽闪忽闪地更加璀璨，安可宜喜欢这样的星空，这是在北京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的。郝特也喜欢，此时他猜想，这天上的哪颗星没准也正在看着他们这一对来自中国的恋人也说不定。房间里面安静极了，郝特听着窝在怀里那个细小又均匀的呼吸，恍惚在星空下的大海边倾听海水一波涨一波退。
　　寂静中，他忽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不同的位置此起彼伏。郝特觉得奇怪，这隔壁屋子是杂物间，不会是什么东西生了虫子，更不会进了老鼠吧？要是让安可宜发现了老鼠有关物，那可就是大灾难，她天生怕鼠，对一粒老鼠屎都过敏。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去被声音干扰，在心里思量起这一次法国旅行的细节，最关键也是最值得期待的就是最后在埃菲尔铁塔上，他一定要跟自己的可宜公主成功求婚。那怪声音依旧在继续不停传入他的耳朵，让他困意全无，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郝特轻轻抽出压在安可宜身下的手臂，蹑手蹑脚撩开纱幔下地，走到卫生间，这里果然听得更清楚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在隔壁房间活动。这个杂物间到底放了什么东西，又是什么东西不停发出声响，他左思右想应该过去看看心里才能踏实，可是他清楚地记得那间屋的门上挂着的那把锁头，况且即便有钥匙，主人不在的时候随便进入也显得略有不妥。
　　这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声音，郝特回到床上躺下，可惜能听得那个声音更加清晰，令他心烦意乱，身体也极度配合更加痒了起来。
　　郝特用力抓了抓胳膊，安可宜似乎受到了一些干扰，翻个身，扭到床的另一边。他索性再一次下床，蹑手蹑脚走到房门旁，推开门侧身出屋，走到隔壁的棕色木门前，纠结着拿起门上的锁端详。没有想到，这锁实际并未扣严，轻轻一拨就打开了。他不觉一笑，自己刚才也是太多虑，本来么，整栋房子都留给他们了，一个杂物间，有什么可锁的。他轻轻拉木门，尽量不去惊动里面那个声音。他用手机的电筒照亮走进去，奇怪的是，刚才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更加令他困惑的是这间房里面没有任何杂物，陈设摆位几乎跟他们住的房间一模一样，当然这里面没有什么老鼠，更没有任何其他看似奇怪的东西。他又仔细看了看，唯独墙壁上多了一幅画像，这是一幅镶了古铜色木框的巨幅人物画像，一位妙龄女子身穿艳丽连衣裙，头戴礼貌回首顾盼，若不是画的左下角有一条威武的棕色法国斗牛犬坐卧在女人身边，一定会让人误以为是亨利马蒂斯的笔下那副《戴帽子的女人》。细看起来这女郎的眉眼又有些似曾相识，郝特看着画发呆，想起来了，这简直就是今天房东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样子嘛。这里难道曾经是主人的卧房？又或者是她为了省事，把所有的房间都用一个风格方式布置。
　　一个荒诞的想法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郝特不想管这么多，他赶忙退身出来，回到自己的床上，他开始属羊，想办法让自己入睡，明天一早还要带着安可宜去她向往的戛纳。恍惚中，他似乎又听见隔壁传来了声音，好像是有谁在窃窃私语，说的是他听不懂的话，也许是法语也未可知。

　　“啊——啊——郝特——你在哪儿？床上——怎么多了一条狗！”
　　郝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窗外天色蒙蒙亮，他看见安可宜两只大眼睛惊恐地瞪着尖叫着，浑身瑟瑟发抖跳下床去。他想伸手去拉她躺下，可是手，手在哪里？伸出来的是一只长着棕黄色短毛肥大的爪子？郝特呆住了。
　　“我是郝特——我这是怎么了？我——就是郝特啊！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天哪！你？郝特？这——太荒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纱幔外面的安可宜两只手交叉抱着自己抖动的肩膀，牙齿忍不住上下磕碰，说：“你——一只狗——郝特？你变成了一只会说话的狗……”
　　“开玩笑！我会变成一只狗？”
　　郝特一骨碌起身，拼命摇摆脑袋。要命，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头顶有一对大耳朵在摆动。原来，安可宜说的都是真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找不到头绪，自己竟然真地变成了一条狗，浑身长满了棕黄色的短毛，却还保持着人的正常思维和大脑，可以听到安可宜说的话，甚至跟她正常交流。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不对，这是一个梦，他能记起自己整晚一直在做梦，各种奇怪的梦境一个接一个出现，这是其中之一而已。对，这是一个梦，一定是混淆了。
　　“别怕，可宜，我们这是在做梦。醒一醒！没事，你叫醒我——快点叫醒我！”

　　“梦？难道是我昨晚做的那个梦成真了？我梦见一个戴礼帽的女人，但是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记得她穿着一条非常艳丽的复古宫廷长裙......”安可宜用力摇头对自己进行否定，但又继续回忆说：“她——就站在我的床边，跟我说，考验你们彼此间爱情的时刻到了——你的男朋友将在接下来的二十天行程中变成一条斗牛犬守护你。而你，要带着他继续你们的既定旅程。你们可以通过努力，用你们的爱帮助他重回人类世界。”安可宜用力跺脚，嘤嘤地哭了起来：“我记得我当时被吓醒了，我看见你在身边，本想叫醒你跟你说，却不知道怎么就又睡着了。如果，当时我能叫醒你，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这简直太荒谬了。”安可宜提起的这个女人形象在郝特的脑中一闪而过，似乎他也在哪里见过却根本无从记起。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真有这么荒诞离奇的事情发生，竟然落到自己的头上。
　　“为什么？凭什么！就算老天爷有意考验我们的爱情，也不能，也不能让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带着一条狗在法国流浪吧？”郝特的大脑依旧非常灵活，可以继续高速旋转，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试图在最快的时间里找到一个答案，一个方法，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哪怕是你，哪怕把你变成一只小猫，一兔子，一只小鸟，总之可以让我一个男人来照顾你，那情形会大不一样。”
　　“你，真地是郝特吗？”
　　“我是郝特没错！也许你的梦也是真的，不单单是一个梦。我现在想不明白原因，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让我接受这样的惩罚？”
　　“别这样，别瞎说。”此时的安可宜平静了许多，她试着重新探进身子靠近床边，把手慢慢伸过来，轻轻摸了一下眼前这自称郝特的小狗那毛茸茸的后背。
　　“一定是昨天晚上我们两个喝了太多酒，本来是担心我会过敏，哪儿想到竟然变成这个——可恶！”
　　“我们该怎么办？我好怕啊——可是，难道我们两个人就真地要这样去旅行吗？我和一条会说话的斗牛犬？一个变成斗牛犬的男朋友？”
　　“唉——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去多想，即便想也是没有用。看来，我们也只能先接受这个现状先这样开始吧。谢天谢地，幸好我还能说话，但愿在路上我们早点想出解决的办法。”

　　安可宜把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挪了过来，惊魂未定的她仔细端详面前这条自称是郝特的小斗牛犬。看上去身体不过三十公分左右，除了胸前有一块倒三角状白毛，浑身长满了棕黄色的短毛，一眼看去极为有光泽。肌肉非常发达和骨骼也很强健，大脑袋方方的，两只眼睛又圆又亮微微有一点突出像是小孩子玩的玻璃弹子球，皱着黑色眉头看着她，黑色小的鼻头又干又瘪，好像是被谁一个巴掌拍到了脸上，一只硕大的黑嘴巴紧闭着几乎占去了整个脸的一半，嘴的两边堆着松弛的皱褶上面长了几根黑色的小胡须。一对大耳朵并不是像其他狗狗一样耷拉在两侧，而是直挺挺地立在大脑袋上面，耳根的位置很高，耳孔超前一动一动正在听她说话。哪里有不对的地方？天哪，这只小狗没有尾巴！
　　尽管这貌似是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可无论如何，她真地没有办法把这样的小狗和自己那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联系在一起。
　　“这可怎么办？我得给你起一个新名字，总不能还叫你郝特，这简直不可理喻，郝特是我的男人，你——你——是——一——条——狗。”
　　斗牛犬的耳朵又动了动，眼睛里充满委屈无助和愤怒，却没有说话。
　　“这可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长途旅行，法兰西啊法兰西，瞧瞧你给我的这个下马威！”安可宜更加大胆地把手放在小狗的耳朵上摸了摸，耳后的毛更加短、茸茸的好像天鹅绒一样的感觉，让她的心都跟着软了，说：“没办法，也只好先委屈你，可怜的郝特，我们总会想出解决的办法。要不——先给你起个名字，嗯，就叫你法兰西斯吧？”
　　“法兰西斯——我的新名字？”小斗牛犬无奈地低下头，把大大的右爪子搭在安可宜的胳膊上，用头顶在她的身上蹭了蹭，似乎是要给她一个拥抱。
　　“法兰西斯，别灰心！让我带着你去看法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