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西斯的奇妙之旅》乐珍君

1、尼斯，我们来啦

　　“郝特郝特，你看，你快点看啊！这就是尼斯——天使湾——我们到了！”窗外的天空和大海蓝得一样耀眼，偶尔也会被高大的棕榈树抢去一片绿。海湾的大圆弧线在山边抛得很远，人们都说，天使湾是整个蔚蓝海岸最绚丽的一段。安可宜坐在99路公交车窗边不停地按动手中单反相机的快门，雪白的皮肤被透过玻璃的阳光晒得通红，完全看不出一丁点旅途的劳顿。她喜欢尼斯机场通往城内的这条海滨大道，不远处的海湾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漂亮的帆船和游艇在海面上荡漾，快艇拽着黄色笑脸滑翔伞飞舞在天海之间，她猜烈日下的沙滩一定非常炙热，好像能感觉到躺在上面那些棕红色的皮肤正在向外滋滋地冒油。
　　“我在看。你也别过度兴奋，好看的还在后面。”郝特心里跟安可宜一样激动，可毕竟才经历一整夜从北京到巴黎将近十一个小时飞行，接着又是法国境内几个小时的等候转机，两个人刚刚落地尼斯机场，他觉得自己浑身发酸，恨不得跳进眼前这蔚蓝色的大海里游个泳舒展一下僵硬的肌肉。
　　“简直不敢相信，我们俩昨天中午还坐在家里吃饺子，不过十几个小时，就真地来啦！”安可宜扭过头，忽闪着一对大眼睛对郝特说。她把手里的相机放在腿上，然后将头发盘起来露出光滑优美的后颈微微沁着汗珠，这一动作足以将郝特的双眼从窗外拉过来。他伸手把自己的可宜宝贝儿揽入怀中，说：“这南法中午的阳光太强，等下到了住的地方，你乖乖地先休息一下，然后我再带你去吃好东西。”
　　“嗯，都听你的。”安可宜甜甜地在郝特脸上留下一吻，又扭回头继续痴迷地看向窗外。虽然在旁人的眼中自己身边的这个郝特貌似有些大男子主义，但是她完全不介意。她非常享受这样被男朋友呵护宠爱的感觉，她相信所有的事情都会被她的郝特精心安排妥当，完全不用自己动脑筋，她只需要配合郝特的步伐就会相当完美。现在，安可宜闭上眼都能闻到一股无比舒适浪漫的法兰西味道迎面扑来，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郝特跟着手机导航，带着安可宜穿过马塞纳广场，在后面的小路里面七拐八拐，最终在一座白色石头房子前面停下脚步。

　　“应该就是这里了。”
　　“哇，这房子看上去真漂亮。”安可宜喜欢这里，古铜色的铁栅栏里面一座白色人字顶小别墅安安静静立在阳光里，四周围开满了鲜花。
　　“欢迎你们——”等待他们的房东是一位穿着明艳印花图案连衣裙的老太太，从那一头蓬松的银白色齐耳卷发和略显松弛皮肤上的年斑看来她足有七十岁，却完全不会让她的优雅气质打折扣。她努力地放慢速度，用英语对面前这两位来自中国的年轻男女说：“真是般配的一对，你们是来度蜜月吗？”
　　“不——我们还没有结婚。”
　　“她是我的，结不结婚并不重要。”郝特的手揽着可宜，骄傲地用力捏了捏。安可宜看看老太太，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热。
　　“哦，那就尽情享受婚前的美好时光，现在可是尼斯最美的季节。”老太太朝她挤了挤眼睛微微一笑，继续说：“你们很幸运能找到这里，每年我只在自己回来度假的时候才会出租。”
　　“原来是这样啊，都是我男朋友的功劳，我们的住所都是他一个人精挑细选的。”
　　“他是一个好男孩，而且很帅气。”老太太顺着安可宜的话朝郝特点点头，说：“来吧，我带你们去看看房间，要知道，这房子的年纪比我还大，希望你们喜欢这里。”

　　这座石头房子不大，到处都弥漫着迷迭香的味道。一楼显得略有一点暗，左边第一间房关着门，里面是老太太的卧室。旁边的起居室铺着深色橡木地板，简单摆放两把鹅黄色的丝绒单人沙发在中央，沙发后面的黑底红花独门矮柜上放着一架大喇叭黑胶唱片机，安可宜猜窝在这样的沙发里面听一张旧唱片应该相当舒服，墙壁铺了暗绿色壁纸可以看见里面带着鸢尾花的图案，老式红木双门玻璃酒柜立在墙边，里面有一些红酒和各式酒杯。起居室的门和厨房餐厅相通，厨房倒是非常明亮，灶具和奶白色餐具柜擦得很干净，黑白相间的马赛克墙壁上挂满了不同型号的黄铜锅，一个极具现代感的红色双门冰箱在窗边显得很是庞大突兀，这里好像是一间米其林餐厅的后厨，这让安可宜羡慕极了。细窄的木头楼梯踩上去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这是唯一会让人想起这所房子年代感的讯息。二楼正对楼梯的小套房就是临时属于客人的出租房，旁边还有一扇棕色的木头门挂了一把锁，老太太说那是她的杂物间。老太太转动客房的铜把手，慢慢推开木头门引着两个年轻人走进去。迎面扑来一股丁香的味道，房间很高，白色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浅黄色的水晶灯，四面墙壁铺了银灰色暗花壁纸，临街的玻璃窗给屋内撒满了阳光，更能看见外面那令人炫目的蓝色天空，屋子里没有空调却一丁点也感受不到屋外的暑气。
　　“还满意吗？祝你们在这里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老太太和蔼地看着他们。
　　安可宜和郝特当然非常满意。
　　“不过有一点遗憾，早上临时接到一个电话，有些棘手的事情要我去处理，因此今天我必须离开尼斯，这几天只好留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冰箱里为你们准备了一些食物，同时，为了表达我的歉意，酒柜里面的酒都是我自己存的，是很不错的葡萄酒，如果你们喜欢也可以随便喝。等到离开的时候，你们只要把钥匙留在门外的信箱里面就好了。”

　　安可宜跟老太太拥抱贴面致谢，然后关上门。她完全顾不得打开地上的大箱子把行李安置好，便挑起丹青色的纱幔跳上貌似古老的胡桃木大床，慢悠悠地舒了一口气，白色的棉布床品让她感觉舒服极了，一切都太完美。
　　“喜欢吗？”郝特也顺势跟着钻进幔帐倒在安可宜身边，把她拥入怀里。
　　“天哪！太喜欢了！你怎么能找到这么棒的住处？”
　　“所以，你要好好奖励我......”等不及说完，郝特已经在安可宜的脸上疯狂地吻起来。

　　等到安可宜睡醒一觉醒来，墙上的古董钟已经指向四点钟。
　　“我睡了好久啊——”
　　“你太累了，睡饱了才有精神。”郝特依旧在她的身边，只是不知什么时候换上了一件白色亚麻衬衣，低着头温柔地看着她，安可宜最喜欢面前这一双带着典型蒙古皱褶的眼睛，细长有神。她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郝特的大鼻子，说：“还不是都怪你。”
　　“怪我，当然怪我。”郝特说着又在可宜的唇上用力一吻，柔软丰满的厚嘴唇还有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柠檬混着海盐的味道让安可宜着迷。不过她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流连在郝特的身上，她必须让自己快速翻身起床，肚子已经咕噜噜叫唤着抗议了。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发现老太太早已不见踪影，他们相视一笑，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吵到这位可爱的房东。
　　不过几分钟就从住所走回马塞纳广场，这时候完全没有了中午的炙烤，广场的地面用黑白两色的地砖铺出类似国际象棋的棋盘格，棋盘上竖立了七座人形雕像，安可宜觉得这几座人形雕塑蹲在旗杆一样的柱子上面头顶着鸟的样子有些奇怪，郝特说这是Jaume Plensa的作品《对话尼斯》，入夜之后，七个雕像会变幻出七彩的灯光，这倒是值得期待。广场北面是一组热那亚式建筑，东北角就是老佛爷百货商店。安可宜只是看了一眼热闹的商铺，依旧把手放在郝特的大手心里面，跟着他走过广场南边的大喷泉，旅行才刚刚开始，她想把购物留给最后的巴黎。喷泉正中是七米高的太阳神阿波罗和代表了希腊罗马神话中地球、火星、金星、水星、土星的一组雕像。但是在她看来，这个太阳神的身体没什么了不起，完全比不上自己身边的男人。再几步，他们就到了著名的英国人漫步大道。

　　赤红色的夕阳越过远方的山脉从海上斜射过来，穿过道旁的棕榈树，影影绰绰落下来，漫无目的。此时海水褪去正午的娇媚，蓝得安静了许多，彩色的滑翔伞依旧在空中飞舞，海滩上更加热闹比白天多了一些孩子们的娱乐项目。果然如房东老太太所言，这真是尼斯最好的季节，大概全世界的人都从赶到这个美妙的地方享受他们的假期。郝特一只手拉着安可宜，另一只手提着两个人的拖鞋，混在身穿比基尼的古铜色肌肤里面，赤脚走在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上，迎面吹过来的海风时不时撩起可宜的头发，蹭到他的胳膊上痒痒的。

　　道路旁的餐厅咖啡厅一间挨着一间人满为患，郝特凭感觉选了一家餐吧，引着安可宜坐下来。或许是因为旅途劳顿时差作怪，虽然心里异常兴奋但他却好像没有什么胃口，听了服务生的建议，郝特点了芝麻菜芝士沙拉，外加一桶青口贝和一份西红柿意面。然后问安可宜：“要不要喝一点酒，解解乏？”
　　“嗯，到了法国要喝红酒的。”安可宜点头，不过话才出口，她突然想起最近郝特连续有几次喝酒以后都会过敏，身上起满疹子又红又痒，立刻担心地说：“还是算了吧，太累了喝酒反倒容易伤身体。”
　　“没关系，今天高兴，心情好的时候喝酒就是好上加好，不会有问题。”
　　“好，听你的，其实我真地很想喝呢！”
　　“你那点儿小心思，我早就知道。”
　　郝特总是能这么准确地读懂她，安可宜心满意足地伸起懒腰，一架飞机恰巧从头顶呼啸而过，吓得她迅速缩回了伸出的双臂，引得对面的郝特“哈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