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作孽哭着还》长灯青墨

3、大型掉马现场

　　蘑菇头，黑框眼镜JK少女——菜菜，是你吗？!

　　“书记好。”朴玉生得一副软柿子脸，逢人笑笑，像个老好人。

　　颜夜回了个招呼。眯起眼睛，打量新同事：“新面孔呀，刚就职吗？”

　　“......”朴玉脸色变得有点奇怪，看着他不明所以道，“不、不是的...我是前不久刚从善后科调过来的，还跟您报到过。”

　　“哈哈哈。是吗？”颜夜嘿嘿挠头，冷汗却从额角淌下，下意识瞄了叶凌一眼。只见叶凌手里分别握着一根筷子，一左一右支在桌上，正低首垂目，状似沉思，看不清表情。可惜，筷子是折断状态。

　　不是，一个两个时候不靠谱也就算了。这混球身为一部之长，表率表率不到位，撒野撒野第一名！怎么自己部下几个人头，掰着手指头数就愣是数不明白？

　　不是，五个部门里，怎么唯独执行科这位的画风这么神经质？堪称奇葩中的战斗机！

　　不是，风雨同舟近十载，部下的名字到现在居然叫不上几个？混个脸熟的更是寥寥无几。他们调皮的老大仿佛是在给他们开一个调皮的国际玩笑。能不能上点儿心!

　　闹腾是本能，消停不可能。反正部员们对他们老大的神操作早就习惯成自然了。若哪天见到他们老大破天荒地决意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那么，不是清夷司抽风倒闭，就是这位爷抽风搞对象了......他们更愿意相信前者。

　　“哎呀！小朴嘛小朴！我想起来啦！不就是那个小朴嘛！”颜夜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其实他想起来个屁，但为免动摇民心，颜夜善意地撒了谎。身子靠在桌边，单手支腮。笑意盈盈，“小朴同志，怎么想到来执行科这么苦大仇深的地方工作啦？是善后科的港湾给不了你温暖了？”

　　“不不不，书记，实不相瞒，其实这是我个人的意愿，是我主动申请调部的......有时候就特别佩服你们，考入执行科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梦想啊，现在，我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朴玉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光。想想也对，得到一份满意又理想的工作，对谁来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呢？想想执行科貌似好几年都没有纳过新人了，铁打的营盘铁打的兵。高危职业唯恐避之不及，没人愿意舍命陪笑，出任务时名额排不满都是常态。不知不觉，纳新就成了执行科一项名存实亡的形式。

　　这猛地收个新人，还是心甘情愿的那种，连颜夜都觉得新鲜有趣起来。他呵呵呵凑到朴玉身边，冲她挤了挤眼：“哎，小朴同志，你是单身对吧？”

　　朴玉突然预感不妙。

　　不怪别人不安。颜夜是执行科头号风云人物，其大名在清夷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与世无争的善后科都是挂了牌的。众人对他的评价是：惹谁都不要招惹执行科头子!他一肚子坏水无处安放，浇谁头上只得自认倒霉！只是，想不到调来没几日，“坏水”已然不请自来了。

　　“小朴同志，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会吃了你？”颜夜用大拇指隔着饭桌偷偷戳戳叶凌的方向，正想扯几句皮，忽觉哪里不太对劲。

　　他眼珠朝下一转。

　　从方才起，朴玉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的脸，正用一种观察的眼神看着他，眼珠子跟卖场里诡异的假人模特一样一动不动。颜夜心觉疑惑，难道这人的异能是灵魂出窍？

　　没等他想通怎么一回事。朴玉忽然推了一下眼镜，依旧目不斜视，一开口，一语惊人：“书记你......以后会嫁给一个官员，纯官员。”

　　“你没出窍啊。”颜夜松了口气。端起一杯热茶，喝一口又喷出来，惊悚道，“你说什么？？？”

　　嫁？官员？

　　“一定会嫁吗？就……”颜夜稍稍坐直，眼神速速瞟了眼叶姓长官，被那十分有水准的臭脸吓回，“不能是娶吗？”

　　不知何时，部员们已经止住口中正在咀嚼的食物。有的还没咽下去，有的啃了一半，有的筷子上插着摇摇欲坠的鸡翅。全体呆若木鸡，眼珠子在两位领导之间来回滑动，紧张地围观。

　　“这，这不是我说的，”朴玉战战兢兢地推了推眼镜架道，“是眼睛告诉我的。”

　　旁的人道：“颜书记，您有所不知，朴玉同志的眼睛是阴阳眼，异能是见常人所不能见，知常人所不能知，朴玉同志看人超准的，我们都找她算过!您信她的准没错!”

　　颜夜扯扯嘴角，有点心塞。所以侧面意思，就是他以后必然会嫁给一位官员，纯官员!这是板上钉钉的!？

　　于是他兴致大起，大大咧咧指了指自己，道：“这个世界真奇妙，既然你这么会算，要不你来看看，我还有几天‘出嫁’？”

　　谁知，就在这时，异象突生！窗外，一粒猩红的火星在悄无声息地漂浮，接着便透过了材质特殊的玻璃窗，如滴水落河，水纹荡漾，泛起一层涟漪。然后，闯入了室内。

　　那火星忽亮忽暗，蜉蝣似的，在饭桌上轻飘飘地游移了几圈。下一刻，微弱的光亮倏地熄灭，泯然于众人眼前。原本沸腾的空气登时鸦雀无声。

　　那一瞬间，叶凌瞳孔剧烈收缩，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血从背脊消退下去，脸色无比苍白。同一时间，颜夜也腾地起身。盯着黯然消逝的红光，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那边出什么事了？”先说话的是颜夜。

　　“我长话短说，接收到火星反馈的信号，”叶凌双手撑着桌面，吸了一口气。肃容道，“帝黑‘关灯’了。”

　　这是一句“哑谜”，隐晦地暗示了一些真相。懂得人自然心知肚明。这句哑谜是打给谁的，在场所有人亦不言而喻，诸多视线齐齐汇聚到一人的身上。

　　颜夜表情凝重下来，抿着嘴一言不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人还留着一丝活气。但是，无论生死，人是必须要带回来……颜书记，事态紧急，你亲自带人走一趟吧。”

　　“明白。就算不说，我也要去的。”颜夜一屁股坐回原位，狼狈地往后一靠，偏头道，“对了，那人在哪？我想，‘灯’油未尽，很有可能被他们关进了万年寮，任由自生自灭，不过这样反倒好办。”

　　万年寮是帝黑的地牢，千人坐守，万年监/禁，昏天黑地，无风无晴。关进万年寮的人，脱逃的几率几乎为零。即是说，一旦进去，就意味着生命到达了终点。

　　不过，这却难不倒颜夜，他对帝黑地牢的结构可谓了如指掌，各种暗道走了不下百八十遍，蒙着眼睛也能走得分毫不差。

　　叶凌却不太赞同地摇摇头:“如果是你，在明知对方势必采取行动的情况下，会将这么一块肥‘肉’，放到人尽皆知的地方吗？尤其对方还是我们清夷司。”又道，“你觉得，他们会把最重要、最不想弄丢的东西藏到哪里？”

　　想了想，颜夜道：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随身携带，放在时刻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无时无刻不盯着。”

　　叶凌点点头:“只是这个地方，要比帝黑的地牢凶险一万倍。‘灯’现在，在帝都黑翼党——督导官的办公室里。”

　　空气有一瞬间的窒息。颜夜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稍稍直起背道: “这是帝黑开发的新物种？”

　　几分钟后，每人的眼前，都凭空悬浮着一台电脑大小的虚拟屛像。

　　帝黑的相关资料在上面徐徐滚动，部员小福则在一旁注解。

　　“尽管帝黑党派林立，各党魁之间纷争不断，但内部纪律森严，讲究绝对的忠诚。因此，帝黑总体上还是维持着一种很严格的等级制度。而就在几年前，帝都黑翼党中出现了首粒叛逃者，叛逃者前徙倒戈，毫无征兆地引爆了帝黑总部大楼，总部大厦包括三里之内的建筑尽成废墟，死伤人数难以估量。这给他们一向引以为傲的戒规带来了毁灭性的冲击。”

　　“那次轰炸之后，帝黑意识到了内部秩序问题，就此成立了特派督导专员部。而督导官的角色，必须是公认的睿智、忠诚、奇才异能者。各派党魁直接对督导官负责。每作出一项决议，皆需向督导员禀报，未经允许，不得擅自执行。”

　　颜夜道： “这样的新品种，帝黑有多少只？”

　　“……督导一职身份地位都很显赫，要求甚高，一官难求。迄今为止，均是一枝独秀。今年正好轮到督导换届，而新上任的督导官，”小福切换了页面，说，“此人是黑翼党头目——‘鬼蝴蝶’身边的新贵宠臣，自少侍从，尽诚竭节，出当爪牙。”

　　屏幕旋即跳出一张证件照，侵占了整个眼球。

　　颜夜看了一眼，双目微微睁大，一蹦三尺高：“我操？这位兄台......”

　　一张格外闹心的脸猝不及防地怼到眼前，颜夜脸上写满WTF，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思绪从“遥远的孽缘”中摸索回来，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掉马了!”

　　帝黑本质属于地下党，有些资料“见光死”，成员的信息同样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因此这张证件照，是清夷司系统通过帝黑大数据模拟而出的虚拟成像，并不存在于现实中任何一处角落。人像很有可能存在误差。

　　虽有误差，但明察秋毫须臾，细微之处却仍然有迹可循。面前的男子一身西装革履，头戴黑帽，衣冠齐楚，相比之前虚伪的笑容，眼前这张面孔，下巴微收，目光上挑，沉静地注视前方，带着几分野性的危险。单是看上一眼，就给人一种涉世已久的尖锐感。

　　恍惚间，颜夜有种错觉，这人长得，似乎生来就该吃帝黑这碗饭，不论气质抑或品貌，都是过分鲜明。

　　小福的声音灌进耳朵:“帝都黑翼党现任督导官——邱觉，19岁，卯兔人，188厘米，异能不明。性取向，不明。”

　　众人意兴阑珊地叹气，很是失望。要知道，异能可以充当自卫的武器，同样也能作为致命的软肋。异能即要害。最关键的那部分不得而知，也就等于无法寻找对抗他异能的线索。

　　颜夜的目光却显得格外明亮，明亮中透着一丝蠢蠢欲动。他暗戳戳地搓搓小手，道：“我有个办法。”

　　认真细数，帝黑帝清两大阵营，也算是“世仇”了，抗衡了数余年，时至今日，依然水火不容。原因无他，两方都难以认同对方所执持的理念，或者说，是瞧不上。

　　帝黑主张但凡身怀异术者，应当异凡路隔，自成一派，自立门户，自设门规，将凡胎俗骨划为“凡境区”，天赋异禀放异能者，则归到“异境区”的范畴。

　　帝清则恰恰反其道而行，坚持毫不动摇地走群众路线，护持世界，取信于民，才能巩固发展地位。都是人，谁又比谁清高？一定要分出个你我，无非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两方暗地里都攒着一口火气，一触即发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我们帝都洁厕灵又要开始干活啦！”颜夜毫无体统地把自己摔到沙发上，瘫成一坨烂泥，“你说，火星都红成那样了，人还是活着的么？可能早就已经发烂发臭了。”

　　叶凌道:“就算只剩一摊白骨，人也是要带回来的。总不能魂不安寝吧。”

　　“这倒是。”

　　火星是清夷司的求救信号，也是清夷司为部员设立的一重安全保障。自胸前佩戴清夷勋章、宣誓之刻起，“火星”识别了你的身份，便自动潜伏于人体内。当意识到生命受到胁迫时，异能源会本能地分离火星粒子，从表皮释放出来，从而向同伴寻求驰援。

　　然则，只有在万分危急、垂死都无力挣扎的关头，昏黄的火星才会改变色相。处境越是凶险，火星的光芒就越强烈。可想而知，帝黑把“卧底”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叶凌道：“所以呢，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