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作孽哭着还》长灯青墨

2、颜氏雷达，在线探测

　　颜夜一脚蹬在壮汉充满弹性的屁股上，往后用力抻绳子，将他们绑得更紧。

　　与此同时，清夷司的门口，等候多时的叶凌却没有咧嘴一笑的心情。此刻，他正双手抱胸，鞋底不耐烦地狂敲地面，浑身散发着不爽不爽不爽。叶凌觉得自己就是炮仗的化身，一点就炸！

　　他一头半长的墨发披在颈后，没有梳理而颇为毛躁。虽然面孔间清逸犹存，可逐渐阴沉的脸足以将这份清逸掩盖得分毫不剩。叶凌已经站了个把小时，就为了等那个姓颜的货凯旋而归。可当他瞪着突然收到的一张这货无比嘚瑟的“怼脸拍”和六个大字“请叫我颜无敌”，叶凌登时老脸一黑，握着的手机碎得一塌糊涂。

　　简直胡闹！

　　也就五个小时哈，他是不是还得庆幸这货没和他们磕头拜把子？

　　不是说五个小时多么苛刻，解决地方喽啰对姓颜的来说，几分钟就够了好吗！

　　忍无可忍!叶凌气急败坏地回复：别浪了，赶紧滚回！

　　回信以马赫的速度甩了过来：等我哦，木马∧_∧

　　叶凌抽凉了一口气。

　　对于这位的消息，颜夜总是回复得特别快。毕竟特别关心唯他一人，上级的命令谁敢不从？作为清夷的副司令，这位叶姓长官算是个难得的后起之秀了。

　　据说清夷总司令遭病魔缠身数日，养病在即，实在腾不出多余的精力打理各部门内外。于是总司令不在病体中沉默，就在病体中灵机一动，大手一挥任务一推，开开心心退居二线，不知遁哪儿悠哉去了。

　　因此，身为副司令的叶凌，就不得不临危受命。未及而立之年，便被迫用单薄的双手扛起这颗硕大的烫手山芋，接下统领的重任。不过，论资排辈，无论才能抑或资履，叶凌的能为都可称得上当中的佼佼者，丝毫不输于一些前辈。换句话说，如今的叶凌，手上握着清夷司绝无仅有的权力。

　　然而，光是想想，颜夜就知道手机对面这位独揽大权的高官脸上，十有八/九已经阴云密布了。

　　叶凌的脾气其实挺好的，共处一事的人都觉得，今生遇到这位上司，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贵为清夷执掌者，形象必然得端正刚直，加之业务能力优异，任谁看去，都不禁地由衷赞叹一番：此乃杰出之辈！
　　令颜夜最为感动的，是就算有事请病假，这位宇宙超级无敌好的老大也不会随意克扣他年终奖；就算工作出现偶尔的失误，这位也不会随意克扣年终奖；就算一不留神闯下大祸，这位亦然如此......种种擦边球他均艺高人胆大地试探过，摆摆手表示放一万个心啦绝对不出岔子。可见，这么良心的上司，在他手下工作，上辈子怕不是拯救了世界！

　　凌晨的街灯清冷至极，无边的浓墨铺满天际。一个人打着哈欠，抄进羊肠小道，踏上归途。颜夜心知肚明，有个人还在门口等他回来。他每次外出执行任务，返程归来时，那个人都会不计前嫌地守在门口，直到看到自己的脸才肯放心离去。只要想到这里，颜夜浑身的疲惫，立时化为了一缕清甜小风。

　　前方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只见一个白衣人诡异地来回独步，教人一瞧，必会口吐魂烟。颜夜却兴奋地挥起了手，隔空大喊：“副司令，我回来了！想我了没！”

　　叶凌就像清夷司的老妈子，时时刻刻操持家务不说，还要动不动操心有没有熊崽子给他惹祸，好脾气被消磨得所剩无几。闻声，他顿住烦躁的脚步，眼刀狠狠剜了过来。

　　不，比起颜夜那张欠揍的脸，更让他额头青筋暴起的，是这货没调的嘴。嘴里一口一个“副司令”叫得很开心呀？叶凌咬牙切齿：“想个屁，还不快滚过来！”他有时候忍不住会怀疑，摊上颜夜这么个作风散漫热衷于放飞自我的部下，是不是上辈子干什么对不起他的缺德事了？这位是老天爷存心派来报复他的吧？！

　　颜夜一扫先前困怠，拖着一大坨人山照样健步如飞，嬉皮笑脸地闪到了叶凌面前道：“晚上好！领导久等了吧？想我......”

　　“给我正经点儿！”

　　“好的爸。”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好的妈。”

　　颜夜一个旋身与掐他脖子的叶凌错开而过，麻溜地抢进门里。一边揉肩膀，一边回头看正收拾“残局”的叶凌。有些无奈道：“那啥，领导，提个建议呗，以后这种性质的加班能不能别再打发给我了。一天到晚拿个苍蝇拍光顾着收拾这些个货色算怎么回事？不是我说，这样下去清夷司可要被某些人笑话死了，未免不上档次！”

　　某些人，指的自然是对家帝黑了。

　　身后一片嗡哇乱叫大呼饶命，叶凌把麻绳扛在肩上，与颜夜并肩而行，“有那么严重吗？咱们这也是为了响应组织号召，创造性开展团工作嘛。”

　　话音刚落，忽然，叶凌煞有介事地顿住脚步，恢复正色，看着颜夜，“喂，你小子，没有随便使用异能吧？虽然说过很多遍了，但我不得不再次提醒你，你的异能不到万不得已......”

　　“禁止使用——合着司令大人还是信不过我啊。用异能对付他们真是太给他们脸了!他们哪，也就配得上我一根手指，轻轻一弹，就没辙了。您就别担心我了吧。”颜夜打断他。他撒了谎，就不敢再说话了。把挂在颈间的耳机扣在头上，先行一步。

　　讲真，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接触这个话题。只要轮到他外出办公——反正只要不在叶凌眼皮子底下安生待着，自己就总无法避免地被叶凌喋喋不休地要求“不到万不得已禁止使用异能。”

　　他用了“禁止”二字，不是针对清夷司其他异能职员。而是唯独针对他的命令。

　　想着想着，颜夜“啧”了一声，语气不太高兴地道:“我饿了，先走一步。”刚准备罩上兜帽，耳机突然被人强行薅了下来。

　　缺少了耳机的遮掩颜夜有些无措，一张脸顿时冷却下来，看着拎着手里的耳机注视着他的叶凌。一丝怫然从胸腔里寥寥升起。

　　叶凌的年龄似乎与颜夜相差无几。后者的个头却略胜于他，看颜夜的时候往往还不能平视。论品貌，俩人各有各的千秋。然而论形象，叶凌沉淀在骨子里的泰然和自持，却是比后者深刻得多。

　　片刻的沉默后，叶凌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但是你情况特殊，让我不担心我真的做不到。唉，你明白就好。那我们聊点儿别的吧。你此番行动，还有其他的发现吗？比如——”

　　酒吧里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难免窝藏着别的东西。

　　“哦，有啊。”颜夜满不在乎地耸肩，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有所指，道，“有个讨人厌的东西，脑子有病。虽然他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属于那边的，可能是个棘手的家伙，不好惹。”

　　“这就奇了，第一次从你的口中说出‘不好惹’这个词，稀罕。怎么，你以前见过他、认识他？”叶凌把人山交予监管科处理，继而两人上楼。穿过走廊，停在了司令室的门前。

　　颜夜口中不好惹，意思是：一言不合就上升肢体语言，没眼看。

　　闻言，颜夜摇了摇头，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没印象。但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不过，不好惹不代表惹不起，危险又怎么样，肯定还是打不过我啦！”

　　没等两人推门而入，就听“咔嚓”一声，门自己打开了一条缝。

　　一颗圆滚滚的卤蛋一样的东西贴着门缝挤了出来。也不抬眼看人，一股脑地朝门外拱。直到余光撞到两座“障碍物”，脑袋差点让门口两尊目瞪口呆的“大佛”徒手开瓢。他嘤一嗓子，受到了非同小可的惊吓，二话不说，“砰”的把门重重关上了。一前一后不过眨眼之间。

　　“......”颜夜搭在门把的手尚未收回，耳朵倒先听到了一些诡异风声。屋内的场面一定很精彩，叮呤咣啷锅碗瓢盆满天飞的声音震天响，居然偶尔还蹦出几声“鸡叫”。

　　“啊啊啊啊啊啊要命了！铃铃铃领导搁门外候着呢！姑奶奶们动作麻利点！”

　　“知道啦！筷子！勺！碗！盛汤！”

　　“喂！说了别放葱姜蒜别放葱姜蒜！书记吃不了！你是不是想把书记害死谋权上位！”

　　“我他妈哪知道！你不早说！我抓了两大把！”

　　“那什么，我的发卡去哪了？你们谁看见我发卡了？”

　　众人：“别闹......”

　　真的别闹……颜夜诚惶诚恐，举头望门牌，确认了一遍三个威风堂堂充满王霸之气的字，的确是“司令室”没错啊。不由得咽了咽喉咙，后背泛起一阵恶寒。他转头看向叶凌，惊悚问道：“不是，里面搞谋杀呢？”

　　叶凌沉痛扶额:“......”这帮猪同事！

　　一个世纪后，还是那颗“卤蛋”，苟过来主动把门开。门缝渐宽，五花八门的菜香味扑面而来。

　　居然没有闻到意料之中的糊锅味。叶司令目视前方，内心点赞。

　　这会儿“猪同事们”已经井然有序地分成左右小分队，毕恭毕敬列在门口两侧，空气中满是喜乐祥和。“卤蛋”原来是个小伙子，撑死不过二十出头，也不知道日常饱受了什么艰辛，尽管年纪轻轻，可惜没了秀发，犹如一粒卤煮花生米。站在靠门最近的位置，露出一嘴标配白牙。

　　他先喊道：“恭喜书记！贺喜书记！扫除黑恶势力！凯旋而归！”剩下的人紧接着跟说，末了集体整齐划一地鼓掌，掌声铿镪顿挫，饱含深情：“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叶司令对这情景甚是满意。

　　“.....................”颜夜惊呆了，足足愣了三秒钟。回过神，仍不可思议地道，“别告诉我，这一出是您精心安排的饭前开胃套餐？”

　　叶凌举拳到嘴边，生硬地咳了一声：“啊，颜书记喜欢吗？”

　　“告辞！”颜夜挥手告别掉头就逃，准备回炉重造。

　　“你丫给我回来！”叶凌沧海一声吼，吼得在场所有人原地怀疑人生，直接给落荒而逃的颜夜吼跪了。后衣领被人捞起，不由分说往屋里拖。短短几步距离还不忘给予批评，“堂堂执行科一把手，你这是什么德行？给我坐下吃饭！”

　　颜夜阵阵哀嚎：“爸！大晚上吃饭窝心!”

　　“刚才口口声声喊饿的不是你么？来吃!”

　　人员陆陆续续坐齐，满满算来总共不足十个人。打眼一望，胸前清一色挂着“执行科”工作牌。

　　他们战战兢兢坐立难安，他们面面相觑不寒而栗。只因为这伙人的直属上司——颜夜，此时正表情阴郁，环抱双膝，无助蜷缩，瑟瑟发抖。嘴里似乎还念念有词，仔细一听，语速惊人:“葱姜蒜葱姜蒜葱姜蒜……”

　　“小范，这锅莲藕排骨汤请务必当头浇下。”

　　“……”

　　花生米——范乐乐双手举锅正要倾盆而下，被颜夜凌厉地瞪了一眼，吓得一激灵，装傻:“呃？司令您说什么？”

　　“没什么，大家吃饭吧。”领导都发号施令了，其他人也都不得不恭敬从命了。

　　认真端详，其实不难发现，这些人的脸上都留着或新或旧、或多或少的黯淡伤痕。

　　这非但不稀奇，倒在情理之中。异能不属于凡尘器，因此，异能所致的疤痕很难彻底痊愈。

　　类似刀棍棒击打身体导致的伤痕，就算恢复能力缓慢，抑或疤痕体质，也能用精良的医疗技术将其修复祛除。但是，异能创伤则不然。一旦受创，尽管伤口会痊愈，愈合后留在皮肤上的疤，却如烙下的印章般跟随自己一辈子。不但影响美观，更意味这是对方打败自己的证明，对于挫败的一方，可谓是铭记一生的耻辱。

　　而能为越强之人，操纵异能时，给对方留下的伤疤就越明显。若是不幸碰上能力太过凶悍的对手，或两方实力过于悬殊的，那么难以恢复的就不单是伤疤了。有时候伤势太严重，血流而亡死于非命的大有人在。

　　放眼清夷司，恐怕没有哪个部门比颜夜所处的更高危了。危难之际冲锋前线，于强敌左右对持周旋，执行科的身影在灰尘中都是历历在目的。考入执行科，同时就等于接受了随时随地赴死。所以，饶是哪天不幸身死异地，与对手同归于尽，甚至尸骨无存，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既然这个道理已经变得如此浅显易懂，那么余生度过的每一天，对这些人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荣幸。叶凌似乎也发现了这个悲哀的事实。所以，经过一夜深思熟虑，叶凌做出了一个明智而催人泪下的决定。

　　他决定轰轰烈烈地让出自己心爱的办公室，给平日里处在一线的各位准“烈士”们，张罗一场说开就开的聚会，以资鼓励。

　　大家摆出受宠若惊脸。

　　众人把酒言欢，大快朵颐，但却没有哪一人曲意承迎什么。这位叶姓长官格外厌恶那些油腻玩意儿。提倡在职泾渭分明，认真恰饭。下班不分你我，吃喝玩乐。起码在叶凌眼皮子底下，那种油物见一个踹一个，踹一个死一个，死一个少一个。

　　颜夜强烈赞同，往后一瘫，打了个嗝:“领导，就凭您这手艺，想要栓个媳妇那是手到擒来!”

　　“行了，少在那儿臭贫，没个正行。这次我一点功劳没出，一桌饭可都是人家朴玉出的力!”

　　“司令快别这么说，叫我小朴就好了。大家别嫌弃，喜欢吃就行。”听了这话，颜夜不怎么灵敏的脑子转了个弯。只觉这声音听起来意外的陌生，他左右张望是哪位杰出大厨。惊喜地发现大厨就坐在旁边。

　　颜夜脸上还挂着笑容，看清了眼前的少女，下一秒笑容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