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砂痣（重生）》宴宴

11、第 11 章

　　燕王府，可谓是大秦最炙手可热的王府。
　　比起去年刚刚册封的楚王和齐王，当年尚在襁褓之中就由先帝亲口册封的燕王分量显然要重得多。

　　先帝子嗣单薄，一生仅有一儿一女，后宫妃嫔虽多，却没一个能为先帝绵延子嗣的。燕王并非先帝亲生，而是年轻早逝的靖远侯赵临诚唯一的骨肉。

　　当年先帝与赵临诚忘年结识，相交莫逆。建和十三年，赵临诚的父亲老靖远侯战败被杀的消息传来，举国上下无不骇然。是赵临诚力排众议，未及弱冠便临危受命，征战沙场，抗击匈奴，护漠北安危。整整十余年，赵临诚驻守漠北，同戍边将士以血肉之躯筑铜墙铁壁，大秦才得以休养生息，秣马厉兵，一举攻破匈奴王庭。
　　然而十余年的边塞生涯拖垮了赵临诚的身体，年仅三十岁的他在挥刀砍下匈奴单于首级后溘然长逝。先帝为表彰赵临诚的功劳，将他唯一的子嗣赵时寒封为燕王，人丁凋敝的靖远侯府自此改头换面，成了如今的燕王府。

　　燕王襁褓之中丧失双亲，孤苦伶仃。先帝怜惜他身世飘零，主动把赵时寒接到宫中，养在膝下。对赵时寒的宠爱，几乎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征和帝比肩。不过赵时寒与征和帝年纪相差太大，征和帝待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甚是关怀。
　　征和帝登基后，燕王自请戍边，保大秦不受外族侵扰。这么多年来，赵时寒南征北战，开疆拓土，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在百姓当中口碑颇佳，不少人还把他当成战神般的存在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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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殿下这次回京，听说是太后打算为他相看妻子的。珠珠和珍儿还小，这些弯弯绕绕的也妨碍不到她们出门做客。此次寻梅宴上多的是达官显贵，珠珠和珍儿去了也能长长见识不是？”
　　宋岚满脸笑容，手中烫金的帖子分量十足，见宋明珠看向自己，笑呵呵地把帖子递给她。“说起来，燕王殿下还是珠珠的小舅舅吧？”

　　“嗯。”
　　宋明珠的指尖在寻梅宴三个字上划过，眼底骤然浮现一抹水光。宋岚等人正说笑着，无人察觉。唯有站在宋明珠身后的立春看到了，不由得微微吃惊。

　　“说来自打燕王殿下去漠北戍边，也有六七年了。珠珠只怕快要不认识燕王殿下了吧。”
　　“不过，不认识也实属正常。当年燕王殿下虽然常在后宫走动，但那时候珠珠年纪还小着呢，小孩子家家的记不得往事寻常得很。”

　　认识的。
　　宋明珠微微垂眸，在心里轻声的回答。那个面容冷肃的俊美男人，她记了一辈子，怎么会不认识！

　　“既然是出门做客，也不能太寒酸了。咱们门第虽然不算高，可女儿家出门在外也要打扮得精致些。宋妈妈，明日你叫锦绣坊的李娘子和玲珑阁的吴娘子到府上来，让两位小姐挑些新衣裳和首饰。银子就在账上支，不够就问我来拿。”
　　燕王府的帖子，说是一帖难求也不为过。多少世家高门挤破了脑袋也不见得能拿到一张，虽说有宋明珠和赵时寒这一层关系在，可这帖子毕竟实打实的送到了宋岚手里。宋岚自觉脸上有光，徐氏心里也高兴的很，立刻出手也阔绰了不少。

　　“多谢老太太厚爱。”宋明珠笑容璀璨，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淡淡扫过周氏和宋明珍，轻启朱唇道，“不过只叫李娘子和吴娘子到碧水阁来就是了，反正妹妹是不会出府的。”

　　宋岚脸上露出一丝愕然，看向涨得满脸通红的周氏和宋明珍，顿时有些不悦。
　　“珠珠，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姊妹之间，莫不是又吵架拌嘴了不成？是珍儿又惹你不高兴了？她年纪小，你说说她，她记在心里，下次就不敢了。这次虽说我禁了她三个月的足，可是她也知道错了。总把她关着，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你自小宽厚，这一回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她一次吧。”

　　说是禁足三个月，可实际上才关了三天宋明珍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明德堂里，这是禁的什么足？一个个的打量着她为人和善，变着法儿的想欺负她！上一世蠢了一辈子也算还了骨肉亲情，这辈子休想再让她受半点委屈！
　　宋明珠在心里嗤笑一声，脸上却半点不显，“禁足三个月是父亲亲口说的，女儿也不敢违逆。只是今日在明德堂，妹妹行事没有规矩，老太太又提点我，说我也该有个长姐的样子。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要给妹妹立立规矩的。”
　　“父亲要是觉得珠珠做错了，那就把珠珠禁足好了，反正，反正父亲只疼妹妹不疼我了。”
　　女儿家的娇态一览无余。

　　祖宗哎！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居然敢禁你的足，怕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宋岚抚了抚额头，脸上顿时有几分讪讪，赔笑道：“珠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只疼珍儿不疼你呢。你们两个都是我的掌上明珠，两个我都一样疼爱。”
　　“不过珍儿既然是做错了事，珠珠作为长姐是该拿起长姐的风范来。这次听珠珠的，珠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绝没有二话！”

　　站在一侧的周姨娘身形一晃，秀美的杏眸里霎时闪现一抹怨怼的水光。宋明珠瞧得分明，那怨怼不是向着她的，而是向着仍旧面含笑容的宋岚。
　　嫣红的唇瓣微微弯起，宋明珠的心情也随着一起上扬。

　　******

　　碧水阁里，立春刚收拾好衣物，就听见立秋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无奈的摇了摇头，立春绕过屏风，看向坐在梳妆镜前满脸含笑的少女打趣身边的婢女，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使得她神情一阵恍惚。

　　“立秋，你再这么吵，过两日寻梅宴我就不带你一起去了。”
　　“啊，不要不要，大小姐您可不能抛下奴婢！”
　　“那你过来，帮我挑两件好看的首饰，等寻梅宴上我好艳惊四座。”
　　“大小姐的首饰件件都那么好看，还用得着挑么？”

　　说是这么说的，可立秋还是忙着低头在宋明珠的妆奁里翻拣起来。“这支镶宝石碧玺花簪怎么样？光泽明亮，颜色素雅，很衬大小姐你平日里最爱穿的那一身碧青色的裙子呀。”
　　“太素了，总这么穿着看都看腻了。”
　　“这支呢？玳瑁镶金嵌珠步摇，工艺精湛，玲珑小巧，簪在鬓上光彩照人！”
　　“忒俗。”
　　“这支呢？百花穿蝶，栩栩如生！”
　　“过艳了。”
　　“这支？玉兰轻绽，芬芳怡人。”
　　“款式老旧，平平无奇。”
　　……

　　直到快把整个妆奁都翻了一个遍，立秋也没能找到一件合宋明珠心意的首饰。苦着脸的立秋扁了扁嘴，小声嘀咕：“大小姐以前不是最爱这些首饰的么，怎么现在一个都瞧不上了。”
　　宋明珠被她这话噎了一口，脸颊上不觉浮上点点红晕。
　　那还不是为了惊艳赵时寒么！可这话又不能诉诸于口，宋明珠无奈，只得敷衍地安慰几句立秋，“好了好了，明儿个玲珑阁的吴娘子过来，到时候你陪我一块儿挑挑，看有没有好的，你要是有喜欢的，告诉我，我一并赏给你。”

　　“快别了吧，奴婢们可用不起。”妆奁的打扮的珠钗玉环都是太后与征和帝赏赐的，御赐之物谁敢擅取啊。纵然是宋明珠疼爱她们，她们也没那个胆子戴出去。一个弄不好，损毁了御赐的珠钗，脑袋可就要和自己分家啦！

　　立秋一脸的敬谢不敏，立春等人也都笑着婉拒了宋明珠的好意。宋明珠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在立秋圆润的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你们几个少在背后偷笑，明儿个自有时新的首饰来给你们挑。玲珑阁的手艺不比宫里的差到哪里，到时候你们一人挑一件，只管挂在我的账上。”

　　立春抿着唇笑道：“那奴婢可真要谢过大小姐了。”

　　******

　　京华城里，论做钗的工艺精湛，当属玲珑阁一马当先。要说起绣活的巧夺天工，自然是锦绣坊独占魁首。今次燕王府的寻梅宴给好些名门高宦都发了帖子，其背后用意也有不少人猜出了个七七八八。获邀的贵女们无一不想在此次寻梅宴上给燕王留下一个好印象，将来若能飞上枝头成为燕王妃，更是锦上添花的妙事了。
　　也因此，这几日玲珑阁和锦绣坊生意出奇的好，几乎件件成品都供不应求，两家做钗的师傅们和绣娘们更是不得停歇，日夜赶工。要是寻常人家此时邀请两家的娘子来府上，只怕话都递不出去。可宋明珠除了宋府千金的身份，还是征和帝与太后的心尖尖。这么一个矜贵的人儿，李娘子和吴娘子哪里敢得罪，一听说是宋明珠要挑衣裙首饰，百忙之中也抽了半日的闲工夫过来宋府。

　　宋明珠伸手在一块触手生温的布料上滑过，眼底闪过一丝满意。锦绣阁的李娘子连忙笑着上前为她介绍起来，“大小姐眼光真好，这是罗刹国特有的‘浮光锦’，布料虽然轻薄，穿上却可抵御严寒，现如今的天气穿着，既不臃肿也不累赘。且这布料光滑柔顺，日头照耀下熠熠生辉，仿若光华浮于其上。遍数京华，也只有我们锦绣坊有这样的料子。”
　　站在一侧的吴娘子见宋明珠微微颔首，也笑着捧起自己手上的首饰盒子，“大小姐若满意这浮光锦，不如挑两件相衬的首饰。这一支金鎏镶宝红梅挑心是昨日师傅刚制成的，大小姐瞧着可满意吗？”

　　宋明珠笑道：“吴娘子和李娘子眼光独到，我向来是信二位的。除了这支挑心，还请吴娘子再为我将其余佩饰一一搭配好，银子只管在账房支取。不过我不想到寻梅宴上，还有人与我有同样的装扮……”
　　吴娘子和李娘子立刻道：“大小姐只管放心。锦绣坊与玲珑阁的珠钗佩环衣物布料，向来都是独一件儿再没有两样的道理。”

　　“那便有劳两位娘子了。”宋明珠笑着指了指一旁站着的四个丫鬟，“还请吴娘子也顺便帮我的四个丫鬟们各挑一件首饰，免得她们只有在心里羡慕的份儿。”
　　虽是玩笑话，可语气真挚全然不似作伪。
　　玲珑阁一钗难求，价格更是让不少人望而却步。可宋明珠闲闲的两句话说来，顿令吴娘子和一旁的李娘子都艳羡不已。她们也去过不少官宦府邸，那些夫人小姐们对自己还算舍得，可对丫鬟们，那可真是谈不上多亲厚。似宋明珠这样的，还真是难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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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账房上的娘子过来支银子的时候，徐氏歇午晌还没醒，宋妈妈压低了声音说：“越发的没规矩了，多早晚的赶在这个时辰过来明德堂。老太太正歇着觉呢，扰了老太太的清净，仔细你的皮。”
　　账房娘子苦着脸说：“奴婢岂有不知道老太太规矩的道理，要不是做不得主，奴婢也不敢来叨扰老太太的清净。实在是大小姐的碧水阁花销太大了些，账上虽有银子，却禁不住这么支呀。老太太先前虽交代了话下来，奴婢却不敢擅自做主，好歹要把账目给老太太过了眼，得了老太太首肯，奴婢才敢支银子出去。”

　　宋妈妈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心里暗道：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这么点小事就做不了主了！
　　想到这里，宋妈妈沉着脸一把夺了账房娘子手里的簿子，翻了两页，嘴里还不住地数落道：“不过是叫锦绣坊和玲珑阁来裁制两身衣裳，再挑几件珠钗翠环罢了。大小姐就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花销，也就你，成日里大惊小怪——”剩下的话在账房娘子探询的目光里被埋在了肚子里。
　　宋妈妈咽了咽口水，讷讷道：“你在这里站着，我进去给老太太过目。”
　　“是是是，难为宋妈妈跑一趟。”待宋妈妈进了屋，账房娘子这才抬起头冲着宋妈妈的背影啐了一口，“呸！狗仗人势！”

　　半晌，屋内也没有半点动静。
　　账房娘子站在明德堂的廊下，眉头蹙着，颇有几分局促不安，引颈望了望，又望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勉强按捺住心里的躁动，安安静静地垂头在廊下等宋妈妈的答复。

　　“啪——”的一声，听着是摔了一只茶盏的声音。
　　账房娘子微微一哆嗦，隐约听见宋妈妈急切的说着些“老太太可别气坏了身子”“大小姐小孩子心性儿”等话，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
　　又是片刻功夫，屋内的动静都没了，宋妈妈才出了屋子，看着账房娘子道：“老太太说了，既然只是大小姐一个人的开支，也不好全叫公账上支了，明德堂出一半，这是银子——”说着，宋妈妈递了一只沉沉的银锭子，“也不必记账说明德堂出了一半，你心里有数就是，公账上照着你们支出的记就是。”

　　账房娘子本也不是什么愚笨的人，一听这话，忙不迭的收了银子和账簿，连连点头道：“老太太的话奴婢听明白了，这便回账房那边记下。”
　　目送着账房娘子离去后，想到屋里气得手脚发抖，现下还在缓气儿的老太太，宋妈妈摇头叹息：大小姐可真厉害，这银子花的，流水都不敢比，简直就是瀑布啊！

　　花钱如瀑布的社会我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