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北十字宫的阶梯 ...
-
被柯林姆揪住，奥斯瓦尔德的第一反应不是挣脱，也不是辩解，而是反抓住对方的手，借机发动魔法化解敌意。
“喂，我问你话呢！”柯林姆抓着王储的衣襟摇晃，态度毫无变化。
“柯林姆，放开殿下。”娜塔莉亚出言阻止。
柯林姆却像没听见似的。确切说是听见了但不打算搭理。
奥斯瓦尔德困惑地拧起眉毛，认真地打量了黑发少年，转而心平气和地说明道：“为了通过挑战，我不得已使用了魔法，惹得娜塔莉亚女士流泪了，我感到抱歉。不过可以请你松开我么？我并不想对未婚妻的家臣动手。”
“哈？不得已？”柯林姆明显对这个说法不买账。
娜塔莉亚沉下声音：“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柯林姆眸光闪烁数下，他快速瞟了她一眼，隐约流露出怯意，手上力道也松了。
奥斯瓦尔德借机抽身，一边捋平衬衣褶皱，一边抢在娜塔莉亚前开口：“时间有限，那时我判断在您身上唤醒悲哀的情绪比喜悦更容易，因此才造成了这种状况，引人误会也是自然。不必让他向我道歉。”
娜塔莉亚也不想按着柯林姆的头让他道歉，既然王子殿下主动卖人情，她便只说了一句：“这确实是个误会。但柯林姆，之后你别再那么冲动了。”
“我知道了……”柯林姆说着别开脸，口气怏怏的。
娜塔莉亚顿时有点心软：“进入结界之后发生了什么？没受伤吧？”
“我没事，”柯林姆撇嘴，“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已经和大小姐你－－您走散了。然后墙上突然出现了奇奇怪怪的要求，只有照做才能出去。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我只好照做了。然后……过了几关之后，就到了这里。”
奥斯瓦尔德加入对话：“你还记得通过了几个房间吗？”
柯林姆回忆了片刻：“四个……不，五个。刚才是第五个。”
“殿下，在与您相遇之前，我只通过了一个房间。而您似乎已经通过两个。刚才对我来说是第二关，对您来说则是第三关……”娜塔莉亚困惑地咬住下唇。
她在灰色房间花了三分钟，在剧场中的挑战只用了不到三十秒，再算上她刚才与奥斯瓦尔德碰面之后的零散对话时间，争夺赛开始应该只过了五分钟不到。要在这么短的时间连通五关，不是柯林姆实力惊人，就是这空间结界中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比如各人感受的时间流速不同。
娜塔莉亚追问：“柯林姆，通过刚才五关，你一共用了多少时间？大致的印象就好。”
少年抓了抓头发：“具体说不准，我没带怀表。第一个房间没限时，但我一开始试着用其他办法离开那里，所以大概花了至少半个小时？”
奥斯瓦尔德面上掠过讶色，他看向娜塔莉亚，显然与她想到了一处，若有所思地来了句：“不知道从外面看起来，比赛已经开始多久了。”
“争夺赛开始之后，有没有与外界联系的办法？”
“据我所知没有。要维持这种等级的空间结界已经很麻烦，如果减弱密闭性，稳定性和以假乱真的效果也会减弱。一般来说，只要放弃挑战被认作失败就自然会脱离结界，只不过眼下这种状况，不知道弃权会有什么后果。”奥斯瓦尔德自嘲地笑了，“更遗憾的是，我的魔法倾向并没有什么攻击性，没法破坏结界离开这里。”
换而言之，眼下他们能主动选的只有两条路：
继续通关前进，或是将希望寄于弃权。
如果柯林姆带着那柄短剑就好了……娜塔莉亚不由想。但由于出席的是王室午餐会，哪怕是公爵家的人也不能随身携带武器，否则会被北十字宫阶梯上的那道屏障弹出去。
奥斯瓦尔德冷静分析道：“遇上这种状况，一般人都会想要弃权脱离。因此，那可能会更危险。现在这里已经有三个人，我倾向于继续通过房间，沿途继续收集线索。您觉得呢？”
“我也这么认为，”娜塔莉亚犹豫了一下，又补充，“如果实在需要脱离，您可以试着引导我使出全力，那样我也许可以破坏结界。”
如果幕后黑手在窃听，这话姑且算是个虚张声势的威胁。
奥斯瓦尔德却明显愣了一下。
啊……不妙！娜塔莉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魔法倾向等同施术者的底牌，一般不会轻易向陌生人透露。王室成员的倾向更是顶级机密。刚才奥斯瓦尔德露的那一手只足以判断他能够影响人的情绪，但也仅此而已。为了隐藏自身情报，王储甚至刻意使用了“唤醒”而非“引导”形容自己的魔法。
也就是说，娜塔莉亚本不该认为奥斯瓦尔德能够引导她突破魔力封印。
必须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但娜塔莉亚不仅知道王子殿下的魔法倾向，还清楚他十分讨厌谎言。随便编造理由反而会引得奥斯瓦尔德对她心生警惕乃至厌恶，等同给自己插落得惨烈坏结局的小旗子。
实在没有办法，这种时候就只有微笑了。
娜塔莉亚向王储弯唇，没有解释，像是察觉了自己话中的漏洞，又像是没有。
就让尊贵又多心眼的王子殿下猜去吧，比如他的魔法倾向早就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又或者公爵家有秘密信息渠道之类的……总之只要表现得笃定又没敌意就行了。
“所以到底走不走？”柯林姆直接穿到娜塔莉亚和奥斯瓦尔德中间。
金发少年探究地看了娜塔莉亚一眼，没有追问：“继续前进吧。”
这么说着，他当先作势跨过门槛。
周围的景致再度发生改变。
三人身处一座林间小屋，窗外绿树环合，细草与野花参差摇曳。
柯林姆咂舌：“又来，和真的一样。”这么说着，他还是不死心，重拳出击，狠狠砸在窗玻璃上。毫无反应，连声音都没有。不仅如此，柯林姆的拳头就像陷进面团，软绵绵无处着力，他顿时一个踉跄。
奥斯瓦尔德眼疾手快扶住他。
柯林姆下意识甩开后退半步站定。
两人视线相交，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呃，谢谢……您。”柯林姆说完偷瞄娜塔莉亚，像在确认她有没有因为他刚才的粗鲁反应生气。
奥斯瓦尔德只笑了笑。
娜塔莉亚却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她正凝神打量四周：
和上个房间不同，这里并没有纸卷之类一眼就能发现的线索物品。墙上高低错落地挂了许多画框，都是大同小异的田园森林风景画。她碰了一下小屋木门，什么都没发生。看起来这间屋子的通关条件没此前那么简单明了。
“除了画框，这里没有别的东西，通关提示大概藏在这些画里。”奥斯瓦尔德若有所思地低语。
柯林姆闻言凑到其中一幅画跟前打量，却没能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他很快有了别的想法，逐一将画框向上翻起，查看后面是否隐藏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您见过画中描绘的景色吗？”娜塔莉亚询问奥斯瓦尔德。
对方摇头：“我没有印象。”
娜塔莉亚轻轻拍了一下脸颊，重新仔细看风景画描绘的内容。
第一幅：积雪的农舍，结冰池塘，池塘边的树，树上的鸟。
平平无奇。
第二幅：农歇时的田野，只在田埂边缘有残雪，一棵光秃秃的树是前景，枝头挂了鸟巢，有燕子正从中展翅飞出。
娜塔莉亚疑惑地歪了歪头。如果是维纳尔河谷地带，冬天是见不到燕子的。再向南其他地域如何她就说不准了。
第三幅：开花的嫩绿草地，一行飞鸟排成队列经过。
……
娜塔莉亚认认真真地将面朝门窗的这面墙上的共12幅画看完，转头看向奥斯瓦尔德：“这些画描绘的是一年季节变化。正好十二幅也像在对应十二个月。”
王子殿下颔首：“而且每幅画中都一定有鸟。”
“所以呢？”柯林姆百无聊赖地往墙上靠，随即想起这里的墙靠不住，更像躺进流沙，他急忙刹住站直，眼皮朝上一撩，唇间逸出一声惊叹：“啊……！”
娜塔莉亚急忙回头：“怎么了？”
“只是忽然觉得，站在我这个角度看，墙上的木头纹路和乐谱上的那些线一样。”
娜塔莉亚退到柯林姆身侧，轻轻抽气：“真的！这么一说，这些画框都是圆形，站远了看和音符有些相像。”
奥斯瓦尔德眸光一亮：“而说到鸟，很容易想到鸟叫……鸟会唱歌。”
“所以画框表达是音符在五线谱上的位置，连在一起就是乐句。只要唱出来，就能过关了？”
“很可能是这样，先不管节拍和音符长短，我试试。”王子殿下也不怯场，直接啦啦啦地随意哼唱起来。
奥斯瓦尔德态度从容自信，嗓音也十分动听，只不过……
他发出的每个音都不上不下，总之没找到调。
而当事人对此一无所觉。
奥斯瓦尔德一遍哼完，什么都没发生。
他疑惑地蹙眉，环顾四周：“我们想错了？”
“－－？！”柯林姆似乎会读谱，也察觉了不对劲。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娜塔莉亚。
“……”娜塔莉亚抑制住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将手指按到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柯林姆反手掩唇，肩膀微微颤抖，忍笑忍得辛苦到了极点。
娜塔莉亚无比庆幸此刻奥斯瓦尔德背对着她，否则她的表情肯定会立刻崩坏。她深呼吸，努力做好面部表情管理，避免看向王储，盯着墙面：“我也来试一次。”
娜塔莉亚匀速清唱完十二个音符组成的乐句，小屋立刻震动了一下。
画框内的风景消失，变成一样的文字：
－－谜题解开，恭喜通关！
奥斯瓦尔德扬起好看的眉毛：“难道只有女性开口才能通关？”
“……”
“……”
娜塔莉亚和柯林姆陷入沉默。
相信王廷的所有人也是怀着满腔的温柔好意，才没有告诉王子殿下，他是位空有一把好嗓子的音痴。既然如此，事到如今，这种善意的谎言还是不要戳穿了。
只希望鲁盎王国的未来继承人不要产生在公众场合高歌一曲的想法。
娜塔莉亚随即想，如果真的发生这种精彩的事件，请务必让她围观。
将坏心眼的念头藏起，她转身去推小屋木门。
门外并不是窗口看得见的森林草地。
眼前景色骤然上下颠倒，随后再度恢复正常。
新房间的超现实程度比刚才更上一大级台阶：说这里是一间房间也极为勉强，三人站立在悬浮高空的长方形平台之上，地面呈现大理石地砖外貌，四周以镂空门廊围起，一伸手就会仿佛会触碰到外面流动着聚拢又分散的云雾。
就仿佛是绘本中的空中楼阁。
而除了他们之外，这里还有第四个人。
有一个人倒在平台边缘。
三人急忙靠近。
身材娇小的女性面朝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柯林姆手臂一张，阻止娜塔莉亚立刻俯身查看状况：“说不定是陷阱。”
他转而蹲下身，小心地伸手碰了一下那人的衣袖。是真实存在的人。奥斯瓦尔德打量了片刻，也走过去，帮着扣住倒地之人的肩膀，将她翻了过来。
是一位少女。
“还有呼吸，喂！喂？听得见么，醒醒！”
柯林姆呼唤的语声骤然变得模糊。娜塔莉亚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见过这个少女。
但她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北十字宫的阶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