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值得歌颂的时代》木羞木修

55、第 55 章

　　吃完这顿由俭入奢的大餐，三个人站在酒店门口商量着还是回小鹏那里打游戏。
　　“这周末你不回家，我姐愿意？”小鹏边说边低头看着网约车到哪了。
　　“回去她也不在家啊，”林川说，“说是见什么人去了。”

　　“醉花阴。”赵宸看着眼前茶庄的招牌念到。
　　林羡抬头看了一眼，心想，不太像个茶庄的名字啊。
　　今天猎头公司给约了承麒要挖的那人在这里见面。
　　进了门是个院子，虽然不大，但颇得中式园林的精髓，曲径通幽的，移步换景。托老马的福，林羡对园林置景略知一二，这个院子从假山石的布置到花草树木的栽种都很讲究，不是装逼，是真雅。
　　猎头公司的人引着穿过院子，来到一个雅室门口，林羡抬头看了看匾额“薄雾”。
　　“啊，”林羡恍然大悟，“李清照。”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瘦。”屋里的人没见着影，先闻了声。
　　“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出透。”林羡随口接了一句。
　　屋里的人迎了出来，猎头公司的人忙给介绍了，于克渡，正是林羡这次要见的人。
　　“听说林总是海归啊，没想到对古诗词能这么熟悉。”于克渡主动过来跟林羡握手。
　　林羡心想，能不熟吗？我爸是语文老师啊，会说话起就让我背这些东西了。
　　“这阙《醉花阴》是易安居士最有名的词之一了，”林羡笑着说，“怎么会不知道？”
　　“快请进，快请进。”于克渡把林羡一行往里让。
　　这人打眼看着也就四十冒头，并不像资料上说的四十七八的样子，中等身材，干净利落，有点文人的书卷气，让人看着挺舒服。
　　进去后是个茶室，感觉于克渡跟这里很熟的样子，也没人来招呼，他很自然的给大家让座、泡茶，看泡茶的动作，就是个老茶客。
　　“这儿环境不错，”林羡拿起面前的茶杯闻了闻，又轻抿了一口，“白茶？”
　　“林总对茶也有研究？”于克渡说。
　　“没，”林羡把杯里的茶一口喝了，笑着说，“蒙的，有个朋友倒是很喜欢，没事就在我这儿叨叨，捎带着知道了点。”
　　“林总谦虚，”于克渡将第二泡茶给林羡倒上，“一看就是个雅人。”
　　“嗐，装的。”林羡笑了笑，这么互相抻着试探，估计今天自己这周末得泡汤，但这又是急不得的事儿，毕竟不是招聘个小职员，哪怕总监级别的，林羡都没功夫跟他在这瞎耗，有了周闻轩的教训，对这个总经理的人选，当慎之又慎。
　　“这样，”于克渡看了看腕表，露出一个抱歉的神情说，“林总先喝着茶，我还有个品香课要上，这就到点了。“
　　林羡立马觉得不悦，把人约来还没谈几句呢，你去干别的？承麒珠宝再怎么不如你原来的公司，你在那边也只干个副总吧，过来可是要干总经理的，这么拿乔有点过分了。
　　林羡没搭腔，扭头看了猎头公司的人一眼。
　　“啊，”那人赶紧解释，“于总是这里的焚香老师呢，每周到这里上一节课。”
　　“哦，”林羡喝了口茶，耷拉着眼皮说，“于总爱好挺广泛的。”
　　“我这课都是提前预约好的，实在不好推，”于克渡看出林羡不太高兴，姿态略低了些，“要不林总跟着一起玩玩吧，反正时间不长。”
　　林羡想了想说，“好，那我就跟于老师长长见识。”
　　“林总赏脸。”于克渡笑着站起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羡从善如流的站起来让他引着，沿着走廊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从走廊又穿过一个花厅，于克渡领着林羡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了，匾额上是“暗香”两字，果然名字都从《醉花阴》里取的。
　　“于老师好！”
　　“于先生好！”
　　…
　　推门进去，屋里已经一屋子人等着了，一片不迭声的问好，看来于老师很受欢迎啊。
　　林羡打眼扫了一下，知道为啥这么喧闹了，一屋子……姑娘、太太们，竟一个男士都没有。
　　啊，品香课，好吧，本来也应该女士更喜欢些。
　　这个屋跟刚才的茶室不同，四周靠墙立着排博古架，上面放了些瓶瓶罐罐，中间摆了一张巨大的由一整块木头做的条型大案，所有人都围着这个大条案坐着，林羡被于老师安排在靠后的一个位置坐下，没办法，前面都被占满了。
　　林羡刚坐下，就有工作人员把一套工具摆在了她面前，林林总总有七八样，这里面除了一个莲花型香炉，其它的她都不知是干嘛用的，抬眼看了看，每个人面前都有这么一套。
　　“今天我们学习打一个撒兰香，这是个古香方了，市面上本身有这种成品的香粉，今天咱们来自己调一下试试。”于克渡开口后，屋里立马安静了下来，姑娘、太太们都凝神静坐的听他讲。
　　“沉香大匙三匙半，冰片小匙两匙半，排草须小匙两匙，撒乐兰…”于克渡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柔和，很容易就让人静下心来。
　　林羡好像知道这是要打篆香，以前看人表演过，用篆模把香粉压成型，在香炉里焚烧，步骤多的很，麻烦的要命。
　　林羡这种百分之二百的实用主义者，对所有这种麻麻烦烦耗耐性的东西都不喜欢，觉得是瞎耽误功夫。
　　那么小个铲子不知为什么叫‘大匙’，哪大？自己已经极力控制了，还是撒了一桌子粉，一开始每撒一点还有工作人员过来帮着清理一下，后来估计看她老是撒，都不稀的过来管她了。
　　看着自己撒的一片狼藉的桌面，林羡想，要是唐朝这强迫症看了得疯。
　　嗐！想什么呢。
　　林羡摇了摇头，仿佛是把脑子里的念头甩走了。
　　“好，香粉都配好了，现在我们把它们拌匀，”说完这句，于克渡又用一种很宠溺的语调说，“我看看有谁忘了手法？”
　　林羡觉得有点惊悚，抬头看了他一眼。
　　“老师，您过来看看，”有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我这个怎么也弄不好。”
　　林羡瞪着大眼看着这个声音的主人，比自己大十岁也不止吧，是用怎样一种心态才发出这种嗲掉牙的声音？
　　于克渡倒是不嫌瘆的慌，马上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小匙帮她搅拌着。
　　搅拌好了，那位太太甜甜的回眸一笑，“谢谢~”竟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
　　我勒个去！林羡心底一阵恶寒。
　　还没等林羡回过神来，于克渡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温和的问到，“弄的怎么样？”
　　“我行！”林羡强悍无比的答到，“我自己弄！”
　　这两声把于克渡吓愣了，“…啊，那您慢慢弄。”
　　林羡胡乱搅拌了一番，然后就是什么铺灰、打篆、起篆、燃篆……林羡哪样都干的乱七八糟，没一会儿就觉得坐的腰酸。
　　很不明白这帮人怎么做到一样一样的做这些毫无价值的事，还这么一脸虔诚。
　　于克渡这人，估计能老马聊的来，老马是琴棋书画茗酒食香文玩园林建筑家具古董…是样样都懂点，精不精不知道，但都能拿出来吹一阵，但感觉跟于克渡又不一样，没这么起范儿，老马还是比较接地气的。
　　于克渡的个人气质，跟承麒珠宝中式复古的品牌定位很契合，再看他这么受姑娘太太们喜欢，这是在把握女人心理上很有一套，珠宝做的就是女人生意，这一点也让林羡很满意。
　　又在大公司做过管销售的副总。
　　完美！
　　但，林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是于克渡展示出来的，想让林羡看到的部分。
　　他一直在带节奏。
　　林羡勾着嘴角笑了笑，我还有自己想看的呢。
　　散了场，林羡她们又等了一会儿，于克渡才打发走了几个依然围着他问东问西的太太们，走了出来。
　　“时候也不早了，”林羡站在院里一棵海棠树下，笑着说，“感觉还没跟于老师讨教够呢，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这个…”于克渡有点犹豫，“好啊，讨教可不敢当，倒是想跟林总再深入的交流一下。”
　　“好，”林羡笑着说，“离这不远有个淮扬菜馆，红案师傅是家传的手艺，我们去那里吧？”
　　“听您的。”于克渡笑着说，。
　　“也得请请小李，”林羡笑着说，“为我们两边牵头，跑前跑后的。”
　　“哎呦，您客气，”猎头公司的人说，“我们的本分，能促成了，是桩美事儿。”
　　于克渡听了这话，没掩住得意，觉得林羡这是已经对自己很满意了。
　　菜上齐了，大成从车上拿了几种酒过来，服务员问开哪个。
　　还没等林羡问，于克渡笑着说，“哟，林总还带了茅台啊？真是客气。”
　　服务员懂事的问，“那开茅台吧？”
　　“好，”林羡点头，接着说了一句，“我喝不惯酱香型的酒，我喝汾酒吧。”
　　服务员把两瓶都开了，于克渡没说话。
　　其他人要不就不喝，要不就随和着少倒了点。
　　林羡看了于克渡一眼。

　　席间边喝边聊，于克渡也是个爱酒之人，气氛倒是很好。
　　林羡有意无意的带出来很多经营管理上的问题，于克渡都能对答如流，但整体感觉有点中规中矩，没什么冲劲，人也不够直率，说话不是留三分，简直是留五分。
　　这让林羡有点不舒服，但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现在不熟，相互不那么信任也正常。
　　真正让林羡有点不满意的还是经营理念上太过保守，承麒珠宝现在是爬坡期，招个守城之臣似乎有点不合适。
　　这种席面太长了也没意思，很快结束了，众人各自散去，于克渡的家也在市北区，林羡说送他，他没怎么很推辞。
　　今天约的这个茶庄离市北其实挺远的，还要过江，猎头公司告诉林羡地点的时候，还觉得是于克渡怕被他现在的公司知道了，找个隐蔽的地方，没想到是为了展示自己，林羡笑了笑。
　　“怎么了？”前方马上要过桥了，有点堵车，赵宸坐在副驾驶上问大成。
　　“好像是大桥收费站那里出了点问题。”大成偏着身子往前看了看说。
　　还好堵的时间不长，没一会儿，车流就开始往前移动了。
　　大成开着车跟着移动到了收费站跟前，前面的车扫了ETC抬杆放行，但杆却没有落回来。
　　看来刚才堵车就是ETC出了问题，大成减了车速等着。
　　“快过啊！”于克渡急吼吼的喊了一嗓子，“哎！趁着没落杆，赶紧过去啊！”
　　这一嗓子把林羡喊愣了。
　　大成也惊奇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会儿的空，工作人员过来给了大成一张卡，道歉说杆出问题了，时好时坏的，先拿卡过吧。
　　“哎！晚了吧？”于克渡拍了下大腿说，“刚一脚油门就过去了。”
　　“哈！”林羡简直惊呆了，这么仙风道骨的于老师，占这点过桥费的便宜？！
　　林羡都替他尴尬，可于克渡似乎浑然不觉，怕是喝了酒的缘故，这算现原形吗？
　　林羡的脸沉了下来，一直到把他送到家也没再开口。
　　开始只是觉得他思想有点保守这点让她不算满意，但整体还不错，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接替周闻轩，想着不行就先让他干着，其他的事情再沟通，但刚才这么一出，把好感全败光了，这人品…
　　林羡苦笑着摇摇头。
　　“明天跟猎头公司说，”林羡说，“推了他吧，不合适。”
　　“好。”赵宸答的很干脆。
　　这挺不像赵宸的风格，竟然没开启十万个为什么的模式。
　　第二天，林羡就知道赵宸为什么答的那么干脆了。
　　“林总，按您的吩咐，已经跟猎头公司推了于克渡了。”赵宸站在林羡办公桌前汇报。
　　“嗯。”林羡应了一声，又低头忙自己的。
　　半天也没听见赵宸出去的声音，林羡纳闷的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嗯，”赵宸犹豫了一下说，“承麒总经理的人选，我想…”
　　“你有什么人选推荐？”林羡听他这么说，停下了手头的事抬眼看着他。
　　“我想试试。”赵宸终于说了出来。
　　“什么？！”林羡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信心，能胜任这个职位。”赵宸的语气突然变的很坚定。
　　“啊。”这番话把林羡说愣了，又有点想笑，想干承麒的老总，你怕不是喝多了？对自己的能力没点数？
　　林羡努力组织了下语言， “赵宸啊，你个人能力方面是挺强的，但是吧，承麒是珠宝公司，毕竟专业性还是比较强，”林羡看着他，尽量委婉的说，“你懂我意思吧？”
　　“这么多年跟着您，对这方面也了解了很多，再说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学啊。”赵宸说的有点急。
　　林羡心想，不懂的学？公司掌舵人啊，能让你现学现卖？
　　“嗯，”林羡笑着站起来说，“我相信你的学习力，但承麒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了解，前期咨询公司给诊断出那么多问题，现在是急需一个熟手大刀阔斧的解决这些问题，恐怕这个担子对你有点重了。”
　　林羡觉得自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我…”赵宸还想再说什么。
　　林羡赶紧打断了他，“再说，你在我这里干的都习惯了，没你我不适应啊，安心在我身边再干几年，有合适的地方，一定想着帮你安排，好吧？”
　　…赵宸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就这样吧，你先去忙，”林羡笑着，拍了拍他胳膊说，“明天不是有个公益活动，你盯着点公关部，安排好。”
　　“…好。”赵宸答了一声，扭头出去了，不知此刻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猜不出赵宸是个什么滋味，可第二天的公益活动，却让林羡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