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值得歌颂的时代》木羞木修

54、第 54 章

　　老卢的饭局还是约在那个私人会所。
　　林羡入席坐下，突然有些恍惚，初遇唐朝就是在这里，同一处地方，同一个场景，同一个人的饭局，一切都让人觉得仿佛还是那天。
　　林羡扯着嘴角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要说林总真是越活越年轻啊。”老卢还是那副德行。
　　“就是说我越活越倒退呗。”林羡笑着说。
　　“这话说的。”老卢这次身边倒是没带着人。
　　不是没带着人，是没带着伴儿。
　　跟他来的是他们公司的两个经理，这很不像老卢的风格。
　　“可不越活越倒退，”林羡笑着说，“都混到养猪去了。”
　　“嘿嘿嘿…”老卢也笑的不行，“要说我干这事儿吧一点不奇怪，你林老板这离地三尺自带仙气儿的人竟然跟我一块儿养猪，这事儿够当笑话讲一辈子的。”
　　“差不多得了哈。”林羡也跟着笑了笑，今天这饭局倒是没外人，统共就五六个人还要了个大桌，离着特远，说话怪费劲的。

　　“这事儿吧，”老卢吃了口菜说，“我也就是看您林总攒的，我才搀和的，说实话还真不怎么看好。”
　　“谢谢您这么给面儿。”林羡笑了笑，心想你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主儿，不看好才不会搀和。
　　“真是，”老卢一脸诚恳的说，“这事儿太压钱了，指望养猪的老农们那点租金，啥时候回本？”
　　“那你别干啊，”林羡笑着说，“现在撤，股份都转给我。”
　　“嘿，”老卢瞪着眼说，“人家都过河拆桥，你这没过河呢，就想拆桥？”
　　“说正经的，”林羡收起笑容说，“□□这次要视察的那两个样板，你弄的怎么样了？不是开玩笑的啊。”
　　“这还是用说吗？”老卢拍着胸脯念广告似的说，“干净整洁，空气清新，现代化气息扑面而来。”
　　林羡看着他笑。
　　“哎，要是需要，”老卢一脸认真的说，“我能给他表演一个舀勺污水处理池的水喝给他看。”
　　“哎呦，我去，”林羡嫌弃的挥挥手，“快别恶心了。”
　　“那有什么的？”老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还有，到时候跟领导见面的养殖户得安排好，”林羡说，“别哪个脑子抽抽的胡说八道，那可精彩了。”
　　“有什么可胡说八道的？”老卢鄙夷的说，“咱们都给他们倒贴着钱呢，他们还有啥不满意的？”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林羡说，“还是保险点好，毕竟这次如果大领导满意了，树个典型在全市推广，政府补贴这块儿肯定就不是现在这个数了。”
　　“明白，”老卢说，“可是得说好，要是在全市推广，这还得是咱们的买卖，别让别的孙子捡了便宜。”
　　“这事儿您甭操心了，交给我，”林羡说，“你全力准备好迎接大领导视察就行。”
　　“这事儿吧，还是得快，”老卢拿着酒杯跟林羡碰了碰说，“就按生猪出栏的周期来说，全国猪肉价格大涨的日子不远了，我们必须得赶到那之前有足够的储备。”
　　“嗯，知道。”林羡点点头。
　　这事儿那天在方慧家给出了这么个主意后，没想到让苏建国给讹上了，非得交给林羡办，说这事毕竟还是商业行为，政府不可能出头的，弄的林羡哭笑不得。
　　林羡回去想了几天觉得到不是无利可图，要照全国这个环保形势，必然造成生猪短缺，猪肉价格大涨，如果做好充分的准备，坚持到那个时候，必然就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林羡实在不想费这个神，还是要找个人，于是就想到了老卢，他在这方面简直是驾轻就熟，而且在把利益最大化方面，那简直就是把鬣狗的天性发挥到了极致。
　　他让林羡抓着区政府想在最后期限前解决这个问题的心理，当然林羡不可能让他知道自己的关系是苏建国。先哭穷，要来低息贷款，再表自己是多么有大局意识，都是为了政府政策的推进，又要来补贴，然后就是批地。
　　老卢存着私心想把批来的地一部分建环保养殖基地，留一部分私自干点别的，林羡坚决没同意，毕竟是跟苏建国合作，她太了解他了，这人特别爱惜自己的政治羽翼了，违背原则的事，绝对不会干，要因为这点事儿惹恼了他，这么多年的关系白经营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而且苏建国是有大志向的人，仕途的终点绝不仅仅是个区委书记，这条关系是要长远养起来的。
　　苏建国不贪财，不好色，没任何业余爱好，就是爱这份前途。林羡明白，这次干这个事儿，赚不赚钱是其次，卖给苏建国一份政绩倒是真的，所以□□视察这事儿，绝不能出差错。
　　“明天我去把视察路线亲自走一遍，”林羡喝了口酒说，“你照实际接待准备，预演一下。”
　　“操，至于吗？”老卢不屑的说。
　　“费什么话！”林羡瞪他一眼，“还有，当时跟养殖户签的合同都没什么问题吧？别到时候出来个拦路上访的。”
　　“能有什么问题？！”老卢不耐烦的说，“要我说就签按销售收入比例支付租金，你非得加上按活猪头数支付固定租金这一条，让他们自由选择，要都选固定租金这一条，猪肉涨不涨价跟我们半毛钱关系，我们还赚个屁！”
　　“那最后呢？”林羡笑着看着他问。
　　“最后还都是选的按销售收入浮动支付啊。”老卢说。
　　“还是啊？”林羡用手指弹了下酒杯说，“他们一定会选这条的，觉得这样最起码不会赔钱付租金。”
　　“那费这事儿干嘛？”老卢说。
　　“防着以后赚钱的时候又舍不得拿出来了，说我们下套坑他们。”林羡说。
　　“啧，啧，”老卢拿起酒杯跟林羡碰了碰，“林老板套路深啊。”
　　“我不是套路深，”林羡无奈的笑了笑说，“我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吃完饭，老卢还想换个场子再喝，林羡没搭理他，最近本来也没什么出去玩的兴致，更别说跟老卢了，直接让大成送她回书香美寓。
　　“刚让你回西郊那边拿点酒过来，拿了吗？”林羡坐车上问大成。
　　“拿了，”大成说，“就您说酒窖北墙那两排。”
　　“嗯。”林羡答应了一声，头倚在车窗上没再说话。
　　“上次从酒窖拿的两箱您喝完了？”大成问。
　　“啊，”林羡说，“都多少日子了。”
　　“没多少日子好吗？”大成犹豫了一下说，“您最近这酒喝的可够厉害的，还是少喝点吧。”
　　“我有数。”林羡说完这句又没动静了。
　　大成还想劝两句，张了张嘴，又没说。
　　“成洛凡最近怎么样？”林羡问。
　　“还行吧，”大成说，“经过让人扣住那事儿后，还算消停。”
　　“还和那小男孩联系吗？”林羡问。
　　“她敢？！”大成突然高了个调门，“打断他腿！”
　　“打断谁腿？”林羡笑，“那小男孩的腿估计已经被他爹打断了，不用你动手。”
　　大成一下笑起来，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
　　“还干网络直播呢？”林羡笑着问。
　　“嗯，好像是，”大成说，“嗨，我也不稀管她了。”
　　“等你告诉我哪个网站，”林羡说，“我看看到底她直播是啥样。”
　　“您快别臊她去了。”大成摇摇头说。
　　“周末让她陪我逛逛街吧，”林羡说，“我自己也怪闷的。”
　　“好，您不嫌她闹就行。”大成从后视镜看了眼林羡，虽然在外人面前她该怎样还是怎么，但自己毕竟跟着她多年了，还是能感觉出她情绪很不对劲，究竟怎么不对劲，大成一时想不出什么词描述，比如此刻，他这位女老板，眼神放空的看着窗外，定定的也不知在想什么，整个人看起来很…消沉，对就是这个词，消沉。
　　大成收回目光，开着车平稳的穿行在城市夜晚的车流里，天气渐暖，人们的夜生活也更热闹了些，十点钟，街上的人还不少。
　　大成透过车窗猛的发现，不知从哪站开始，公交车站的广告灯箱都变成了承麒珠宝的，每一幅都是那个叫唐朝的。
　　大成从后视镜里偷偷的看了眼林羡，她仍是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两眼放空。
　　承麒春季主题是“纸鸢”，这组广告是唐朝跟个女模特一起拍的，为契合承麒珠宝中式复古的一贯风格，这组照片拍成了民国公子和女学生青梅竹马放风筝的主题，照片拍的很有感觉，唐朝拽着风筝在前面跑，小姑娘在后面追，两人都满眼含笑，满满都是少男少女那清新又纯情的甜蜜。
　　林羡默默的收回了目光，这才般配登对嘛。
　　大成其实挺心疼林羡，也很纳闷林羡跟唐朝到底是怎么了，从过完年两人再没一起出现过，林羡跟唐朝在一起时的那种心底里漾出来的开心，也再没出现过。
　　说起承麒，最近还有件让林羡烦心的事，那就是周闻轩终于辞职了，可到现在也没找到接替他的人。
　　猎头公司给找了几个人，林羡接触了下都不是很满意，说好的最近从一家大珠宝公司挖个原来干销售的副总过来，让约时间见见，林羡觉得这事儿得抓紧，拖不起了。
　　行吧，挺忙的，哪有时间瞎矫情啊。

　　“小舅舅，你这挺舒服啊。”林川在小鹏的小公寓里东摸摸西看看的。
　　“你妈给我暂住的，”小鹏说，“你要喜欢我就搬出去给你腾地方。”
　　“他有家不回，搬出来住？”晓辉现在跟林川的关系已经很铁了，再没那种腼腆的感觉，“你猜他妈能不能揍死他。”
　　“我姐能不能揍死他不知道，”小鹏说，“反正要是我妈，得揍死我。”
　　这话说的晓辉跟林川都呵呵的笑了半天。
　　“要说我妈还真是从来没揍过我呢。”林川说。
　　“你这一脸遗憾是怎么个意思？”晓辉说，“我给你补上？”
　　“这便宜占的，”林川瞪着他，“防不胜胜防啊。”
　　“你是觉得得长辈揍才过瘾是吧？”晓辉不怀好意的笑着，“那让你舅揍。”
　　“嘿！”林川一把上去勒住晓辉的脖子咬着牙说，“你这还捎带手送人情呢？”
　　两人滚在一处闹了半天，小鹏就嘿嘿笑着一边看着。
　　“你都不搭把手？”林川冲小鹏说，“出命案怎么办？”
　　“毕竟我一个长辈…”小鹏十分欠揍的说。
　　“你行！顺杆就上是吧？”林川扑过来又把小鹏摁住挠了一顿。
　　三个大小伙子又笑又闹了一番，都笑的没力气了才住手。
　　“你饿了？”林川看着晓辉说。
　　“你怎么知道？”晓辉问。
　　“你不想人知道，肚子别打鸣啊？”林川嫌弃的说。
　　“啊，”晓辉有点不好意思，“没控制好。”
　　“出去吃还是叫外卖？”小鹏问。
　　“出去吃吧，”林川说，“在学校不是食堂就是外卖，周末得吃点好的。”
　　“行！”小鹏说，“走着，我请客。”
　　“我妈请，”林川说，“吃西餐去，我妈能签单的地方。”
　　三个人去的小鹏刚来时林羡安排他住的五星酒店，那里的西餐厅大厨据说是从国外高薪挖来的，菜做到很地道。
　　“我以后得少跟你出来。”晓辉把盘子里最后一块牛排塞嘴里，满足的叹了口气。
　　“请你吃顿饭咋还让你得出这么个结论？”林川翻翻白眼。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晓辉感慨的说。
　　“由奢入俭一点也不难，”小鹏说，“打开钱包一看！立马就入简了。”
　　这句话又把林川他俩逗的呵呵的笑起来没完。
　　笑着笑着，林川突然住了声，眼睛盯着餐厅落地玻璃外面的酒店大堂，“唐朝？”
　　“嗯？”小鹏他俩一起回头看。
　　“还真是，”晓辉说，“就上次跟咱们一起打架那个明星？”
　　林川没说话，还盯着看。
　　“旁边那女的是谁啊？”小鹏很八卦的说，“他女朋友？”
　　“算了，算了，别老盯着人家看。”林川扒拉了小鹏一下，可自己没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