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好大一坨兔子

4、秘闻㈠

　　就这么过了几日，念真师父要考较这些刚入门不久的弟子。
　　应昭远颇有些成竹在胸。
　　从学了繁花剑法直到现在，他没有一日偷懒，何况还有祁映雪的教导。他自以为自己有够用功，结果却还是得来念真师父的一句“没有用心”。
　　说不委屈，那指定不是应昭远心中所想。
　　“昭远。”念真瞧出他的心思“你有何见解？”
　　应昭远揖了一揖：“昭远这些日子一直苦练，还请师父指教！”
　　育心殿上的弟子一阵哄笑。
　　虽金雀司的弟子都在念真的管辖之内，但其实，念真极少真正的教导其中某一位弟子。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过是自己的修为不够罢了。这个应昭远，资质差着大家一大截，念真师父又怎么会搭理他呢？
　　没料到，念真师父唤应昭远上前：“把你的手伸出来。”
　　应昭远照做。
　　果然，手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茧，是这些天握剑造成的。他心里有些赞许，自然让应昭远又演示一遍剑法，亲自指出其错误。
　　这一番下来，应昭远自然明了。可这些天和祁映雪一起练剑，他却从指出。
　　次日再到樱华殿，应昭远便有些难为情。
　　祁映雪瞧他遮遮掩掩的模样，心里觉得烦躁，但脸上还是平日的表情：“应师弟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应昭远这才鼓起勇气：“祁师兄，你能为我演示一遍繁花剑法吗？”
　　祁映雪的表情有些抽搐。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谁？
　　“怎么了，应师弟？”祁映雪是决计不会为这么一个下等弟子舞剑的。
　　“昨日念真师父考较了我们，还亲自指出我剑法中的错误。我有一些剑招、姿势，均不正确。”应昭远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祁师兄或许是记错了，才没有纠正于我。”
　　“你的意思是说，你现在跑过来，是为了纠正我吗？”祁映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应昭远觉出些不对，畏惧的往后缩了缩：“是……”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祁映雪脸上的笑容差点就挂不住了。
　　这话是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只有应昭远未作他想，只道：“应该的，祁师兄一直都有在帮助我。我进山之前，是祁师兄……”
　　祁映雪料到应昭远必又是那一套。他救过的、帮过的人不计其数，他早不记得有应昭远这么一号人。可现在，他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多管闲事！
　　“我有些不太舒服，应师弟早些回吧。”祁映雪只觉多看他一眼都令人心烦意乱。
　　“祁师兄哪里不舒服？”应昭远关切的问道。
　　“许是太累了，我休息一下便好。”
　　“那我扶你回去。”
　　眼看他要过来，祁映雪连忙道：“不必了。”
　　应昭远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逾矩：“哦，那祁师兄好生休养，我明日再来看你。”
　　一想到明日应昭远还要来，祁映雪不免有些头疼。
　　这些事情，祁映雪全部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了沈鹿鸣。
　　他面上没露什么，心里却也气的好笑。应昭远啊应昭远，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过是个下等弟子！
　　这一次，他可想出了个能好好整治一番应昭远的法子。
　　第二日，应昭远再来樱华殿，沈鹿鸣也不避讳，就在一旁与祁映雪讨论剑法。
　　应昭远插不上话，小声地唤了一声祁映雪：“祁师兄……”
　　祁映雪还未说话，沈鹿鸣倒懒懒的抬起眼皮：“看来应师弟剑法有所大成，可以与我们一起探讨了。”
　　应昭远慌忙摆手：“不不不，昭远并无此意。”
　　祁映雪微笑的看着他：“应师弟说的哪里话？那日念真师父还亲自指导你。应师弟可能有所不知，念真师父的教导可是千金难求的啊，必是他相中的弟子才得他指点一二。”
　　应昭远想要说什么，祁映雪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况且应师弟与我在这习武坪上修习多日，我见应师弟剑招精进不少，对这套剑法想必是有所领悟。不若——”祁映雪慢慢站起来“你我师兄弟二人，就在此比试一番，如何？”
　　说出此话的祁映雪，风度翩翩，语气无半点的轻蔑，仿佛真如他话中所说，只是比试而已。那日，沈鹿鸣第一次到育心殿来找祁映雪，说的正是要与祁映雪比试，他当时艳羡不已，现如今，他也有了这般难得的机会！他心中的喜悦无以言语，他似乎终于可以靠近祁映雪，哪怕只有这零星的一点！
　　在祁映雪鼓励的目光下，应昭远有了勇气：“是！”
　　二人立于习武坪上，祁映雪使得是繁花剑法，应昭远是只会这一套剑法。
　　繁花剑法，名副其实，该套剑法只是使出来漂亮，剑招繁复，如繁花点点，但杀伤力并不大。刚入门的弟子，修身养心最为重要，断断不能因自己成为天道宗的弟子，而在外胡作非为，这便是入门弟子都要修习繁花剑法的缘由所在。祁映雪不同，他自儿时起就跟在寒琴华身侧，这套繁花剑法使了多年，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应昭远抢了先手，一招繁花似锦，剑身舞动的犹如团团盛开的花朵。学的倒是有模有样，可在祁映雪眼里完全不够看，他甚至都懒得出剑，只需凝起丹田那口真气，伸指一弹应昭远的剑，剑身的震颤直达他握剑的手臂。应昭远毫无经验，不懂此时该松了剑，愣是握紧剑柄，想要使出下一招花开万千。这下可糟，他整个小臂外翻，与大臂错了位，痛的当时额头便渗出一层汗。
　　“你没事吧，应师弟？”祁映雪收了剑，急忙来到应昭远身边，沈鹿鸣也不好置身事外，跟着一同过来了。
　　应昭远勉强笑道：“无碍……”
　　沈鹿鸣最是厌烦这样的态度。他拿过应昭远的手臂，心里想着，一会儿有你好受的。撩开应昭远的衣袖，果然是脱臼。沈鹿鸣道：“应师弟，你忍着些，我帮你把手臂接上。”
　　应昭远轻轻点点头。
　　沈鹿鸣手上用力，没用多少功夫，应昭远的手臂已接好。除了一声闷哼，应昭远愣是把所有痛楚都咽回肚里！
　　“谢谢……沈师兄……”应昭远苍白着一张脸道谢。
　　沈鹿鸣心内一阵恼火。也不知这应昭远是伪装还是如何。他不经意间转头，这才发现令应昭远如此隐忍的缘由，不过是祁映雪一直注视着他而已！
　　这人……这人真是好生无趣！
　　“我送应师弟下山吧！”祁映雪道。
　　“师兄，这事不若交给我吧！”沈鹿鸣怎可能会让两人有相处的机会。
　　“不必劳烦两位师兄。”应昭远自觉学艺不佳，为祁映雪带来如此大的麻烦，愧于祁映雪如此的对待“昭远自己一人，便可回去。”
　　“那我唤一位侍童，叫他跟着你吧。”祁映雪说着，真的唤来一位侍童。
　　应昭远推拒也不起任何作用，只得接受。
　　待他下山，祁映雪不由对沈鹿鸣哈哈笑道：“鹿鸣，真有你的！估计这几日，他再也无法纠缠于我！”
　　沈鹿鸣心不在焉的笑了笑。
　　祁映雪瞧出：“师弟这是怎么啦？”
　　沈鹿鸣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师兄终有一日，会与他亲厚起来。”
　　“怎么可能？”祁映雪觉得好笑“他那样的人，我瞧不上。”
　　沈鹿鸣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如此便好，我信师兄的。”
　　没料到晚饭时，寒琴华竟然问起这事。
　　不过祁映雪早有应对，他放下筷子，一脸愧疚道：“映雪这几日一直与应师弟在习武坪修习，不小心误伤了应师弟。”
　　寒琴华久久的凝视着他，半晌才道：“即是误伤，为何要倾注内力？”
　　祁映雪的背后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寒琴华会知晓此事他毫不意外，意外的却是他知晓得如此详细！
　　“映雪，我何时教过你撒谎？”
　　“师父，映雪……映雪不曾说谎。”此时此刻，是绝不能改口，否则便是承认了。
　　“好一个不曾说谎，那你为何要故意伤金雀司的应昭远？”
　　祁映雪答不出，只好沉默。
　　“用完这些饭食，你自己到南笙殿领罚吧。”说罢，寒琴华从座上起来，直接离开。
　　他这人，脸上向来是冷淡的神情，祁映雪总猜不出他的到底在想什么。唯有一点，寒琴华若是像这般甩手而去，必是生气。寒琴华生气的时候极少，从不因剑法，课业而恼火他。今日，却为了一个下等弟子……祁映雪心里有些不快，但又不敢违抗寒琴华的旨意，霎时没了用饭的心思，直接去了南笙殿。
　　南笙殿到处种着竹子，不知施了什么法术，这些竹子四季常青。这里不似樱华殿，虽唤樱华，但实则那处冷清得很。寒琴华几乎严苛的不许任何植物的存活，到处都是冰冷的建筑。相反，夙雪殿倒是种满了桃花。祁映雪觉得，这或许和殿主的性格有关。正思虑间，忽听到竹君逸的声音：“映雪来了。”
　　祁映雪循着声音一看，原来竹君逸就坐在竹林里，青衫衬翠竹，品一壶香茗，好不惬意！
　　“君逸师叔。”祁映雪行了礼。
　　“又是何事惹恼了琴华师弟？”竹君逸一眼便看出祁映雪的来意。
　　祁映雪感到委屈：“金雀司一弟子，找我来比试。映雪失手伤了他，令师父不快，连饭都没叫我吃，这便来领罚了。”
　　分明是他有意伤人，到这话茬上，却只字不提！
　　竹君逸并未做他想，只道：“把手伸出来。”
　　祁映雪乖乖的伸出手，竹君逸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并未找什么家伙式，只用自己的手，轻轻的拍了他的掌心两下：“好了。回去告诉琴华师弟，你领了罚了。”
　　祁映雪心里美滋滋的，脸上自然也带了笑：“是！”
　　竹君逸轻啜一口茶：“映雪，不要怪罪琴华师弟。”
　　对于这话的应答，祁映雪烂熟于心：“映雪心里清楚，师父严苛的对待，必是希冀映雪成才。映雪又怎会怪罪师父呢？”
　　竹君逸目露赞赏。许是心情好，他唤祁映雪坐下，与他讲起过往的事：“琴华师弟其实关心你的很，但他这人，就是这般。如你这样大时，不苟言笑，像个小老头似的。没想到一转眼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点没变。”他笑着摇了摇头“琴华师弟的心思呀，恐怕只有清霄师兄知晓。”
　　“这位清霄师叔，现在在何方？映雪怎么从未听起过他的名讳？”祁映雪好奇道。
　　竹君逸脸色变了变，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自然：“陈年旧事，不足提起。时候不早，快些回去吧，莫叫琴华师弟再寻由头罚你。”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祁映雪也不好再追问，只得离开。
　　这厢，应昭远的手臂虽说已接好，但到底不比平时，稍一用力，便感到隐隐作痛。
　　他正在卧房内收拾，周沅芷一边唤着“应师弟”一边走了进来。
　　“师姐。”
　　“我瞧你用饭时右手不太利索，想必是最近练剑太过辛苦。”周沅芷拿出一小盒药膏“喏，我专门朝爹爹要的，赏你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应昭远连连摆手“昭远不能收！”
　　“叫你收下你就给我乖乖收下，哪来的那么多废话！”周沅芷不由分说的把药膏塞进应昭远怀中“对了，你这几日去什么地方练剑？我怎么没在演武坪见到你？”
　　应昭远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
　　周沅芷却是个聪明的，她先是问了几个地方，应昭远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最后，周沅芷佯装生气的说道：“你是不是去找沈师兄他们了！”
　　应昭远心里“咯噔”一下，随即道：“没有，师姐，绝无此事！”
　　周沅芷只是诈他一诈，但看他反应，决计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由得有些气恼：“我不是和你讲了吗，你为何还要与那二人有所来往！”
　　应昭远心虚，不吱声的坐在那里。
　　周沅芷越发的气急败坏：“你根本不了解沈师兄！还有祁师兄，你真当所有人都那么敬重他吗！他们表面巴结，背地里，却都说他是琴华上仙在山下生的儿子！”
　　应昭远顿时愣住，反应过来后，急忙去捂她的嘴巴：“可不能乱讲，这是要挨板子的！”
　　周沅芷“哎呀”一声，推开他的手掌：“这事我自有分寸！但应师弟，莫要呆头呆脑的，听我一句劝吧！我还会害你不成？”
　　“放心吧，师姐，我心里都清楚的。”
　　说他清楚，可周沅芷压根就不信。她总不能在一个师弟的卧房里多待，又叮嘱了几句，便不放心的离开。
　　因着手臂的问题，应昭远连着几日没有上山去找祁映雪，但该做的活计，平日的功课，半点没有落下。
　　那时他还不知，手臂脱臼了，总是要歇上几日的。偏偏祁映雪是个知情的，哪怕望见了，也没有告知他，心里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谁叫师父总是因他而和自己不快呢？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尽管祁映雪烦他，但应昭远毫不知情，反而惦念着，生怕祁映雪心里对自己有愧疚，日后再不肯和他相处。他哪里知道实情，只道祁映雪无心伤自己，特意下山到附近的集市买了些寻常的糕点，打算挑个时间送予他。正往金雀司走去，只听前面走着的两位师兄小声讨论着什么。
　　应昭远本无意细听，但“祁映雪”的名字冒出来，他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去了。隐隐约约有“琴华上仙”“私生”这样的词语，应昭远真替祁映雪感到恼火：“两位师兄，私自议论他人，这是要挨戒尺的！”
　　其中一位师兄扭过头来，见是应昭远，脸上露出些不屑：“去去去，哪里来的多事的老鼠！”
　　“回去我必禀告念真师父！”应昭远却不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发出一声嗤笑：“你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
　　说罢，二人拔剑，直冲应昭远。
　　同为樱华殿下的弟子，学习的自然都是同样的剑法。只是这两位弟子入门时间较应昭远长，已学到第二套剑法——飞花剑法。这套飞花剑法虽不至于有多么厉害，但应昭远第一套剑法还没有领悟透彻，且他确实在剑法上资质欠佳，自然而然落了下风。
　　好巧不巧，祁映雪路过，听闻林中有争斗的声音，立刻赶去察看。
　　“你们在做什么！还不住手！”祁映雪喝道。
　　两位师兄一见祁映雪，虽年纪比他大，但还是收了剑，恭恭敬敬的唤了声“祁师弟”。
　　这一罢手，祁映雪才看到，被二人按在地上胖揍的，竟然是应昭远。他只得做做样子的问道：“你们三人不知天道宗禁止同门私斗的门规吗？”
　　一位师兄嬉笑道：“祁师弟言重了，我们不过是教教这位小师弟，哪里算得上是私斗呢？”
　　本来祁映雪也无心管此事，心里盘算着如何离开，偏应昭远从地上爬起来，乌青着一只眼睛，肿着脸颊，梗着脖子道：“他二人，不止违反私斗的门规，还在背后议论他人！他们……他们讲祁师兄你的坏话！”
　　祁映雪的脸顿时就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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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两人喜欢上还得有段时间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