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蒂亚》舞者

16、第十六章 巅峰之作

　　威尔自来熟的寒暄不停，从第一次看到罗伊时的印象说起，说到弗恩的经典画作给他们带来了名与利，他有多么感谢弗恩大师云云，然后又说到弗恩的过世，他有多难过，画师界失去了一位多么有才华的大画师，还忍不住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威尔的过度热情让罗伊很不习惯，但出于礼貌他并没有打断他，直到对方主动问起他今天的来意，罗伊这才道出自己想卖画的意图。
　　本来态度挺热情的威尔一听他要卖画，表情立刻收敛了些，“哎呀哎呀，啊哈哈，您看这、这有点不巧啊，我之前在弗恩大师的葬礼时想向您收购大师的遗作，那时画廊刚好有一大笔注资，我是第一时间联系了您，希望不让弗恩大师的画作蒙尘，那时如果收来大师的画在我画廊进行展览，并拍卖的话很可能给您留下一笔不菲的财产，毕竟这都是大师的遗作绝笔啊，可是现在嘛……”
　　“现在怎么了？您不方便收画了吗？”
　　“唉，这个，这个嘛也不是，只是这个时机过了，您可能不太懂这一行，就、就像过了季节采摘的青梅，酿出的酒也不是那个味儿了嘛。而且我前不久刚谈拢了一批画作交易，这钱啊都撒出去了，您现在出画，我恐怕……”
　　“……”罗伊听出来了，他看着威尔有些浮夸的为难表情，猜出了这人的意图，他前面寒暄了一大通，又故意抛出什么资金不足的“难处”，为的不过就是压价。
　　罗伊现在急等用钱，他不认识别的画商，左右一思量，看着这蓄着两撇小胡子面□□猾的“血吸虫威尔”，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如果威尔先生实在不便，那我也不为难您了，我再去别家问问。”
　　“哎哎哎，等等，您先别急，您是准备卖几幅画啊？”
　　“一幅。”
　　“哦，只有一幅啊，那可能问题不大，就算画廊资金不足，我个人手上还有些钱，不过罗伊先生，我得跟您交待一下现在的行情，您父亲，也就是弗恩大师他生前的状况，我不太清楚您知道多少，他啊，唉，可惜了。”
　　威尔简单说了说，弗恩生前的名气早就降了下来，后期为了谋生，他不再坚持画海，偶尔会接一些客单画画人像，只可惜没有什么太出名的画作导致他生活似乎一直都很拮据。他曾从他手中收了一批画可惜卖的并不好，到现在都还有一幅画没卖出去。罗伊心头一跳，想到了楼下的那幅“全家福”。
　　威尔留意到了他表情的些许变化，感觉铺垫做的也差不多了，便话锋一转，说自己从弗恩大师年轻时就与他相熟了，他就是靠卖他的画起家的，他对他有恩，他不能忘本，因此即便他的画不好卖他也都收了，此时罗伊找上门，就算他的画廊资金紧张，看在他是故人之子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将罗伊拒之门外，然后就让罗伊将画拿出来看看，他来进行估价。
　　罗伊看着他一个人忙忙活活又是说又是演，心底对此人是真没什么好感，但没办法，他与蒂亚的生计就维系在这幅画上了，他只好又坐了回去，然后拆开牛皮纸包装，将画放在了茶桌之上。
　　威尔本对弗恩的遗作也没抱太大希望，但等他看到桌上的画时，眼睛不由越瞪越大。
　　威尔与弗恩相熟的确已是很多年了，当弗恩还是个默默无名的穷画师时，他们便已相识。威尔对弗恩的画风很熟悉，他曾多次告诫弗恩“投机取巧”些，画一些时下流行的元素，不要只是天天对着海画这“死物”，多画画裸女，或是贵族画像出名才更快些，然而弗恩固执的像一头牛，称他只画自己想画的东西，对“流行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后来弗恩借由《天海晨光》而出名，让他积压的画作一售而空狠狠大赚一笔时，威尔也借势起来了，可惜好景不长，弗恩一成不变的绘画手法和风格让他无法做出更大突破，传世之作也就那一幅。
　　威尔是个画商，还是个奸商，可是他浸淫画师圈多年，眼光也慢慢练出来了，他其实能看出弗恩有着令人惊艳的才华，可惜混这个圈子光是有才华是不够的，他还需要时机、话题性、运气缺一不可。
　　弗恩没有再红起来，威尔却也聪明的没有在他一棵树上吊死，他私下联系了很多画师，将画廊开了起来，但他一直有预感，他觉得弗恩还会再火起来……在他一次偶然拜访弗恩在他画室里看到一幅“草稿”时，虽然他被及时回来的弗恩发现并赶出了别墅，但他对那副草稿上的半裸美丽少年一直念念不忘，他以为弗恩终于开窍了，可是后来等待了很多年弗恩售出的画却依然是那些没什么特别看点、乏善可陈的海洋或人像画作，他失去了耐心，直到——弗恩的葬礼，他怀疑弗恩没有将自己的画作全部出售，本来以为接触一下弗恩之子罗伊，试着将他的遗作收购过来，可惜罗伊一见面便将他回绝了。
　　威尔想着也许是他想多了，后来忙着其他生意便将此事忘了，没想到今日罗伊竟然主动拿着一幅画上门了。
　　而当他看到这幅画时，他那压在心底的隐隐预感终于，应验了。
　　威尔的眼神毒辣，他一眼便看出这画作上的，宛若上天恩赐偏爱下诞生的美丽人鱼少年，及时他曾经在别墅画室内匆匆一瞥的草稿上的那个半裸少年，弗恩当时的草稿没有画完，只是画了个上半身，他当时还以为弗恩也学会了讨好贵族试着画“流行”的素材，没想到，没想到……
　　威尔盯着这幅画双眼放光的模样让罗伊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他突然有些后悔了，他这样做真的是父亲弗恩的意思吗？
　　蒂亚有着超脱世俗的美，这种美在弗恩的笔下更是得到了升华，仿佛带着一丝神性光辉，弗恩的画室画的全都是蒂亚，没有一幅别的画作，父亲为蒂亚痴迷疯魔，他真的希望蒂亚的画作流出去吗？
　　罗伊自己也尝试画了蒂亚，他十分用心的画了可是却没能将蒂亚十分之一的美好留在画布上，虽然蒂亚收到他的画非常开心，但罗伊觉着与自己父亲比起来，他描绘出的蒂亚，有着足以震惊世人的美，即便是一个外行都能看出这幅画的不凡！
　　“我不卖了，对不起威尔先生，我改主意了。”罗伊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他有些着急的欲收起画作。
　　“等、等等！罗伊先生，请等一下！”
　　威尔表情严肃的看着罗伊，罗伊拿着画蹙眉看向威尔。
　　“罗伊先生，请您，务必、一定要将这幅画卖给我！这幅画是弗恩大师的创世新作啊！这很有可能，能让弗恩大师的名字再一次扬名四海！您难道不希望他的画作成为传世之作吗？他作画一生为了什么？将自己关在那海边别墅创作多年为了什么？他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压抑着自己进行创作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继《天海晨光》后难有突破，但这幅画、这幅画就是他后半生的精华所在！是他的突破巅峰之作啊！！”
　　威尔表情很是激动，他掐着罗伊手腕的手上都凸起了青筋。
　　“我……”罗伊想起自己的父亲，想起他埋头在画室中孤独作画的身影，他抛弃了他们母子，将自己关在那栋别墅里多年只为专心作画。
　　尽管感情上他一直无法接受父亲的做法，认为他很冷血无情，可是换一个角度去看，他为了自己热爱的艺术耗尽一生，他的心血巅峰之作，就那么默默的挂在画室的墙上无人欣赏……
　　罗伊脑内天人交战犹豫了很久，他不只是想到了父亲，更是想到了他后半生的信仰——人鱼蒂亚，他将蒂亚交给了他，罗伊心底一直心存疑惑，父亲就怎知自己一定会养育蒂亚而非将他卖了换取荣华富贵，如果是一般人的思维，怕是会毫不犹豫的拍卖掉蒂亚吧……
　　他得养活自己和蒂亚，空守着那满墙的画作，他无法保证蒂亚的安全，甚至连给他一个能安心睡觉的“家”都不行，面对现实中的压力，罗伊最终还是叹着气坐回了沙发中。
　　威尔激动的眼中划过一抹亮色，他打铁趁热的叫人从底下画廊取来了罗伊之前一直盯着的那幅卖不出去的“全家福”，“我看您刚刚一直盯着这幅画，这幅画本来是我以200西金从弗恩大师那收来的，这样吧，只要您将这幅人鱼画作卖给我，除了这幅画免费送还给您，我还将另外支付您20000西金怎么样？”
　　一听这个数字，罗伊吓了一跳，但他没有在表情上表现出来，强制自己很快冷静下来。罗伊虽不是商人，却也知道一些交易的技巧，心底既已打定主意出售这幅画了他就希望能尽可能的卖个高价。